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伸手擼開了簾子,推了李景澤一把,隨即自己個往前一步上了馬車。
柴祐琛抬腿想要跟上,但想起自己個在考場待了好些天,不沐浴更衣焚香就登門,保不齊要被翟氏嫌棄,便又住了腳。
來日方才,并不急于一時。
他想著,退到了一旁,對著探出頭來的謝景衣揮了揮手,謝景衣點了點頭,放下了簾子,馬車很快的就走了。
待馬車瞧不見蹤跡了,柴祐琛方才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半倚著馬車壁,沉沉的睡去。
柴貴替他蓋上了披風,在心中嘆了口氣。
剛才有那一瞬間,他都想把公子推上謝家的馬車去了。
外人都道他家公子是個頂頂厲害的人物,可說來說去,公子也不過才是個十來歲的少年罷了。
旁的人從考場出來,都有親人來接,噓寒問暖的,他家公子,只有他這個打小兒跟在身邊的仆從。
眾生皆苦,哪里就有那順風順水,活得容易的人啊!
柴貴想著,探出頭去,“走慢些,公子睡著了。”
這邊柴祐琛困頓不已,那邊的謝景澤卻是興奮異常。
也不是說他就比柴祐琛本事了,實在是他心中疑問太多,哪里還有半點睡意?
“先前我聽柴貴說了,他說祖父休了祖母,咱們阿爹才是侯府嫡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說話言簡意賅,我聽得那是云山霧罩的,稀里糊涂半點也沒有明白!逸天說其中定有你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阿爹可回來了?大房同三房的人,可有為難你們?怎么恰好我不在的時候就出事了……我聽著都心驚膽戰的。”
謝景衣笑著端給他一杯參茶,“大兄你哪里來的那么多為什么,且喘口氣再說。”
“話說那日,陽光明媚,春光正好,開封府門前平地一聲驚雷,那齊劉氏手掄二柄錘,敲出了咱大陳第一奇案……抬著棺,披著白,堵著那府衙門,叫那黃青天戰戰又兢兢,將那棺材一開,你猜怎么著?”
謝景澤眼睛睜得大大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謝景衣這說故事的本事,這一輩子都有飯吃,有衣穿了!
謝景衣賣了個關子,清了清嗓子,“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謝景澤一巴掌拍在了謝景衣的頭上,“你且快說,急死個人了!”
“這回說到那第三日,永平侯夫妻反目成仇,游云跪求開棺證死因,黃青天霹靂手洗冤情!當天夜里,黃青天便著開封府仵作去了春華夫人墓地開棺驗尸,打開一瞧,整個骸骨全都是黑色的,同之前那齊遠毫無差別。”
“公主被人毒殺,一時之間震驚朝野,官家親自問詢,著開封府徹查此案。有了這話,開封府查案一下子順暢了起來。黃青天收到消息,找到了此案的一個關鍵性的人物。”
“正是以前在春華夫人身邊伺候的一位名叫秋茶的女婢,那女婢雖然不是最得寵的,但也是在屋里伺候的。她說當時公主身邊貼身伺候的幾個嬤嬤,為首的那一個家中有子侄,恰巧娶了張家的一個小娘子。張氏許諾,日后放她出府,那子侄同張家小娘子,給那嬤嬤養老。”
“先皇興趣難以維持太久,春華夫人不知道何時便會失寵被打回原形。那些嬤嬤原本對于伺候一個平凡的鄉野之人,便十分的不滿,又怎么經得住張氏誘惑。于是便動了心。那嬤嬤是個厲害的,那日她借口端茶倒水之類的瑣事,把其他的人都打發了出去,只留了自己的親信在內。”
“那秋茶便是當時被派遣去給永平侯老夫人送信的,她走的時候,正好瞧見了陳嬤嬤將孩子放進食盒里,交給人提進房中去。她一個小宮女,嚇得要命,又瞧見杜氏因為這事兒喪了命,半句不敢言語。”
“游云走后,公主郁郁寡歡,張氏再次進府陪伴在她左右,公主中毒之后,也是張氏同那幾個嬤嬤貼身伺候,從不假人之手。秋茶心思重,窺見一二端倪,小心的留了證。將那婆子當年埋藥渣子的地方,記得一清二楚的。”
“漸漸的,當日那幾個在房中的接生嬤嬤,竟然放出去的放出去了,生病的生病了,秋茶日日都膽戰心驚的。”
“也是她命大,不多時竟然出了痘,府里的人都以為她要死了,便讓她家里人把她給領回去了。沒有想到,她竟然活下來了,雖然落了一臉的麻子,但到底是活下來了。”
謝景衣說著,意味深長的勾了勾嘴角。
謝景澤聽得興致勃勃,并未注意到這些細節,只贊嘆的說道:“這黃青天可真厲害!”
謝景衣點了點頭,“可不是,現在開封府里,人人都稱贊他青天大老爺,斷案如神,有當年三大王的風范呢!”
“黃青天得了秋茶的證詞,去永平侯府里挖,這一挖不得了,雖然藥渣子已經沒有蹤跡了,但那塊的泥土,都是有毒的呢!有了這事,他便遣人去搜永平侯夫人的屋子,你猜怎么著?”
“竟然在她同永平侯大婚時用過的燭臺里,找到了剩下的一丸毒藥……這下子認證物證俱全!鐵證如山吶!”
“事情到了這一步,那張姚玲不招也得招,她跟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個清楚明了。她毒殺齊家父子二人的毒藥,正是從永平侯夫人手中得來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更加簡單了,張家喪心病狂,太過囂張跋扈……但凡涉案之人,全都被抓了。短短幾日,咱們永平侯府的天,就翻了個個兒,你說精彩不精彩!”
謝景澤圓張的嘴漸漸的合攏了起來,頻頻點頭,“怎么不精彩,簡直比那象棚里說的書都精彩!”
謝景衣笑了笑,“至于咱們這一房,你且放心,阿娘好著呢。祖父已經下定決心,要分家了,就等阿爹回來,咱們就分家。”
謝景澤又是一驚,“還有什么事,你一次說出來,你大兄可經不住嚇了。祖父怎么可能同意分家?”
世家大族講究枝繁葉茂,輕易不會分家,即便是分府而居,那也決口不提分家之事。
謝景衣吐了吐舌頭,“當然是你阿妹我神通廣大,叫人分家就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