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說,觀眾們喜歡的,是有‘爆發力’的演員。
比如特別有氣場,比如哭的十分讓人共情,再比如臺詞功底很強,扮演出來的角色,讓人覺得莫名被沖擊到。
這些在業界的演技派們看來,其實并不值得被怎么夸贊。
因為這是作為演員的基本功。
而且單純就爆發力來說,其實很多演員做的也不見得有多好,是配音、特效、妝容等一些外部因素加持,才能起到一些讓觀眾驚艷的效果。
但這些爆發的點,都很短暫。
恰恰相反,最難表現的角色,不是短暫的爆發,而是需要持續穩定輸出情感的。
就比如衛勛現在扮演的程勇這個角色。
他的心路歷程,他被生活磋磨的狀態,他咬牙去走私進口藥,再到后續因為可憐白血病人,因為呂受益的死,決定放棄利益,無償為病人們走私藥物。
這是在一個故事中有人格轉變,且有獨立思考能力,有污點同時也有閃光點的普通小人物。
無論從劇本,或者從角色出發,這都是個非常棒的故事,人物塑造的也很豐滿。
電影圈里很缺少這種高質量的劇本。
所以江渡舟和邵兵在看完《我不是藥神》以后,都被這個故事打動,主動要去參演這個項目。
而現在看完了衛勛的表演,邵兵想說,衛勛不僅故事寫得很完美,演繹的同樣完美。
“咔。”
坐在監視器后面的邵兵主動出聲喊了停,然后一臉贊嘆的站起來說道:“厲害啊,你現在的表演越來越穩了,上次《讓子彈飛》那場鴻門宴的戲我沒在,后來老江一直跟我夸你,今天我坐在監視器后面看你演戲,發現果然是一種享受。”
大導演為什么喜歡和大咖演員合作呢?
因為這種天賦型的演員什么都懂,根本就不需要你多說,人家自己就能把一切都表現的非常完美。
就比如剛剛衛勛扮演的程勇,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底層生活過的郁郁不得志的小人物。
他眼睛里的滄桑與麻木,言談舉止,真實到讓人覺得他就是程勇本人。
江渡舟則是在旁邊咕噥道:“這也太變態了吧,直接上場就入戲,半點都不需要調整的。”
剛才他倆可是一起從化妝間出來的。
然后衛勛直接上場,無縫銜接切換成了程勇,演戲就跟吃飯喝水一樣隨意。
而伊恒、安詩同樣看的一臉佩服驚嘆。
衛導執導電影已經厲害到讓人五體投地了,但站在鏡頭前,演技同樣讓他們望塵莫及。
那種返璞歸真、流暢自然仿佛信手拈來的感覺,如果不是有大本事,怎么可能做的如此舉重若輕?
“我和你們不一樣,畢竟這個劇本是我親自寫的,在寫劇本的時候,就已經在自我琢磨程勇這個角色了。”
衛勛笑了笑,說道:“所以沒你們想的那么夸張,而且……”
“衛總。”
這時候,一個場務走過來,小聲和衛勛說道:“《電影周刊》的人已經過來了,剛才還看了您的一段表演,他們主編親自來的,您這邊完事兒的話,過去和他們聊聊。”
衛勛聞言點點頭,看向邵兵,說道:“那你們先拍,我去那邊做個專訪。”
《電影周刊》這次過來,是想和衛勛聊一下關于演技方面的問題。
而衛勛有意稍微弱化一下自己商業片演員的形象,朝著演技派類型演員過渡,于是同意了這次專訪。
因為是劇組專訪,所以場地比較簡陋,就在室內攝影棚里。
“衛導您好,我是《電影周刊》的主編袁野,剛才有幸看了您的拍攝現場表演,很讓人驚嘆。”
袁野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面相看起來有些書生氣,他看著衛勛,一上來就進入正題,佩服的問道:“我想請問下,為什么你能把這個角色演繹的如此……嗯,如此形象。或者說,我沒看過《藥神》的劇本,也不知道這是個什么樣子的故事,但剛剛看了您的一段表演,讓我覺得清晰的認知到您演的這個角色是什么樣子的。”
衛勛笑道:“因為在演戲的時候,我把自己變成了程勇本人,去按照程勇這個人物的思路,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袁野聞言有些驚訝:“但是現實中是沒有一個叫做‘程勇’的人物的,您如何能做到模仿呢?比如您上一部作品《讓子彈飛》里面的張麻子,就更不會有原型了。”
模仿?
衛勛笑著搖搖頭,說道:“其實,模仿只是表演系統中最為淺層次,而且不太能上得了臺面的表現方式。真正的演技大師,都會把自己變成角色本身,然后去體驗角色的情感。”
“憑空捏造出一個角色,怎么體驗呢?”
袁野追問道:“據我所知,我們現有的表演體系里,好像還沒有提到過‘體驗角色’這樣的說法。”
衛勛贊同的點了點頭,說道:“對,我認為我們目前的表演體系過于模糊,而且也沒有把各種表演的方法做劃分。在我看來,表演體系大概可以分為三種派系,表現派,方法派、體驗派。”
袁野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這次來,就是想和衛勛探討一些演技相關的知識,這也是《電影周刊》能成為華夏權威電影雜志期刊的重要原因,專業程度。
但袁野沒想到竟然能從衛勛嘴里聽到‘表演派系分類’的私貨。
因為此前還從未有人這樣明確的去劃分表演的類別。
袁野問道:“方便詳細說說這三個派系的概念理論嗎?”
“可以簡單聊一下,比如方法派,其實就是你說的模仿派。本質上就是表演,角色傷心了就哭,角色開心了就笑,掩飾掉尷尬和違和的部分,表現出一個看似及格的角色。但其實,這樣的表演是刻板且沒有內核的。”
衛勛思索著說道:“而體驗派,就是把自己變成角色本身,從自我出發,生活在角色的情境里。只有‘自我’能完成真正的體驗,即‘真聽、真看、真感覺’,把自己帶入到各種角色情境里去,才能真正的把角色從身體到靈魂,完全塑造出來。”
如果一個人可以在某個理論自圓其說的話,那他就可以當得這個領域的理論大師。
袁野其實剛開始沒有很重視衛勛的這個‘表演派系理論’。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些想法,然后用自己的語言組織好,去表達。
但聽完衛勛的闡述,袁野覺得心臟都開始加快跳動了。
因為他覺得,衛勛的這個‘表演派系理論’,非常有料,聽起來很讓人信服,而且驚艷!
說不定這次采訪整理出去,可以引發表演界的大探討。
想到這里,袁野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繼續問道:“那方法派呢,方法派怎么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