端端一炷香時間,一本賬冊怎么就不翼而飛了呢?
謝景衣一邊走,一邊思索起來。
這事兒有一處十分古怪,青萍鎮離京城已經不遠了,那么著急進京把證據交給御史臺的許師爺,為何不直接快馬加鞭的趕進京城去,反倒是要在半夜里打尖住店呢?
根據李金香所言,一炷香之后,他一出門,就被人給盯上了。
那么追他的人,應該跟得很緊才是。他為什么要停下來?
有兩種可能性:一,他知曉今夜被抓已經是在劫難逃,于是想出了一個轉移賬冊的辦法,縱使他死了,賬冊也不能夠給嚴家人拿回去;
二,他抱有僥幸心理,想著住店的時候,人多眼雜,嚴家人不敢大張旗鼓的開殺戒,搞不好能保住小命。
可若是第二種可能性,他為何一炷香的時間之后,他又出去了呢?也就是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了。
是以,謝景衣更傾向于第一種。柴祐琛亦是如此想的,方才說上樓去。
茶館里一層的人很多,但二樓的客棧卻十分的安靜。來這里住店的,多半都是不著急連夜入京,在這里整頓一番,再進城的客人。
李金香說得沒有錯,樓里的小二很少,在底下端茶送水的忙得不可開交,并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兩個上了樓。
謝景衣往前一步,徑直的走到了地字一號門口。她想著,蹲了下來,敲了敲地上的木頭板兒,仔細的聽起聲來,又瞅了瞅一旁欄桿的縫隙,便是連墻角都沒有放過。
柴祐琛沒有說話,搬起了擱在那門前的花盆,亦是沒有發現任何能夠藏得下賬本的地方。
謝景衣垂了垂眸,同柴祐琛對視了一眼,柴祐琛點了點頭,兩人轉身下了樓去。
地字一號的門已經貼了封條,嚴家的人來翻了第一遍,后來本地縣衙的差人,又來翻了第二遍,都沒有發現賬冊,即便是有,也叫人悄無聲息的拿走了。
兩人回了雅室,柴貴立馬迎了上來,謝景擺了擺手說道,“柴貴,幫我去看看李杏替我尋完親了沒有。”
柴貴立馬轉身沖了出去。
柴祐琛哼了一聲,坐了下來,說道,“不知道的,還當他是你的書童。”
謝景衣湊近了些,“不是么?”
柴祐琛臉一紅,有些呆滯,待反應過來,惱羞成怒道,“謝三!”
謝景衣瞅著他紅紅的耳朵,笑了出聲,“唉,青厥啊青厥,你阿爹都有外室了,待日后有了親生的孩兒,就不要你這個半道兒撿的驢兒子了。”
柴祐琛之前是乍一下被謝景衣唬住了,如今恢復過來,冷冷地說道,“我要青厥它娘就行了。”
謝景衣一愣,臉也跟著不爭氣的紅了,她清了清嗓子,硬氣道,“那可不得了,我還得去杭州一趟,去我大伯家中,看看生青厥的母驢子還在不在身。若是在,那可得給它好好的準備一下嫁妝。”
柴祐琛被她氣樂了,伸出手來,將謝景衣拽到了身旁,“站著也不嫌累得慌,青萍鎮的糯米糕還不錯,你吃試試。等柴貴來了,咱們就走。青萍鎮你不要再來了,扎眼。”
來一次好說,接二連三的來,就不妥當了。
謝景衣想著,去門口喚了小二進來,笑道,“你家這糯米糕不錯,替我撿上兩盒,裝回去帶給我阿娘吃。我小舅前兩日方才住過你家店,回家直夸耀,我阿娘嘴上不說,心里想著呢。”
小二一愣,笑道,“多謝夸獎。”
謝景衣說著,從兜里掏出了一串錢,扔給了小二,“我那小舅,小氣得要命,也不愿意給小二賞錢,為人還事兒多。也不知道在哪里碰見了個算命先生,說他同二有緣,他還真往心里頭去了。住店必住二號屋,吃飯都恨不得點雙數的菜,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吧。”
小二拿了錢,頓時大喜,“多謝客官打賞,您說的我倒是有印象了,是不是生得高高白白,看上去就一臉富貴的讀書人,啊,姓氏也很好,姓權的,從西京來的。他住在地字二號齋。”
小二說著,笑了笑,“也不算什么麻煩,他就是帶了好些書,讓他擱在馬廄里他也不肯,放柜臺里也不肯,生怕別人偷了去,非叫我們給扛了上來。”
謝景衣點了點頭,西京啊!
“嗯,可不是,同我周姐姐一道兒來的。”謝景衣笑了笑,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塊糯米糕,吃了起來。
“正是正是,小的這就去給您裝糯米糕去。”店小二說著,喜滋滋的出了門。
柴祐琛皺了皺眉,“你懷疑那賬冊,被許師爺趁亂讓這兩人帶走了?”
謝景衣點了點頭,“一個成年人,哪里那么容易就摔倒了,還摔得那么恰到好處,摔在了別人的箱籠附近,當然了,最可疑的是周小娘子那邊。證人說她的下人,當時正在給她更換新的被褥,過道上放了很多箱籠。”
“至于權書生,我不來這青萍鎮了,自然是一次問清楚。證人當時沒有見到他,他的可能性小一些,但不是沒有。先做兩手打算。”
柴祐琛點了點頭,“你心中有譜,這事兒便交由你了。我去鳳平縣一趟。你拿到了東西,不要猶豫,交給那糟老頭子,切莫在手上留太久。”
“知曉了,鳳平如今是是非之地,你可千萬小心。”
柴祐琛笑著抿了一口茶,“不過是小風小浪罷了。你知道后頭會有什么。”
謝景衣輕輕的嗯了一聲,“放心吧,明日不到手,我跟你姓。”
說話間,小二已經裝好了糯米糕拿了進來,謝景衣正要上手提溜,柴貴已經走了進來,提溜好了食盒。
跟在后頭的李杏,垂著頭神色古怪的說道,“鎮上都尋遍了,竟然沒有一家是姨祖奶奶家,怕不是咱們弄錯了。奴打聽了一下,原來啊,這附近還有個浮萍鎮,怕是奴記混淆了。”
謝景衣驚訝的瞪圓了眼睛,跺了跺腳,“這這這……那咱們趕緊去那什么浮萍鎮,若是耽誤事兒了,祖母怕不是要責備于我了。”
她說著,轉過身來對著柴祐琛福了福身,“二公子且放心,您那外……您那事兒,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嘛。”
她說著,看了一眼柴貴手中的食盒,露出了一副“我懂的,我懂的”的笑容。
柴祐琛臉一黑,含混的“啊”了一聲,率先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