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以朱太夫人為首的幾十口人去田莊上避暑。衛阿鸞帶著她的四個兒子,包氏梅姨娘帶著幾個年長的少爺小姐。
衛宗鏞因為每天要上朝,所以要留在家里。
柳姨娘帶著一雙兒女看家,家中的事情暫時由她管理。
包氏不放心,又把自己最得力的陪房國媽媽留下。
總覺得春鶯最近有些問題,便不叫她跟著,怕到了田莊上再和衛長安弄出什么首尾來,當著邵家人的面丟臉。
一早上車馬都備好了,足足占了半條街。
年輕的公子們都騎著馬在前頭走,包氏衛阿鸞和朱太夫人坐一輛車走在最前面。
梅姨娘和她的雙生女兒坐一輛車,衛宜寧和衛宜宓衛宜宛姐妹兩人同坐一輛車。
后面的兩輛大馬車坐的都是隨行的丫鬟婆子,一輛車里擠了十幾個人,最后幾輛車上拉的都是行李。
朱太夫人他們的馬車已經走出了街口,接下來就是衛宜寧他們的車。
梅姨娘和她的兩個雙生女兒坐的車在后面。
正當衛宜寧她們的車要走的時候,不知從哪兒跑出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手里牽著個骨瘦如柴禿著頭的孩子。
那孩子穿得也破破爛爛,面黃肌瘦的,一雙大眼睛帶著驚恐和好奇怯怯地從那貧婦身后偷瞧著梅姨娘。
這婦人一下子就抓住了梅姨娘她們的車轅,苦苦的哀求道:“姨奶奶,求你可憐可憐我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帶著孩子投靠你的!”
衛宜寧原本以為這是一對乞丐母女,但聽這女人的話似乎是和梅姨娘早就相識。
她口口聲聲喊梅姨娘為姨太太,應該是按照梅姨娘在智勇公府的身份叫的。
衛宜宛看到這一幕便吩咐車夫先不走,這段日子那對雙生女不像以前那樣總是追她她奉承了。
衛宜宛心中很是不忿,看到有窮親戚來求告梅姨娘,她便好整以暇的在旁邊瞧熱鬧。
衛宜宓則懶得搭理,因為她知道梅姨娘出身低賤,她對窮人一向是不屑一顧的。
但是衛宜宛偏偏想看梅姨娘和這對雙生女難堪,于是說什么也不肯走。
衛宜寧和她們同坐一輛車,只能坐在車里靜觀其變。
后面車上的丫鬟婆子也紛紛探出頭來,很多人臉上都是一副好奇的表情。
梅姨娘臊的滿臉通紅,那對雙生女自然也覺得沒面子。
后面兩輛車的馬夫見此情景,趕緊趕著車先走了。
車上的丫鬟婆子小聲議論著,像一群拼命壓低聲音的麻雀,嘁嘁喳喳的,很是興奮。
衛宜宛覺得可惜,應該要邵家的人好好看看這一幕,只可惜他們都前頭走了。
梅姨娘先是大聲呵斥那兩個人:“你們找我來干什么!快點滾遠些!”又叫車夫把這女人趕到一邊去。
可那女人雖瘦,力氣卻大,雞爪一樣的手緊緊的扳住車轅死都不松,嘴里還苦苦哀求著:“姨奶奶,我求求你,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們吧!我遇見了一位神醫,他能治美嬌的病,我親眼見過他治好的人,那頭發烏油油的!”
原來她領著的那個禿頭的孩子居然是個小女孩,其實說那孩子禿頭也不完全對,只是她的頭發格外的稀疏,又黃又細,就像是牛毛一樣,連一根辮子也扎不起來。
“哪有這樣的神醫!你少來我這騙錢了!”梅姨娘沉著臉一點情面也不講:“當初你們把我賣了,那幾兩銀子的典身錢就算是買斷了我和你們的情分。這些年我多少也都周濟過你們,誰知你們得寸進尺。我又沒有金山銀山,你們總是累掯我做什么!”
那女人一邊搖頭一邊哭訴道:“那死鬼在世的時候的確沒少來誆騙你的錢,但我一次也沒有。這一次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那神醫說治這個病至少要十兩銀子,我就是敲骨吸髓也湊不起這些錢!”
說著又要那孩子跪下去給梅姨娘磕頭。
“姨奶奶,我求求你了!這孩子若是生不出頭發來根本沒有人愿意娶她!我只有這么一個孩子,將來老了還要指望她!女娃不同于男娃,除了嫁人沒別的出路!姨奶奶你可憐可憐我,我永世不忘你的恩德!”
梅姨娘被她吵得沒辦法,只得從衣袋里拿出十兩銀子丟在地上說:“拿了銀子趕緊走,以后別再來找我了。”
那女人撿起銀子,跪在地上千恩萬謝。
又拉過那個孩子來,按著叫她給梅姨娘磕頭。
梅姨娘不愿和她們多糾纏,撂下車簾,吩咐馬車夫快走。
他們要去的田莊在城外七十多里的地方,半路停下大家解手的時候,梅姨娘都沒下車。
那對雙生女也羞慚慚的,之前梅姨娘的窮親戚那么一鬧讓她們很是面上無光,誰叫她們的生母身份低賤呢。
衛宜宛卻覺得這對母女出現的十分恰當,好讓這對暈了頭的雙生女能清醒清醒,知道自己的分量。
所以她時不時的拿兩句風涼話來刺一刺她們,并樂此不疲。
“姐姐,你說真的有神醫能夠治好禿頭的病嗎?”衛宜宛問衛宜宓。
“你還真當真了,那女的一看就是來騙錢的。”衛宜宓冷笑一聲說:“那孩子要是能長出頭發來,除非那大夫是華佗在世。”
衛宜宛聽了不再說話了,她心里想的是,倘若真有這么個神醫該多好啊。
她們半路稍微歇息了一下,又上了車趕路。
中午的時候就已經趕到了田莊。
包氏之前就已經派人去送信兒了,田莊里的下人們早已經把院子和房舍打掃得干干凈凈,只等主子們前來納涼。
午飯就是在田莊吃,雖然沒有在智勇公府那邊豐盛精美,但勝在新鮮有趣,別有一番滋味。
衛阿鸞未出閣時每年都隨母親來此,如今再來,見那些樹木比當年都粗壯了許多,心中難免感慨。
衛宜寧留心看著這些莊戶上的人,雖然來來往往的有很多,卻并沒有見到林媽媽。
看來莊子上的這些仆人也分三六九等,想是有些臉面的才能到前頭來伺候主子。
林媽媽不在這些人中間,可見她在莊子上的日子也過得并不好。
衛宜寧想到這些心里就感到憋悶,只是她凡事不表現在臉上,也沒有人察覺到她心里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