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氏慌忙低頭要撿帕子,被謝景衣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阿娘,現在可不好隨便彎腰了,我給你撿。”
翟氏聞言,更是羞得滿臉通紅,她都多大年紀了。
謝景澤若非想著先立業后成家,待春闈之后再說親,她怕是都要當祖母了,現如今竟然……當真是又羞又喜。
一旁的黃郎中嘿嘿一笑,今兒個一遭來得好,賞錢跑不了!
“三娘子說得對。您畢竟以前傷了身子,又隔了這么些年,胎像有些不穩。聽聞之前嘔吐得厲害,又隱有見紅,這孩子怕是個鬧騰的。切記多臥床休息,我給開一副安胎藥,先吃上一段時日,再看情況。”
翟氏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孩子……孩子沒事吧?”
黃郎中笑了笑,他們這些做郎中的,當真是不容易,若是說得輕松愉快,萬一以后出了什么事落了胎,那要罵郎中誤人;倒不如說得嚴重一些,平安生下來了,那叫妙手回春,沒有平安生下來,那是唉,老夫一早就提醒過了……
“什么孩子?哪個孩子有事?”說話間,謝保林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他送著翟老爺去了興南街,順便看了看那藍花布,是以這會兒才回來。
翟氏滿臉紅云,謝景衣笑而不語。
謝景音哈哈一笑,“阿爹阿爹,我們要有新的弟弟妹妹了,阿娘有喜了,恭喜阿爹!”
謝保林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快步朝著翟氏走去,離謝景音遠了一些,不是他這個做阿爹的嫌棄人,實在是,謝景音這大嗓門子,讓他想起了在富陽縣坐堂的時候,拿著殺威棍大喊威武的衙役門。
那種感覺,就是明明休沐了,卻好像還在干活,抬起就要拍驚堂木“肅靜”!
略有些心塞。
“這這……”等謝保林走得近了,又紅著臉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最后只得瞧著翟氏一通傻笑,“嘿嘿,辛苦你了。”
翟氏嬌羞的搖了搖頭,“若是再能為謝郎添一男丁,那我也就圓滿了。”
謝景衣無語的瞅著酸得倒牙的爹娘,給了黃郎中賞錢,又叫人送他回去了,順便抓了安胎藥來。
“阿娘,郎中既然讓您躺著,要不明日,你就別去外祖家送年禮了吧,反正今日也見過外祖同大舅了。”謝景衣等了一刻鐘時間,見父母二人還沉浸在歡喜中,眼見著連飯都不擺了,無奈的插話道。
謝景音一聽,忙附和道,“正是,外祖母那個人,慣會挑刺。去年我們送的頂頂好參,阿娘自己個都舍不得用,她偏說是作假的;還有那手鐲,又嫌棄花色不好,水頭不足。阿娘還特意買了她最喜歡的點心去,她竟然說涼了不是那個味兒!去了也是受氣,還不如不去!”
翟老爺的續弦夫人許氏,娘家是靠養蠶織錦起家的,后娘哪及親娘好,雖然有翟老爺壓著,并未作出什么虐待原配兒女的事,但也十分的刻薄。
更別提,她也生了一子翟關軍,一女翟銅花,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
每回他們回去,都要受些烏七八糟的鳥氣。
謝景衣見翟氏還在猶豫,堅定的說道,“就這樣吧,我在家照顧阿娘,阿爹帶著哥哥姐姐們去便是。現在什么最重要,當然是孩子最重要,阿娘還要給我們生一個弟弟呢。”
“為什么是你在家陪阿娘,我也不想去?”謝景音問道,一臉的不服氣。
這廝慣會偷懶,上次臘八節,也稱病不起,沒有去山廟吹風念經。
謝景衣胸脯挺了挺,“你想想啊,萬一我去,一張嘴把外祖母還有二舅母氣哭了咋整?去歲她還氣得眼斜鼻子歪……”
謝保林一聽,忙拍了板,“三囡留下。”
他一想起去歲之事,就實在是頭皮發麻。因為是女眷后院口舌之爭,等他去到的時候,小小的謝景衣高昂著脖子像是斗勝的公雞,翟老夫人許氏,翟關軍的妻子小許氏,還有翟銅花,婆婆媳婦小姑子哭得抱成了一團,就差伸手要拿救心丸了,插根香換件衣,旁人還以為在靈堂。
到最后他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也不敢問,就同岳父翟老爺一起和稀泥給和掉了。
事情就這么定下了,一直到翌日一早出門的時候,謝保林都是心花怒放的,嘴都合不攏來。
待他們一走,翟氏便喝下安胎藥,躺在床榻上靜養著,謝景衣陪著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兒。
“夫人,三娘子”,青萍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隔壁的柴……柴二公子來了。”
謝景衣一驚,手中的筆差點兒沒有掉下來。
怎么回事?見面嘲諷不夠,這還尋到家里來嘲諷了?
老虎不發威,還把她當病貓收拾了不成,這人簡直有毛病!
“他來我家做什么?阿爹同哥哥都不在,且讓他快些回去吧!”謝景衣絕對不承認,她因為忽悠走了柴祐琛,擔心人家上門尋仇滋事來了,要不然,咋這么巧,謝保林同謝景澤前腳剛走,他后腳便來了。
這分明是趁著她的靠山不在,登門來欺凌弱小啊!
翟氏一聽,拍了謝景衣腦門子一下,“渾說什么?上門是客,再說了,指不定人家有什么要緊之事呢?青萍你請柴二公子去花廳用茶,我們一會兒便來。”
謝景衣強壓下了心中的火氣,他是阿爹上司的上司的兒子,要忍。
柴祐琛一言不發的坐在花廳里。
謝府不大,這小廳更是略顯樸素,放著茶盞的小桌子,因為許久沒有翻新過,帶著歲月磨損的啞光。
并沒有因為臉面而整得光鮮亮麗,也沒有打起腫臉來充胖子,擺上各式各樣的名貴瓷器。只用了最簡單的白瓷瓶,斜插著熱烈的紅梅花。
這一家子人,是當真在認真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的。
柴貴偷偷的打量了一下柴祐琛,更是暗地心驚,怕是今兒個起得早,他竟然覺得柴二公子今日整個人,都溫柔了起來。
聽到門口的腳步聲,柴祐琛站起身來,對著翟氏行了禮,“小子貿然登門,驚擾了夫人。實在是前些日子在富陽,承蒙謝伯父照顧,今日特意登門致謝。不巧伯父竟然出了門。”
謝景衣不敢置信的偷偷打量了一下柴祐琛,這個乖寶寶是誰?是哪個狐貍精披了柴祐琛的皮,來這里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