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思身體略一搖晃，臉色雪白，就連嘴唇上的色彩都漸漸消失。
班長嚇了一跳，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怎么了？”
李玲沒好氣地道：“她身體不好，不能生氣，一生氣就要暈，這下子恐怕又是大半個月沒辦法上學。”
班長頓時臉色發綠，目露恐懼。
楊玉英現在越發確定，這是那個寧愿不要腎，自己去死，也不想丟掉高爵心的那位。
李思思白著臉嘆了口氣，對楊玉英剛才略帶些指責意味的話避而不談，只是搖了搖頭：“你不是我們李家人，不了解情況，李玲這孩子……”
楊玉英沒聽她繼續說，轉頭把手機塞給李玲，笑道：“網上的帖子我看過，這帖子寫得樸實無華，但寫帖子的人算是舞弄文字的高手，很會吊人胃口，用詞習慣很網絡化，應該是經常上網，愛玩微博的人寫的。”
說到這里，她抬頭看了看李思思。
“李玲的確做過一段時間模特，但是我知道，她上網不看微博，喜歡玩游戲，看電影電視劇，不讀網絡。”
李玲眼睛瞪得更圓。
楊玉英聳聳肩，轉頭看李思思：“無論你找多少證據過來，我也更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認識的李玲，不是陰詭小人，她對我不滿，會直接把我當空氣，不會莫名其妙地在網上發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是結果，不用討論。”
“我希望，網上不要再出現涉及到我們班同學的流言，可以嗎？”
李思思默然半晌：“罷了，我看楊同學對我不小的誤會，那便先告辭……李玲，你好自為之。”
李玲木著一張臉看她，一言不發。
一直到李思思走人，她才回到座位上坐下，驟然回頭看了楊玉英一眼，眼角微微有些發紅，但只是一瞬而已。
謝志飛渾身緊繃，半晌才長長吐出口氣，小聲道：“李玲居然沒懟李思思，我的天，大小姐還有這么弱氣的時候，我真沒見過。”
就連班長，顯然也覺得李玲這狀態有些奇怪，猶豫了下，一本正經地道：“李玲，楊明哲相信你，我們班里其他同學也相信你，你別擔心。”
謝志飛也小聲道：“不說別的，你剛進班，在班里考四十多名，現在居然考到二十一，咱們可是一班，差零點五分就差出去好幾名的一班，全天海一中最好的火箭班，全天海市最好的班級之一，你能有現在的成績，想必把全部精力都花在了學習上，如果你是那種有閑心關注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的學生，你也不會有這樣的成績。”
“咱們班里所有同學都相信你。”
李玲輕聲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從她很小時起就知道，表姐的身體不好，姑姑這些年過得也不好，在李家，她們享有特權，她可以和幾個哥哥打架，可以和幾個弟弟大吵大鬧，可以和另外幾個堂妹表妹隨便搗亂，但是不能欺負思思表姐。
李家的人，已經習慣保護思思表姐了。
她哥哥，弟弟們都習以為常，并不覺得有哪里不對，唯獨她，李玲特別不喜歡李思思，就是不喜歡。
一班的學生們安安靜靜地上著課。
課間，做完眼睛保健操，謝志飛跑到后面和她的小伙伴嘰嘰喳喳說話去，楊玉英就見李玲挪動腳步，輕輕地挪動到她旁邊坐下。
楊玉英轉頭看了看她，笑道：“還想網上的事？我知道和你沒關系，咱們現在主要任務是學習，次要任務是讓自己開心，別的都不重要，也不要去想。”
李玲噗嗤一聲，先笑出聲，又忍不住臉紅：“我會查到是誰寫的這些東西……我手機上顯示的編輯時間，還在網上的發帖時間之前，說明的確是有人拿我的手機發的帖子，回家我就去查指紋，說什么也要把這個人給找出來。”
楊玉英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那就拜托你了。”
李玲又笑，笑了半晌，扭頭去看楊玉英的眼睛，其實兩個人心里都有懷疑的目標。
“你和李思思有仇嗎？”
楊玉英挑眉：“多半是有，雖然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結的仇。”
李思思到底年紀還小，不夠成熟，她今天的表現雖然還算可圈可點，挺像那么回事，可還是太急了，那種迫切的情緒，不光楊玉英能看出不對勁，當事人的李玲也能
“那你可要小心。”
李玲深吸了口氣，“從小到大，李思思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到過，而且，她很有錢。”
“我小姑姑從很小的時候，在我們家就是小公主，小霸王，家里長輩們講究男孩要糙養，多錘煉，女孩子要嬌養，更重要的是必須砸錢，砸到女孩兒們再也不會因為別人的一點小恩小惠就被蒙騙。”
“我小姑姑就是被這么養出來的，奶奶所有的嫁妝都給了我小姑姑，李思思又是她唯一的女兒，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李玲似乎壓抑得久了，忽然有強烈的傾訴欲望。
“我家里人對我也很好，從小把我當寶貝，可是一遇到李思思，就什么事都不對了，我媽媽花了足足四年的時間，找大師給我訂做的小提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特別喜歡，李思思想要，我就必須讓給她，她缺一把小提琴嗎？”
“我就是小氣，我就是不愿意！”
李玲壓低聲音，鼓著臉，咬著牙，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來。
楊玉英忽然覺得雖然小姑娘傲嬌的時候挺討厭，但是此時此刻是真心可愛。
預備鈴聲響起，李玲才回自己的座位，謝志飛偷偷摸摸從后門溜進來，輕輕吐出口氣：“我在外面等了半天。真怕我聽見這位大小姐的悄悄話，再讓她一生氣，咬我一口。”
楊玉英：“……李玲又不是狗。”
此時英語老師已經進了門。
謝志飛連忙正襟危坐，楊玉英合上試卷，抬頭的瞬間忽然想起李思思臨走時蒼白的臉色，搖搖欲墜的身姿來。
她在一中上課時間不久，但對李思思到有些了解。
一年多前，李思思班上出現一則流言，說他們班里的文藝委員，一個叫郝學佳的姑娘的姑娘和校外的小混混談戀愛云云。
當時流言傳得沸沸揚揚，話也很難聽，郝學佳不知為何，認定這流言的源頭是李思思，還當眾和她對峙。
李思思自是拒不承認，甚至氣得閉過氣去，直接進了醫院。
沒過幾日，郝學佳和一個小混混在一起的各種照片就貼滿了學校的宣傳欄。
這事對郝學佳的打擊特別大，她父母當即給孩子轉了學。
此事算是鬧得比較大的，在李思思十幾年的生命里，類似的事情仿佛時有發生，當然前因后果肯定不同，里面卻蘊含著同樣的處事理念。
楊玉英一邊記筆記，一邊想，這個人，好像有點意思。
如果李玲追根究底，追著手機上的線索繼續查，那事情會怎么發展？
楊玉英剛從學校回到公司，她剛想過的后續就風一般席卷而至。
“訥。”
公司的小后輩，小練習生，偷偷摸摸躲在拐角，一看楊玉英過來，就擠眉弄眼地往衛生間的方向看。
楊玉英走過去，順著眾人的視線一看。
王彤頂著一頭發卷，一臉灰黑色的面膜，整個人半伏在洗手臺上，舉著手機嚶嚶嚶地哭：“慧姐，這明顯是小張總不懷好意，關我們明哲什么事？明哲還是個孩子呢，她品學兼優，前途無量，我下輩子的飯食都想靠我們家明哲吃，小張總這么做，這就是想砸我的飯碗，砸我們的飯碗！”
她一開始還知道壓低聲音，沒一會兒就忘了，簡直是在咆哮。
“慧姐，我人微言輕，也做不了什么，但是你不能不管啊，難道上頭就這么讓小張總胡鬧？他要是敢把魔爪伸到我們家明哲身上，我跟他拼命！”
楊玉英：“……”
身后小后輩悄沒聲地指了指手機，張牙舞爪地做口型：“出大新聞了，公司公關部門要瘋。”
楊玉英打開手機，掃了一眼，頓時愣住，熱搜頭版頭條，赫然是——石錘：知名娛樂公司上娛總裁，潛規則知名女星！
再一打開，果然石錘。
里面有一條錄音，非常短暫，幾十秒而已——“這件事你要是不同意，我也能理解，畢竟這種強買強賣，是挺討厭的，但人總是要學會妥協，想要得到什么，必然要失去些什么……你懂我的意思？”
小張總的聲音非常有辨識度。
楊玉英：“……”
網友們簡直要瘋。
“上娛#￥……你想讓我們家小明去做什么？”
“混蛋，小明，你是不是受到威脅了，是你說一聲，別怕，媽媽這就去救你。”
“姓張的，你要不要臉！”
其實總體來說，事情發展還不是太糟糕，畢竟只有小張總的話，而且，言外之意是楊明哲并沒有同意這些東西。
雖說免不了有人惡意揣測，可眾人更多是去批判小張總，還有上娛。
楊玉英打開微博，手機一下子就卡死了，開機關機地折騰許久這才進去，她微博下面留言特別多，大部分都是安慰她的，哪怕有人說些難聽的話，什么蒼蠅不叮無縫蛋之類，還有人懷疑她早就妥協了什么的，但很快就被蜂擁而至的粉絲給擠得沒了蹤影。
這件事的爆發，看似是集火上娛。
可一旦事情鬧大，楊明哲也就不要想繼續走娛樂圈這條路。
上娛本身規模不大，背后的公司卻不是普通公司，光是張氏集團旗下眾多醫療公司，高科技公司，看似不顯山不露水
她默默打開手機里的垃圾箱，幸虧當初進小張總辦公室之后的錄音只是扔垃圾箱里了，并未徹底刪除。
恢復了下，直接上傳。
此時此刻。
小張總坐在辦公室，居然和王彤的表情差不多，很是委委屈屈的模樣。
“哥，救命啊！”
張溫酒按了按眉心，頭疼！
小張總看自家堂哥臉色發綠，頓時哭得更大聲：“哥，要是說我吃窩邊草，看上楊明哲了想交女朋友，那我就認了，楊明哲長得漂亮氣質好……”
“她十七歲。”
張溫酒淡淡道。
小張總一噎：“嗝，不說這個，現在網上這是在說我拉——皮條，開什么玩笑，我是那么沒品的人嗎？我們張家人怎么可能會做這種齷齪事，哥，你救我，讓老爺子知道，我的皮將不保，嚶嚶嚶，嗚嗚嗚。”
張溫酒一邊和自己的黑客朋友追查，一邊還要受小張嘴的荼毒，心中越發煩悶，就在他爆發前夕，電腦里彈出提醒，打開一開，靜了靜，慢吞吞吐出口氣：“別嚎，已經算是澄清了。”
小張總愕然，都不等他去問，秘書已經過來提醒。
他和萬千吃瓜網友粉絲們一起打開楊明哲的微博，聽到了完整版的音頻。
前面是一模一樣，都是小張總的沙雕發言，后面卻變成了——“我知道，上學是一樁苦差事，哪個正常的社會人會閑著沒事想去讀書？但有一個特別好的資源，很搶手，很劃算，一旦爭取到，足夠你少奮斗個三五年，我特別想給你爭取，但是，那就需要我們有一個非常良好的形象了，你這么年輕，輟學可不是什么好形象，勉為其難，讀一下書吧。”
網友們：“……”
“呃，請問一下，小張總是不是吃……草長大的？”
“兒子，我以后再也不鄙視你的智商了，你這智商至少比小張總強。”
“你們怎么只看他的沙雕發言，難道不想知道，小張總想給我們小明爭取什么個什么資源，居然如此煞費苦心。”
“就這？我瓜子都準備好了，結果就這？”
小張總看著網友們瘋狂刷屏，猛地站起身，瞠目結舌：“楊明哲她，她錄音！？？”
張溫酒：“如果不是楊同學錄了音，你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這種事，事后哪怕澄清一百遍，網友們對上娛的看法，對張家的看法，這小子的看法也都會固化。
他很清楚這究竟會是多大的危害。
小張總訥訥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