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每天一盒罐頭,其實在工人手里就是倒個手,過鐵絲網的時候就會被執勤的士兵收走。
肯定有工人內心不甘啊,小黑都是各種隨遇而安的性格,老婆孩子說不要就不要,毫無家庭責任感那種,于是就有工人拿到罐頭就先自己吃掉。
執勤的士兵自然也不客氣,于是每天就有工人在鐵絲網那兒被打的遍體鱗傷,慘不忍睹。
這些殖民地士兵下手也確實狠,和英國其他殖民地一樣,東非這邊的殖民部隊,也是軍官是白人士兵是土著這種模式,幾乎所有士兵都是東非人,可是這些東非士兵,在毆打這些東非工人的時候,下手真是毫不留情,有幾個下手特別狠的士兵,壓根就是拿這種事取樂,工人叫的越慘,他們就越開心,簡直變態。
國民警衛隊這邊就沉默,南部非洲沒有非洲人嘛,就算有也都是在工廠或者礦場里,日常生活中并不多見。
這些國民警衛隊的士兵大都是些十八九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他們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殖民時代的南部非洲是什么樣,所以看到東非士兵對待東非人的態度,就有點接受不能。
這根南部非洲聯邦政府的要求有很大關系。
在南部非洲聯邦各級政府的各種宣傳口徑中,南部非洲軍隊是要為南部非洲國民服務的,不說軍民一家親那種,但只要有民眾向軍人求助,軍人就必須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因為你不知道向你求助的那個人,是否也是某個戰友的父母、姐妹、或者女兒。
由己推人,很多南部非洲人信奉的是,我之所以幫助別人,是因為我希望我的家人在需要幫助的時候,其他人也能向他們提供幫助。
所以當看到東非士兵以毆打東非工人取樂的時候,很多國民警衛隊士兵的三觀都受到嚴重挑戰。
“很正常,并不僅僅東非是這樣,我們——全世界所有殖民地都是這樣,這也是我們要保衛南部非洲的原因,我們要保衛的不僅僅是聯邦政府,也是保護我們的家人,保衛我們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馬林做思想工作還是有一套的。
南部非洲一直都很重視對國民的思想教育,聯邦各級政府也不用正義拯救那一套,就是從家庭和親人入手,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三十年前的南部非洲也是這樣,那時候你們大部分人都還沒有出生,你們的父輩應該都經歷過,這是個艱難的過程,我們戰勝布爾人,成立南部非洲,獲得自治地位,努力建設我們的家園,你們都參觀過軍事博物館,應該知道那段歷史,就在十年前,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還是德國統治下的坦葛尼喀,我們之所以在這里,就是為了讓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在南部非洲,不讓我們的家人受到這樣的對待。”馬林坐在走廊里,手邊的咖啡云霧繚繞,目光透過稠密的雨絲看向遠方,有內味了。
“對面這可是好幾萬人,這么多空閑的土地,為什么不把這些人組織起來,也仿照我們這邊成立國家農場呢?”一個滿臉雀斑的新兵疑惑。
“哪有那么容易,先不說那些高高在上的殖民帝官員愿不愿意這么做,那些東非人也未必愿意。”格蘭特哈哈大笑,想抄南部非洲的作業也不是那么容易。
“為什么?”新兵奇怪極了。
“因為傳統,對于這些東非人來說,幾千年了,他們的祖輩就是這樣懶懶散散的生活,為什么那么多人寧愿躺著都不愿意工作賺錢?因為躺著舒服,所以就有了懶惰的借口。”蘭斯以前在建筑公司工作,這樣的人見過的太多了。
克里斯蒂安建筑公司也是周薪制,哪怕外籍工人的薪水本身就不高,每個月也要分成四次發。
非洲人和印度人都差不多,大部分工人拿到薪水就要請假,不花完是不會回去上班的,儲蓄?撫養孩子?贍養老人?
你在開玩笑吧!
營地里也是一樣,馬林嘗試過使用激勵機制,盡快把工作全部完成。
可是在南部非洲無往不利的激勵機制,在小黑這里就失去作用,給再多獎勵也不會讓他們的腳步快一點,獎勵對他們的誘惑,還不如監工手里的鞭子好用。
“如果給他們足夠的好處,還是有人愿意努力的,可是情況你們也知道,他們每天連罐頭都不能帶回鐵絲網,再努力又有什么用?”馬林了解到的情況多一些,也同樣是無計可施。
非洲人的貧窮,并不全是非洲人的原因。
或許非洲人真的沒有治理好一個國家的能力,但如果給非洲人創造一個相對寬松的環境,還是有非洲人愿意努力的。
這方面的例子不太好舉,1921年的格林伍德騷亂,以及1923年的羅斯伍德屠殺都是代表,這兩個地方的非洲人都憑借自己的努力過上了不錯的生活,格林伍德鎮甚至被稱為“黑人華爾街”。
可是在白人主導的社會里,根本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于是格林伍德鎮被直接推平,羅斯伍德被一把火全部燒光。
“先生們,我們不能再使用這些東非工人了——”軍醫曹彥博急匆匆過來提醒。
“出了什么事?”馬林已經預感到不妙。
“好幾個工人同時生病,很嚴重的瘧疾,我懷疑對面的難民營已經爆發大規模傳染病,所以——”曹彥博還沒有說完,馬林就意識到嚴重性。
“把所有工人全部送回去,封閉邊境,不允許任何人出入——”馬林果斷,難民營的衛生條件本來就很差,現在又是雨季,暴發疾病的概率確實是有點高。
新冠爆發后,有人問過一個問題:為什么非洲的疫情并不嚴重?
答案很簡單,在非洲,新冠就是弟弟,前面還有一大群前輩,鼠疫、天花、瘧疾、艾滋、埃博拉病毒等等等等,這些疾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爆發一次,所以真輪不到新冠。
想想21世紀都沒有消滅鼠疫,1928年的情況就可想而知。
曹彥博提醒的有點晚,就在鐵絲網對面,難民營現在已經成為人間地獄,每天都有數百人死亡,他們并不一定都是病死的,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死于嚴重的營養不良。
前面已經說過了,幾萬人聚集在一起,指望采集這種方式根本無法滿足營養需求。
東非殖民政府這種情況,也別指望殖民政府給予難民多少幫助,南部非洲這邊又不開放邊境,所以對面的情況就有點慘,如果不是維多利亞州農業協會主動提供幫助,情況比現在會更糟糕。
自從南部非洲確立價格保證制度之后,農場主的收入有了保證,農場的收益也在節節攀升。
經濟危機爆發后,南部非洲的農業出口受到一定影響,商人收購農產品的積極性不高,農業協會這時候就發揮巨大作用,以最低保護價格從農場收購農產品,盡可能保證農場的收入。
可是農產品收上來賣不掉,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壞掉,于是每天農業協會就派幾輛卡車送一些土豆、木薯、玉米之類的糧食過來,偶爾還有維多利亞湖出產的水產品,就是憑借這些救助,鐵絲網對面的難民才勉強維持下來。
這雖然是好事,彰顯了南部非洲的慷慨和人道,但是也帶來了一些副作用,東非人也不在乎吃的好不好,能填飽肚子就行,如果沒有這些救助,很多東非人為了活下去說不定已經離開。
現在好了,既然留下餓不死,那就等著吧,萬一哪天南部非洲聯邦政府開放邊境呢——
那就一步登天了。
就在發現有人生病的當天,數名國民警衛隊士兵也出現癥狀。
馬林把出現癥狀的士兵送回后方醫院治療,同時向維多利亞州政府請求更多支援。
就在這天晚上有數十名忍無可忍的難民趁夜試圖翻越鐵絲網,結果被巡邏的士兵發現。
士兵鳴槍示警無效,于是開槍射擊,六人當場死亡。
這時候也終于引起羅克的關注,于是布尼安終于得到面見羅克的機會。
“你們能不能控制住邊境的局面?”羅克先發制人。
“勛爵,你什么意思?”布尼安也是貴族,禮儀還是要講的。
“我是說你們能不能結束邊境難民聚集的局面,如果不能,那么就干脆由南部非洲來管理東非算了——”羅克簡單粗暴,如果能就快點解決問題,如果不能就換南部非洲來。
當然如果換南部非洲來的話,那么以后就沒有東非殖民政府什么事了。
“勛爵,你不能這樣——”布尼安驚恐,他絲毫不懷疑羅克的決心。
“一個星期,我只給你們一個星期時間,如果一個星期內,你們不能完美的解決這個問題,那么南部非洲就會介入。”羅克不跟布尼安討價還價,也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這件事上。
“好的勛爵,我們一定盡快解決——”布尼安滿頭大汗,心情比窗外的雨絲都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