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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騾子親自擂鼓,渾厚而強勁的鼓聲不疾不徐,每一聲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坎上。
張楚按刀屹立于點講臺上,眼神宛如明澈而平靜的鏡湖般,緩緩掃過下方的四千人馬。
人很多。
有的,他很熟悉。
有的,他略感眼熟。
更多的,都是未曾謀面。
他在看他們。
他們也在看他。
那些他熟悉的人,都在咧著嘴沖他笑。
那些他感到眼熟的人,都滿臉期待的望著他。
那些今日才第一次得見自家幫主的人,都緊繃著身體,一臉忐忑。
“我叫張楚,你們的幫主。“
張楚開口,語氣并不激昂,如同閑話家常一樣平鋪直敘:“我現在要帶你們出去殺人,殺很多很多人。”
“為什么要殺他們。”
“因為這些人見不得我們過好日。“
“他們認為,我們的好日子,只有他們配過的。”
“我不這樣認為。”
“說服他們最穩妥的方式,就是把他們用席子裹巴裹巴,扔到亂葬崗里。”
“當然,他們肯定也不會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任我們殺。”
“他們也有手腳,他們也有刀子。“
“我們也可能會死。”
“害怕的,上前來,會有厚土堂的弟兄,安排你們轉入其他堂口做事。“
“膽子大的,就跟我走,除了婆姨,其他我有的,你們也都會有……“
所有人都在看他。
都覺得這一番戰前動員,好像和他們想象中的不一樣。
張楚不在意。
他有蠱惑人心的能力,也會左右他們情緒的話術。
他只是已經過了需要依靠忽悠來慫恿手下去送死的層次。
活著的時候,他希望他們能活得明明白白,萬一要死,他也希望他們能死的明明白白。
至少,死的時候,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而死,而不是死的時候,回想起來只記得好像是幫主叫我來的……
自己的命金貴,手下人的命也不是草芥。
他閉口不再言。
底下“嗡嗡嗡”的交頭接耳聲,響成一片。
一旁的騾子,有些擔憂的望著自家大哥,心想別出現大規模的潰散才好。
“若是正哥在,肯定又要說,沒您這么當幫主的了……”
他的擔心,顯然是多余了。
因為,沒過多久就聽到底下有人大喊道:“幫主,您說了這么多,還沒說今兒去弄誰呢?俺就想知道知道,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咱爺們過不去!”
“陳大傻,你是不是沒長腦子?除了那啥幾把合歡門、錦帆塢,北飲郡還有誰有膽量敢跟咱爺們過不去?幫主啊,不是咱這些老兄弟要埋怨您啊,您這年把時間的脾性,可真不太像您啊!”
“就是,我們等您搖旗都等了一年多,換您以前那脾氣,早就把把這些不知好歹的直娘賊通通砍死,哪還會留他們到現在!“
“那也就是俺大哥不在了,要是俺大哥還在,哪能容這些滾刀肉在咱們的地頭上作威作福!“
“孫老四,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我們大哥要還在,一樣也能砍死這些王八蛋!“
“劉二愣子,你是不是沒睡醒?你玄武堂是盾,俺們白虎堂才是刀子好吧?就算大熊哥都還在,這種好事兒也輪不到你們頭上吧?”
“孫老四,你是不是要搞事情……”
一幫四聯幫老人,不一會兒就把話題越扯越遠。
沒人將今天的廝殺當成一回事。
沒人將今天的敵人當成一回事。
在他們的眼里,砍翻今天的敵人,遠不及自家弟兄間掰扯出個老大老二重要,更不及掰正自家幫主的心態重要。
他們嬉笑怒罵著,裝比扯淡。
但他們語氣中那股子視北飲郡強豪如土雞瓦狗的豪氣,卻令在場的新進幫眾們熱血沸騰。
他們也好想有朝一日,能在自家幫主面前,這么梗著脖子,唾沫星子四濺吹上一句“想當年”……
張楚都快被這群老油條給氣笑了。
一幫癟犢子玩意,裝比竟然都裝到他跟前了……
“有想要留下的么?”
他問道,平平淡淡的聲音在血氣的催動下,瞬間壓下了場中的議論聲。
癟犢子香主們,紛紛回過頭,目光兇狠的看著自己手底下的弟兄:哪個敢上前一步試試,看老子打不打斷你三條腿!
“那就上馬出發!”
張楚伸手,接過青驄馬的韁繩,翻身上馬。
江湖的波譎云詭,并未打破鳳陽山的平靜。
翠竹依舊,瑤琴聲依舊,俊男仕女依舊……
一身黑色長袍的白世忌,在合歡門大殿內與五名白袍中年人飲茶。
這五名中年人,雖然也著白袍。
但他們并非合歡門門人。
因為白世忌對待他們的態度,十分客氣。
迎接客人的那種客氣。
“掌門師伯、掌門師伯,不好啦!”
一名白衣白靴的俊秀童子,驚慌失措的一路大呼小叫著沖進大殿之內。
白世忌凝眉,微怒的呵斥道:“貴客在此,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哎,白兄何必如此客氣!”
居于白世忌左側首位的中年人,撫須笑吟吟的輕聲道:“貴派高足如此焦急,當是有要事才對!”
白世忌損失微微欠身道:“讓萬兄見笑了……何事不好了,速速說來!”
“掌門師伯,太平會的人,打過來了!“
俊秀童子一腦門的汗,急聲道。
“什么?“
白世忌震驚的起身,失聲道:”太平會的人?多少人?“
“淮南師兄的傳信上說,有好幾千,最多兩刻鐘,就會抵達山下。”
“好幾千?”
白世忌額頭上青筋迸發的怒聲道:“這么大的人馬調動,為何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
俊秀童子嚇得面色發白,連忙揖手:“弟子不知。”
“白兄不必驚慌,太平會攏共不過八員七品高手,他張楚提重兵外出征戰,肯定不會不留七品守衛老巢,以貴派的實力,再加上我們師兄弟五人相助,足以教那張楚,有來無回!”
萬姓的白袍中年人,飽含輕蔑的徐徐開口道:“呵,幾千人馬?那張楚還真以為,江湖鏖戰也如市井幫派廝殺一般,靠人數取勝嗎?”
話音一落,殿內頓時響起了幾聲嘲諷的輕笑聲。
白世忌轉念一想,覺得此言在理,剛剛懸起的心臟也就落回胸膛,單手執禮畢恭畢敬的欠身道:“那一切就仰仗幾位兄長了。”
殿內幾人,心頭極其受用,面前卻假意謙虛道:“哎,我們乃是盟友,貴派有難,我們理應出手相助,白兄再如此客氣,我們可就權當白兄是瞧不起我們師兄弟五人了。“
白世忌自然不會當真,再次欠身道:“應該的、應該的,若非幾位兄長在此,今日我合歡門,只怕難逃一劫了!”
“哈哈哈,哪有白兄說得這般厲害,今日就算我們師兄弟五人不在,白兄只消亮出我家少門主的字號,晾他張楚也不敢損鳳陽山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