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嬌嬌點頭。
“為什么？難道就因為她是你寫的女主？是這個世界的寵兒？”江若男皺眉，語氣里頗為不解，“其實就算沒有她，我看你一樣會活得很好。”
畢竟真要算起來，還有誰能比小說世界的創造者更知道和了解這世界的一切呢？
就算蝴蝶效應，改變很大，可是對于整個世界發展的把控，身為作者，依舊有著誰也沒有的優勢，而且，蝴蝶效應同樣也改變了女主，誰就能說女主依然會是那個氣運沖天的女主呢？
不然，那些穿書小說里寫的穿越者，怎么都活成了主角，而不是被原書主角干掉呢？
這就充分證明了主角定律并不完全存在，不然哪里又還會有那么多配角和炮灰逆襲的說法呢，不就是提前預知了一切的人，總是有更大的贏面，如此而已。
杜嬌嬌笑笑，沒有過多解釋：“總歸是我自己寫的女主，想要去看看吧。”
連解釋都不再解釋，這就根本不給人勸的機會了。
江若男明白她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說什么了，嘆口氣：“那祝你一切順利。”
兩人良久無言，杜嬌嬌又笑：“出去走走？”
江若男偏頭看她：“還想勸我跟你一起走？”
“不，就像你勸不了我一樣，我也沒法勸你。”杜嬌嬌搖頭，“只是，我都要走了，你也不陪我聊聊？”
“走吧。”江若男只是猶豫了一會兒，就跟著她一起出門。
其實這個天出去閑逛真不是個好主意。
寒風獵獵，冬日的街頭也很荒涼，這畢竟不是后世，既沒有林立的高樓，也沒有敞開的商鋪琳瑯的貨品，就連過往腳步匆匆的行人穿著都是灰撲撲的，連一點鮮亮溫暖的色彩都沒有，著實是無趣。
江若男抱著胳膊，毛線加棉衣的組合已經足夠保暖了，但是她前世畏寒成了習慣，出門被風吹的，總覺得有些涼嗖嗖的，兩手環胸，把手藏在棉衣下，嚴嚴實實的，渾身可謂除了臉到處都裹得嚴嚴實實。
反觀杜嬌嬌，穿的是一身連衣冬裙，腿襪加靴子，看起來就比江若男時髦了不少，而且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青春活潑的味道，那風吹過來，她也沒有絲毫瑟縮的感覺，依舊走的四平八穩的。
這樣兩個人，乍一眼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就是格格不入的兩種風景并到了一起。
江若男還沒說杜嬌嬌這年輕愛俏，杜嬌嬌卻先開口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審美，真是夭壽哦，我現在都想懷疑你到底是不是跟我一樣穿來的人了。”
“難不成要像你這樣？大冬天的你不冷嗎你？”江若男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要風度不要溫度，老了就受罪了。”
江若男前世身體不好，最后更是過勞猝死，所以如今她格外地愛惜身體，生過病的人，才知道健康是多么重要。
“你這話，說的跟我媽那語氣一模一樣……唉，等等，江若男！”杜嬌嬌忽然叫住她，眼神帶著些疑惑，“你不告訴我名字就算了，你告訴我，之前你多少歲了？”
總覺得江若男身上有種和她不一樣的沉穩。不會真的是媽媽輩的吧？
杜嬌嬌心頭被這念頭驚住了。再看向江若男的眼神里，就帶了深深的打量，以及尷尬。
總覺得跟媽媽輩的人討論這些……那種感覺……真是無法形容的酸爽……
江若男腳步一頓，也看著她，忽的一笑：“總之比你大。”她一早就看出了杜嬌嬌的小孩兒心性。絕不可能是一個歷經滄桑的人。
“多大？”杜嬌嬌表情更驚悚了。
腦子里浮現出一個念頭，果然，會看小說的可不只有年輕人。當初看江若男年輕，又聽她也看小說，下意識就當年輕人了。
“而立之年吧。”江若男也不打算繼續賣關子了，看這小姑娘給嚇的，“也不算很老吧？”
“而立、三十而立……還好還好！”杜嬌嬌捉摸了一下，就拍著自己的胸膛，一副驚魂初定的模樣，看得江若男好笑不已。
她故意逗她：“怎么，不想要忘年交啊？難不成你還嫌棄老人不成？”
“不是不是。”杜嬌嬌搖頭，“不嫌棄，就是想想有點尷尬。不過你才三十嘛，算什么老人，還故意嚇我！”
杜嬌嬌說著狠狠拍了一下江若男的肩，又笑嘻嘻：“不過，你現在這樣可真是占便宜啊，看看你這一下子，唔，年輕了多少啊！看看著滿臉的膠原蛋白……”
她伸手去捏江若男的臉頰，帶著些惡搞，還故意擺出了不平之色：“哼，我怎么沒你這么好命啊，就不能也變年輕一些嗎？”
“那你是想當小孩兒嗎？還是說直接當嬰兒？”江若男也回了一句，又猛地頓住，“對了，你還說年齡，江若男二十出頭就要大學畢業了，你到底怎么設定的啊？”
“有嗎？”杜嬌嬌頓住，皺皺眉頭，想了一會兒，“哦，我想起了，是這么回事，其實在一開始的設定里，她是在大一就被杜嬌嬌殺死的，后來嘛，你知道我改動了劇情，為了讓杜嬌嬌能夠免于一死，順利出國游學，我就直接把她們寫成了大學畢業……”
“呵呵，那還真是夠隨便的。”江若男這下子可算明白自己為什么始終沒有那幾年的記憶了，畢竟原來的劇情中，原身的記憶就只到大一啊！
杜嬌嬌摸摸鼻子，很是心虛的低下頭：“那個，為了劇情發展需要嘛……再說，再說大學即將畢業總比才剛入大學就退學好一點吧？”
不都一樣嗎？哪里就好了？江若男無語：“我現在發現你真是腦洞一開隨便寫，農村人考大學，哪有那么容易的，非要給江若男弄個大學生的身份……我可算明白你說的那些考據黨干嘛都要噴你寫的不符合年代了……”
“符合年代能當飯吃嗎？”杜嬌嬌不等她說完就直接撇嘴，“其實我自己寫年代文，我最清楚，那些人不就喜歡看這些，真正的考據黨，想看現實，想穿越重生回去，只怕到時候會想死才差不多。說到底，還不就是追求爽感，真正的六七十年代，哪本小說寫得出來？就是那些由經歷過的人寫來的文學作品也是添加了藝術色彩的，那種有七八分真實的年代小說，你看看有幾個人看？”
“我從來都不信所謂的考據黨，都是狗屁，不過就是披著考據的外皮找茬而已。再說眾口難調，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不喜歡看，覺得缺乏了歷史真實感，去看他們覺得有歷史真實感的呀，干嘛刷存在感罵作者？”
杜嬌嬌吐槽完，才又回歸正題：“至于江若男這個角色，肯定要是大學生啊，畢竟是黑化男配的白月光，當然也不能太差勁。再說現在得益者不都是你么？你還來找茬說我就過分了啊！”
江若男迎上杜嬌嬌的目光，搖搖頭好笑：“怎么每次一提起小說的漏洞，你就這么著急？我看網絡小說進入粉絲經濟時代，那些作者不都是要捧著讀者的嗎？你這么杠，你的讀者知道嗎？你懟過他們嗎？”
杜嬌嬌撇撇嘴：“得了吧，說得好像寫手就很低賤似的，唉——雖然想一想也是。全年無休還沒有五險一金，收入毫無穩定性可言，偏偏交稅還比去外面上班的工薪階層交的還多，要是全職寫作的話更坑，天天窩家里還被人當做不正經職業……唉，說多了都是淚。既然都這么慘了，大家都是靠勞動憑本事賺錢吃飯，憑什么就要把誰捧起來啊？誰還不是個小公舉了，不喜歡不看就是，我還得跪著求誰看嗎？”
這話雖然聽起來喪，但是江若男卻還是從中聽出了一些傲氣，杜嬌嬌可不是她說的那么慘，她好奇：“你不是全職嗎？我沒感覺你好慘啊，哦對了你不還說你是大神嗎？我看那些網文大神動不動收入百萬千萬的不是很多嗎？”
當初自稱的時候不覺得，這時候聽江若男這么一說，莫名還有點羞恥，杜嬌嬌搖頭：“唉，也不算什么大神，就是比一般撲街寫手來說收入穩定多了。至于百萬千萬還是別想了，那是賣版權的，大多都成立工作室了。而且那種成績，也就是百萬分之一，二八原則在哪里都是適用的啊！”
“至于我全職，那也是我多少年堅持下來的成績，不然誰敢在沒有一點穩定收入保證之下全職寫作啊？那不是找死嗎？”
“還有我跟你說我們寫手群里那些兼職寫文的才是真慘，成績不好的能堅持下來全靠人品和真愛。畢竟那個時候，干點啥不比每天坐在電腦前幾個小時冥思苦想得兩三百稿費賺的多？要是再遇上讀者找茬謾罵的，還不如太監了回去好好工作……再說寫文這種事情，要么靠勤奮，要么靠天賦，當然，說句實話，天賦絕對更重要……”
江若男聽她說著，忽然笑了：“我發現你說到網絡小說，總是滔滔不絕。”
杜嬌嬌也發現自己話太多了，畢竟江若男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外行人，說這些她未必能理解，反而顯得自己這樣夸夸其談很low，像是在顯擺似的。
她趕緊打住：“唉，一不小心就說多了。畢竟現在，也只有跟你說這些。不說了不說了，搞得自己跟憤青似的。”
網絡都還沒出現，更別說網絡小說了。
除了同樣穿書的江若男，誰能懂她呢？
“沒有，也還好。”江若男聽到了她的嘀咕，越發覺得這還真是一個小姑娘，“我看你說起網絡小說來頭頭是道的，還挺有趣的。”
杜嬌嬌揮揮手不以為意：“十多年了，都做一件事，說得出這些也不過是經驗之談，算不得什么。”
江若男卻正色道：“那你想過現在做什么嗎？”
“嗯？”杜嬌嬌愣了一下，冷不防江若男忽然發問，下意識回答，“現在？現在不是打算去找程雪嗎？”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江若男搖頭，“你自己有沒有想過做什么呢？不是你總覺得要活出自我嗎？”
盡管很多時候，作者筆下的人物角色的三觀不能代表作者三觀，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有作者一些思想投射的，從這個角度來說，寫得出大女主創事業角色的周玲瓏，本身也應該是一個有想法想要自立自強做事業的人。
江若男不信曾經的周玲瓏現在的杜嬌嬌真的就只甘心于去追隨女主。
“可是我總是要回去的。”杜嬌嬌開口就又把江若男差點噎死。
江若男：“……”
“再說我剛剛說了那么多，你還沒明白嗎？”杜嬌嬌無奈苦笑，“專注一件事十年，我就只會寫網絡小說，其余謀生的本事，我都沒有，也不會。”
所以，就算想要做事業，又能做什么呢？
更何況如今國內的環境也不好，她就是想做什么，也沒辦法施展拳腳。
還不如去找程雪。
江若男瞬間了然了她的未盡之意。
其實，她二人又有多大的差別呢？她的謀生手段，同樣在這里無計可施。
這時候杜嬌嬌卻仿佛和她心有靈犀一般，開口就道：“你呢？你原來做什么工作的？現在的打算就是全職太太嗎？”
“全職太太，現在是吧。”江若男點點頭，“至少在七八年之前——哦對了，這些大事紀你寫的和歷史現實一樣吧？”
“這個肯定。”杜嬌嬌連忙點頭，“所以還有這么多年，你都只能做全職太太了？你本來做什么的？”
“不然呢？再說幾個孩子也離不開人啊！至于我本來，程序員一個。現在比你還慘。”江若男頓了一下，終于想起，“哦，不過我現在在食堂掛了個職，以后打算等環境好一些了，可能開個飯館什么的。”
“程序猿？嘖嘖，比我還慘！咱們可真是同病相憐！”
“聰明啊你，所以你現在是在食堂偷師？嗯…不對，好像聽娃娃說你做飯很好吃？所以你這算是本來就有一技之長？”杜嬌嬌表情不斷變幻，最后無奈，“怪不得都說技多不壓身，當年我媽壓著我學廚藝的時候我要是認真一點，說不定還可以跟你一樣。畢竟那些年代小說里開飯館發家致富的還不少。可現在我做的飯菜，真是……所以啊，我還是老老實實去找程雪好了，我的女主那么強大，我跟著她也能闖出一番事業來的。”
江若男搖頭：“你就沒想過繼續寫小說嗎？你那么懂網絡小說那一套，前后沉浮經歷十年，你要是繼續寫，肯定很精彩，而且是開創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