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蒙毅抱著公主自水潭中一步步走出來。
天氣很冷,身上冰冷的盔甲像是冰疙瘩一樣,寒氣逼人。
好在身體里一些熱熱的能量在游走,讓他能抵御這種寒冷。
但是懷里的公主就不行了。
此刻這位公主雙目緊閉,面色煞白,毫無血色,渾身瑟瑟發抖。
蒙毅不敢怠慢,急忙小心把公主放在水潭邊上,脫下身上的披風,擰干了水,把它晾了起來,然后動作麻利去附近拾了柴火,鑿木取火,很快生出一堆火來。
他把半干的披風鋪在火堆邊的空地上,然后抱來已經被凍得意識模糊的公主,讓她躺在上面,想了想,又做了一個簡單的支架,然后摘下自己的頭盔,以它做容器,去潭邊舀了水,回來架在火上把水燒開。
他把頭盔拿下來晾了晾,等水溫合適后,砍下一段圓木,立刻用刀削出一段水槽來,然后利用它小心翼翼給公主喂了水。
扶公主重新睡下后,蒙毅又給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火,然后才來到水潭邊,呆呆地坐在石頭上,想著心事。
他現在,感覺很混亂,也很矛盾。
他的記憶一團模糊,他現在只知道自己叫蒙毅,是秦國的將軍,隨始皇帝征戰天下多年,曾立下赫赫戰功。
他此行的任務,便是來迎接這位圖安國的公主回咸陽,始皇帝已經冊封這位公主為大秦的麗妃。
他有一身連自己也搞不清從哪里來的本事,他的身體里有一種竄來竄去的能量,可他根本不記得怎么去用。
他凌亂的記憶告訴他,要忠于皇帝,忠于大秦。
可心底卻有個意識在說:“忠于自己就好了。”
他對自己之前以“卑賤之軀”觸碰到皇帝女人的身體而感到惶恐不已,哪怕是迫不得已為了救人,也自覺有罪
但潛意識里又有個聲音告訴他,這算個屁!
他時而感覺自己大逆不道,時而又覺得自己的桀驁理所當然。
他矛盾極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所以當公主醒來的時候,按理來說他應該第一時間上前跪拜請罪,可是他愣是仍坐在原地,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這位鬢云散亂,姿色天然的公主,一時竟不知道該做什么。
公主仍有些虛弱,但依然很端莊地坐起來,微微向蒙毅點頭,聲如玉珠落盤,輕輕道:“玉漱多謝將軍舍身相救。”
公主的口音有些古怪,帶著一種難言的魅力。
“玉漱……”蒙毅下意識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卻也沒有多想。
他微微沉默,道:“你認得我嗎?”
玉漱公主微微一怔,道:“我圖安國地處偏遠,而玉漱又久居宮中,孤陋寡聞,是以玉漱之前聽過將軍的大名”
蒙毅再次沉默。
他只是想多知道一些過去的自己。
就在這時,蒙毅突然神色一動,突然皺眉。
他緩緩站起身來,拿起身邊的刀,緩緩道:“請公主暫退到潭邊石后,有敵人來了。”
玉漱吃了一驚,下意識四下看了看,卻什么也沒發現。
不過她性格本就柔弱,不喜爭辯,只是微微沉默,便順從起身,向潭邊走去。
過了約莫三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只見幾十個士卒,從四面八方向這邊緩緩圍了過來。
“村莊……”
羅伯特費舍看到前面那處山坳中一排排土木結構的簡陋屋舍,頓時心中一松。
他走了至少一個多小時的山路,這對之前的他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運動量。
不過也許是因為在夢中的關系,他既沒有感覺到疲憊,也沒有感覺到饑餓和口渴。
只是在荒蠻的深山踽踽獨行,這種孤獨的滋味,真的很難忍受。
他決定去村落里打聽打聽自己身在何處,還有蒙毅的下落。
他沿著狹窄蜿蜒的山路一路而下,很快便走進了村落之中。
也許是因為將近正午,此刻村落中家家戶戶都升起裊裊炊煙,村里的土路上,鮮有行人。
羅伯特費舍隨便挑了一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然后又在腦子里過了遍得自記憶里的中文寒暄方式,深吸了一口氣,敲響了木門。
很快,他聽到腳步聲,還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發出兩個古怪的音節。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是中文在問“是誰在門外”的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剛要說話,木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個滿頭白發,身穿粗布衣服的老人,站在門后,抬頭看向了他。
羅伯特費舍盡量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風度翩翩,然后很紳士地微微躬身:“泥猴……”
“鬼呀!”老人發出凄厲慘叫,眼睛一翻,仰頭便倒。
羅伯特費舍瞪大了眼睛,看著從屋里跑出來的一個光著上半身的壯漢,心里突然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崇山峻嶺之間,盜夢團隊終于發現了一排腳印,順著蜿蜒小路遠去。
“很有可能是小費舍!”阿瑟一邊用手掌丈量著腳印的長度,一邊振奮地道,“這個尺碼,還有腳印的深度,都和他的體型很匹配。”
“看那邊!”安德莉突然指著山的另一邊大叫。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就見在不遠處的山嶺后面,有煙霧裊裊升起。
“我們悄悄過去,大家都小心一些!”在所有人都變得興奮起來的時候,柯布卻站出來面色凝重道,“我有預感,夢境主人的潛意識映射,對我們會很不友好。”
水潭邊。
地上躺著幾十具士卒的尸體,蒙毅下意識屈指彈劍,血珠崩飛。
殺了這些人,他的腦海里又多出來一些似是而非的記憶。
比如內力,比如辟邪劍法。
他還想起了自己征戰天下的一些往事,他想起了丞相李斯,內侍趙高,想起了他那些忠誠英勇的手下。
他有些不確定,之前他記起自己名字,就是因為他殺了兩個人,而剛才,每當他殺幾個人,他的腦子里就會多出一些記憶。
難道說,自己想要記得所有事情,就要不斷地殺人?
這是什么道理?
搖搖頭,蒙毅不再去想。
看了看站在水潭邊雖瑟瑟發抖,卻仍勉強鎮定的玉漱公主,他緩緩開口:“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