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視頻中,李鈺的臉色青白,沖著一身戎裝的堂兄怒吼。
聯邦數日來風云激蕩已經超出這個昔日清譽軍事學院“精英會”會長的承受力,聯邦元首遭遇暗殺隕落更是讓人意外,但這,都不是這名已經提前畢業至第一艦隊基地司令部當實習參謀的年輕中尉如此失態的主因。
哪怕第一艦隊在他李家那位大伯的軍令下全軍開赴昆侖星平叛,也不足以讓年輕的中尉向自己平時無比畏懼的堂兄發出近乎質問的視訊。
之所以如此失態,而是因為昆侖星上,忠于長孫宏上將的軍隊,正在向清譽軍事學院集合。
清譽軍事學院最高管理委員會也正式向第一艦隊發出詢問函,請第一艦隊暫停前進,等最高人民議會對元首遇刺案進行調查,一切等調查結果出爐再說平叛之事,否則,清譽軍事學院絕不會認同第一艦隊這次的軍事行動。
雖說沒有赤果果對第一艦隊的軍事行動進行反對,但李鈺知道,這就是反對。只要第一艦隊一意孤行,那么,等待他們的,就是一場戰爭。
清譽軍事學院,是聯邦最高軍校,是聯邦軍骨干的搖籃,他們有著自己的精神,絕不會輕易屈服,哪怕是這片星空中最強大的星際艦隊,哪怕是這支艦隊還得到了某種力量加持。
做為基地司令部參謀和李家的核心子弟,他知道,在宣布平叛之后,在距離第一艦隊駐地行星的某個虛空,有龐大的能量反應,那是,有戰艦躍遷而來才會有的能量反應。
在這樣的時刻,究竟會有誰躍遷而來?是和李家關系較近的第6艦隊還是第3艦隊,又或者是他不敢想的一些人?
李鈺不知道,但他知道,第一艦隊沒有停止前進的步伐,他們和清譽軍事學院自己的母校,必然會發生一場戰斗,那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已經掛上中將軍銜的俊逸青年冷冷的看著有些失態的堂弟,半響沒有說話,倒是讓怒聲開口質詢的李鈺變得有些畏縮起來。
見到自己的這名在清譽軍事學院也曾經擁有天才之名的堂弟在自己的逼視下重新變成自己熟悉的模樣,俊逸青年才冷聲說道:“知道嗎?當你問出這幾個為什么,你已經讓我失望了。你已經不是一名學生,而是一名軍官,更是一名會繼承李家未來更大榮光的繼承人,如果你還把這些可笑的母校情懷置于家族利益之上,那只能說明你不合格。”
李鈺的臉色更顯蒼白。
青年的聲音還在繼續:“看在你是三叔的兒子的份上,我最后再和你說一遍,這個世界上,能給你生命和財富權力的,不是某個國家和民族,而是你的親族,為了親族的利益,你必須得學會舍棄一些你曾經認為很重要的東西,如果做不到這些,那你永遠就只能當一個普通人,和那些愚昧的人們一樣,看著肥皂劇玩著可以麻痹神經哄騙自己強大的游戲,每天看著日出日落,每月領著菲薄的薪水就覺得無比滿足。
你擁有李家的血脈,是這片星空中最高貴的人,本可以站在星河之巔,為何還要看某些人的臉色?他們阻擋了我們俯瞰那些平凡,那就踏平他們,不管他們是長孫宏,還是什么清譽軍事學院。
戰爭給了我們一個難得的契機,可以掃平這一切障礙從而建立一個全新的秩序,李鈺,即使目前的你還很弱小,那你就睜大雙眼好好看看,我李家是如何做到這一切并帶領著家族走向巔峰的,拋棄那些沒用的情感吧!你日后,會感恩這一切的。”
畫面逐漸淡去,曾經的清譽學院天才,現在的第一艦隊基地中尉參謀,面色慘淡,跌坐在沙發上。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是李家的第一繼承人,所以,他仗著家族的影響力和自己的小聰明在學院中當老大,看似很紈绔,但其實何嘗不是有想證明自己的意思在其中呢!雖然他也知道,他在很多學院的學員眼中很討厭,可他在那里畢竟生活了三年,那里的校園和人不可避免的都在他的生命中停留。
但現在,因為他的家族,這些,終究都會煙消云散了嗎?
家族的榮欣和生命中的那些過客必然會產生的碰撞而造成的巨大矛盾感,在這位昔日的貴公子心頭翻騰。
終究,變至平靜。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吧!想得到什么,就必須得學會放棄什么?
無論對于誰,都是一樣的。
虛空中,這是一個聯邦位于天權星系邊緣的監測站,一切寂靜得極為反常。
根據先前軍務部發來的密令,他們要對主通訊機組進行維修檢測,有四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將和聯邦斷掉聯系,成為一個信息孤島。
這或許是為了應對更復雜的形勢,雇傭軍艦隊還在聯邦內游蕩,監測站并沒有因為這道略顯奇怪的命令而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然而,在主機即將全部重啟完畢的十分鐘前,監測站的技術員們大多卻都感覺到了異常,因為顯示在他們面前的波紋曲線太過平靜了,就像是一片雪山下亙古的靜湖。
但事實上,這樣的平靜是不存在的,即便天然蟲洞附近沒有星艦進行躍遷,蟲洞本身就會散發出陣陣固定輻射波,絕不會像是眼前這樣的死寂。
“該死,可能是主通訊器沒有啟動對掃描監測系統造成了影響,啟用五十萬公里級遠程光學偵測,看看發生了什么?”監測站里有指揮者沉著應對。
“報告,我們的遠程攝像機都出現了問題,現在只有本站內一具老式的物理目鏡可用!”
“如果是電磁干擾的話!”監測站的軍官摸了摸下巴,目光變得嚴峻。
這還真是罕見的電子故障,宇宙輻射能夠強到威脅到軍事設施的地步,還真是不多見,“將那具目鏡的信息轉移到大屏幕上來。”
隨著那具監測站唯一可用的老式物理望遠鏡的工作,天然蟲洞附近的圖像,傳送到了監測站的屏幕之上。
當看到屏幕上出現的一切的時候,這個監測站所有人的目光,瞬間睜大睜圓。
因為他們這里是西南聯邦屬于較為內腹地帶的監測站,也是一個極為偏僻的天然蟲洞,尤其是在人工蟲洞大行其道的今天,地位已經越來越邊緣化。
每年固定通過的都是那么幾家公司的貨運星艦,或者一些軍事艦隊,但往往也因為身處內腹而不是邊界,所以根本沒有布置任何重兵,整個監測站除了兩艘快退役的戰艦之外,就是一些檢測船。
而現在,他們的眼睛里,那片天然蟲洞周圍的圖像上,出現了一條長龍!
那是戰艦構成的長龍。
巡洋艦,驅逐艦,突擊艦。。。。。。就像是一條河流,正在從天然蟲洞的中心穿過,似乎還沒有盡頭一樣,不停的流淌。
“我的娘。。。。。。那是什么!?”
“老天!”
所有人的眼瞼隨著那一條條從天然蟲洞出現的造型各異的戰艦,不斷賁長,像是要把眼角都瞪得撕裂了!
如果他們的眼睛沒瞎的話,那絕不應該是正規聯邦艦隊該有的樣子。
“是雇傭軍的艦隊嗎?還是其他什么敵國艦隊的入侵?”
“可這樣的艦隊,算是正規艦隊嗎?”
“該死的,不管是什么樣的艦隊,他們沒有履行正規通行手續,就是非法入境,立刻向1號站匯報。如果主機還沒有啟動,就用后備系統。”少校指揮官面色鐵青下令。
正在監測站所有人如夢初醒,準備立即發送警報信號之時,他們發現,警報信號也失靈了,整個監測站,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幽靈入侵了一樣。
入侵的或許還不只是幽靈,一艘突擊艦猶如深海中的一條游魚,無聲無息的靠近監測站,十幾架武裝機甲和幾十名身著太空服的軍人進入。
當監測站眾人束手無策之際,核心控制室的鋼鐵滑門突然朝一旁打開,進入眾多荷槍實彈的軍人。
面對這幫倉惶的監測站官兵,進入的軍人對他們安撫道,“我們是獨立艦隊,很抱歉,為了在最短時間抵達目的地,需要征用你們的天然蟲洞!而且因為目前國內的情勢變動,我們有軍務部密令,正在執行特殊任務,必須沉默行軍!接下來,就要勞煩貴監測站的人員配合我們,禁止和外界發生任何聯系,其中可能會對你們的人身自由有一定程度的限制,得罪之處,先說一聲抱歉了!”
看著這些同樣黑頭發黃皮膚黑眼珠的軍人們,監測站的官兵沒有先前的惶恐,但或許給他們的疑惑,卻更為濃重。
獨立艦隊?聯邦,什么時候冒出如此龐大規模的艦隊了?光是看星艦數目,都足以編排三支主力艦隊了。
相對于和外界失去聯系的監測站上的百余聯邦官兵,一夜的亂局讓西南聯邦民眾無法入眠,而對于昆侖星上的人們來說,無疑更是惶恐萬分。
誰也無法料到,戰爭竟然會真真切切的爆發在自己頭上。
號稱平叛的第一艦隊大軍已經兵臨行星外圍,負責防守昆侖星外圍的行星警備部隊竟然有一半宣布加入平叛大軍,四個可以組成嚴密防御體系的衛星要塞幾乎沒有發出一炮就告失守,第一艦隊大批戰艦浩浩蕩蕩開入行星近地圈。
相對于外圍失守,昆侖星內部的警備部隊卻是顯得有骨氣的多,在其少將司令官陸森發表對于第一艦隊這種未得軍務部和元首府乃至人民議會調令卻擅自兵進首都星的譴責下,全軍向清譽軍事學院方向集合,打算以那里為陣地和入侵昆侖星的地面部隊死磕。
與此同時,清譽軍事學院宣布成立學院軍,以學院教師和優秀學員為骨干力量組成一個機甲師,并于第一艦隊抵達昆侖星之前就開始部署防御陣地。
第一艦隊也開始逐漸向昆侖星投放地面部隊,行星內部大戰,一觸即發。
不過,這些信息可能只有昆侖星的人們才能知道,通往昆侖星之外的所有消息,都已經被兵臨行星的第一艦隊給徹底切斷。
共計有四艘信息干擾艦布設于行星四周,隨著昆侖星行政區的失陷,所有和外界的信息,全部落入第一艦隊的掌控。
與此同時,第一艦隊對外發表了聲明,宣稱已經進入昆侖星并尋找到了長孫宏上將暗害聯邦元首的證據,其女兒長孫雪晴亦參與了此次暗殺并由一股武裝護衛著逃往昆侖星某處,第一艦隊將會對其實施抓捕,將昨夜間發生的一切大白于天下。
對于李家所掌控的第一艦隊這些鬼話,糊弄一下不明事實真相的普通人或許還行,絕大部分勢力自然是不信的,可是對于這些掌握著西南聯邦大大小小權力的世家來說,他們家族的大量高層都還在昆侖星之上,那也意味著當第一艦隊攻入昆侖星,他們也落入李家之手。
現在蹦出來譴責李家,那無疑是把自己的家里人往斷頭臺上推,李家竟然如此做了,自然早已是破釜沉舟,隨便捏造個罪名,什么部長什么議長這會兒估計都不好使,死了也是白死。
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靜觀其變,等待在外征戰的七支主力艦隊表態,還有東北和西南兩大軍區。
似乎整個星空,都在觀望,觀望著西南聯邦這顆已經成立了四千年的首都星上,一切塵埃落定。
登陸昆侖星的機甲部隊,高達三個機甲師,而且,并不全是由第一艦隊投放的。
確切的說,攻入昆侖星行政區的,是一個隸屬于第一艦隊的機甲師,但向數十公里外清譽軍事學院合圍而來的兩個機甲師,是由一支沒有噴吐任何標志擁有三十艘戰艦的艦隊投放的。
他們的機甲,也沒有標志。
但機甲型號,卻是聯邦軍人無比熟悉的村正機甲,以及數量不菲的鬼切。
或許,從這些機甲出現的那一刻,再愚鈍的西南聯邦人也知道,這已經不僅僅只是一場內亂,不是國內勢力之間的權力傾軋,而是一場徹徹底底勾結外寇的叛亂。
但,除了將會和他們對敵的聯邦軍人們能知道,信息已經徹底被屏蔽的其他西南聯邦人,包括第一艦隊的那些官兵們,也不會知曉。
誰也沒想到,這場位于聯邦腹地昆侖星上注定會爆發的清譽軍事學院攻防戰,竟然,是一場西南聯邦對杰彭帝國的戰斗。
當然了,敵人是誰,已經無關緊要。
當李家那位上將說出必將抓捕長孫雪晴少將那一刻,清譽軍事學院就已經有進無退。
沒有那名老師會親眼看著自己無辜的學生被抓走,也不會有那名學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師被污蔑陷害。
與其說他們保護的是自己的學生或是老師,不如說,他們守護的,是學院精神,以及,正義。
昔日學院,已成戰場。
白發蒼蒼的教授,稚嫩的學子,已成戰士。
試驗所用被拆卸的機甲,庫存所用已經落滿塵埃的機甲,都已經睜開冒出藍光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