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開戶請先填表登記，然后把身份證給我，需要復印留底并簽署合同……”
在新世紀期貨公司開戶接待室里，一位上身穿著白襯衫、下面一條天藍色短裙，胸口還夾著工作牌，十足商務范的姑娘熱情接待了常天浩。
常天浩本想去老牌的永安、南華、大地等期貨公司開戶，結果到那邊人家愛理不理，不是直接拒絕沒單位介紹信的個人開戶，就是提一大堆資料和審核要求，讓常天浩敗下陣來。轉悠半天，終于在下午找到這家期貨經紀公司，新開設還不滿3年，名字也很合潮流——新世紀！
打聽后才明白，由于前幾年期貨經營、投機和經紀業務的混亂釀成不少風波，最典型就是327國債事件，震驚中央，不但直接停止國債期貨這品種，還把幾個涉事大佬全抓了起來，素有中國證券教父之稱的管金生也鋃鐺入獄。
327國債事件后又陸續發生蘇州紅小豆、膠合板等事件，內幕層出不窮，全國借著發展市場經濟的名頭，一哄而上發展期貨市場，最多時全國級交易市場有30多個，省級期貨/現貨市場超過100多家，參與主體魚龍混雜，挪用企業資金、套取銀行貸款、穿倉無法覆蓋、坐莊跑路等事件層出不窮，逼得國務院只能下重手整治，不但將區域市場關了90以上，全國性市場也從30多壓縮到14個，后陸續壓縮到上海、大連、鄭州三個。
幾個老牌期貨經紀公司開戶數多、資金量大，受到監管格外嚴密，不斷有人因開戶和操作過程中的違規而落馬，所以在開戶上非常謹慎，尤其是資金轉移深怕涉及公款濫用，要求必須出具公司介紹信或法人授權。
新世紀期貨公司就不一樣，因為開設晚，大戶都被老牌公司瓜分走了，所以對開發新客戶十分看重，連常天浩這樣的個人客戶也盡可能想辦法予以接待，專門安排開戶專員講解風險管控要求，甚至還拍照留檔，以免將來糾纏不休。
負責接待常天浩的姑娘叫尚小琴，新來沒多久，應該說整個新世紀上下能干滿2年就算是資深老員工，她看著常天浩登記表上的工作單位——滬江大學，又看了看實際還不到19周歲的身份證，忍不住驚嘆道：“先生這么年輕就在滬江大學工作了？”
常天浩鎮定自若地笑笑：“不是工作，在經管學院念書，暑假剛回來，離畢業還好幾年呢……其他沒啥能填的就寫了學校。”
說這句話時，別說正式就讀，就連錄取通知書、甚至志愿表都還不見蹤影呢，常夫子就已大言不慚地把滬江大學的名頭報了上去，還故意含糊其辭，讓人以為他至少是大一學生了。
小琴笑笑：“這倒沒事，我們高總也是滬江大學金融系畢業的。”
好嘛，李鬼遇上了李逵，不過常夫子畢竟是在西山中學冒充過老師的人物，心理素質著實了得，略帶驚喜道：“真巧！有空麻煩領我拜會下師兄，好當面請教。”
小琴長相中等偏上，笑起來很好看，臉上總露出兩個小酒窩：“高總出差去了，過幾天回來我和他說。”
“好的，好的……”常天浩嘴上這么說，心里連呼僥幸：真要撞見了可怎么辦？
“學生證帶了嗎？”
果然又問到這個，早有準備的常天浩忙道：“還真沒帶，不瞞你說，我不知道要帶這個。前兩天我去證券公司開戶也沒說要，拿身份證填表就完成了，我想期貨大概也差不多，所以只帶了身份證和存折……不要緊吧？”
其實他壓根就沒去開設股票賬戶，完全就在唬人，說罷還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把存折攤開遞給對方，目的就是讓她看到上面的數字。1998年的12.48萬可不是小數字，明明白白記著前兩天才存進去的個人戶，很干凈。
小琴想了想，開發新客戶的迫切愿望壓倒了其他，便低聲道：“既然您和高總是校友，通融一下沒事，下次有空補給我就行，主要存檔要用。”
“謝謝謝謝！下次我帶過來。”
“宇宙行在我們斜對面就有營業部，您開戶后打算轉移多少資金過來操作？”
“手續費有什么優惠？”
“有。資金量5萬以上，9折；1020萬，8折；2050萬，7折；50萬以上面議……”
“那就全轉過來，反正也不多。”
“不少啦，我干一年最后能拿到手差不多也就2萬多。”
“你們不是希望客戶資金量越多越好么？”常天浩底氣十足道，“家里在西山做些生意，我說想學以致用實踐實踐，我爸就給我存了12萬讓我來鍛煉，4800零頭是我的壓歲錢。”
小琴恍然大悟：原來是個西山富二代，我說怎么能一口氣掏出這么多錢。她倒不懷疑西山人有錢，開玩笑，大名鼎鼎的全國百強縣首席會沒錢？
再仔細打量常天浩：年輕、將近1米8的個頭，上身一件lacostet恤，下面一雙皮鞋锃亮，看樣子也是名牌貨，臉色白凈，不能說很帥，但勃勃英氣撲面而來，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居然讀書還這么好，上天真不公平！
她哪知道，因為上次去黃龍賓館的經歷，常天浩汲取了教訓，知道現在還是人靠衣裝的時候，所以先去商場置辦了一身行頭把自己給撐起來：衣服是法國鱷魚、褲子和皮帶都是金利來，腳下皮鞋是法國夢特嬌，光這身名牌就用了2800元，正好把云飛揚單獨押注的那部分用了一大半，穿在身上果然卓爾不凡。幸虧是夏天，要冬天過來還得折騰西裝、大衣、圍巾，那樣出血可就更多。
不過出血出得很有效果，存款數加打扮再加滬江大學的名頭已唬住了小琴，她不再追究有沒有工作證明這件事，只想趕緊把合同簽好、款子到位，這一切和她績效掛鉤。新世紀規定完整開發一個新客戶獎勵50元，如果客戶在3個月內交易傭金超過1000元，還可以額外獲得100元獎勵及后續與客戶傭金掛鉤的提成，說客戶是公司的衣食父母并不為過。
不到2小時，所有流程全部到位，常天浩終于拿到了賬戶交易卡，看著上面那一長串以“808”結尾的數字忍不住笑起來：“還好不是404！”
“404？”小琴掩嘴笑了起來，“浩公子真會開玩笑，做投資最忌諱4，怎么能把404編號給客戶呢？這樣客戶回頭賠了錢還不打死我？”
由于流程已順利走完，常天浩心情極好，決意調戲這個愛笑的姑娘：“你這么漂亮，作為客戶賠錢也是應該的，誰舍得打你啊？”
“不許胡說！我們有規定，不能在客戶面前提賠錢、輸這種話……”
“我沒胡說。”常天浩一本正經道，“這是有道理的。紅顏禍水聽過吧？不是紅顏，沒資格當禍水，你希望自己是禍水呢還是覺得自己不該是紅顏？”
“你！”頭一次聽到紅顏禍水還能這么解釋的小琴愣了，一跺腳，“你討厭！我要和高總告狀，他這么嚴肅，他師弟卻這么油嘴滑舌！”
常天浩心想：現在小姑娘果然單純，放20年后他要說這種話，估計人家就會接茬：“小哥哥約起來啊”，那就該換他落荒而逃了。
“沖上去，沖上去，快點給老子破7300……”正調笑間，旁邊傳出一個激動的聲音，引起了常天浩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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