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熟稔地跟謝聊著天。無論是娘家的堂姐妹,還是娘家長輩們的想法,只要是這個堂妯娌感興趣的話題,她都會有問必答的。
薛氏近來很喜歡跟謝混在一起,說話也總是盡可能嘴甜討喜,不過因為她還年輕,城府尚淺,因此做得太過明顯了一些,別說太后與永寧長公主了,就是新搬進慈寧宮里來的年輕太嬪們都能看出來。
這讓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她的不安與尷尬。
其實太后雖然不喜歡她如今的行事,卻也沒有冷落為難她的意思。薛氏的處境,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也能體諒她的難處。太后自是不會跟一個無依無靠的孫媳婦一般見識,就算心里不高興,也還是囑咐身邊侍候的人萬萬不可對薛氏有所輕慢。
只是太后身邊的人不會在生活上怠慢薛氏,不代表她們不清楚太后對這個孫媳婦是多么的失望,自然而然地,就會在平日相處的時候,略泄露出幾分異樣來。
年輕的太嬪們都是擅長察顏觀色的,很快就發現了這一點。
她們開始排擠薛氏。
雖然她們與薛氏原也說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從前曹皇后看她們不順眼的時候,身為太子妃的薛氏很少會參與起來,頂多就是不給她們什么好臉色罷了。然而她們如今年輕守寡,這輩子都要困守深宮,已然是沒了指望,這一切要怨誰去呢?她們進宮的時候,可萬萬沒想到,正值壯年的皇帝會忽然死去呀!她們還想過要生一兩個皇子、公主……這一切自然是害死大行皇帝的人的錯!那就是曹皇后與廢太子的錯了。
曹皇后已死,廢太子被圈禁在玄武湖,她們想找人晦氣也沒處找去。但薛氏就在她們眼前,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作為曹皇后的兒媳,廢太子的原配正妻,她不成為眾太嬪們發泄的對象,還有誰能做呢?
哪怕薛氏辯解自己也是曹后與廢太子欺凌的對象,是受害者,也攔不住太嬪們對她的敵視。她們哪里是要找什么仇人?她們只是需要一個發泄的對象。薛氏與廢太子并未斷絕關系,仍舊擔著他妻子的名頭,娘家又勢微,近來還不受太后待見,簡直就是她們可以放心欺負的對象。
當然,她們也不至于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得太過分,只是暗戳戳地拿話去擠兌薛氏,讓身邊的心腹侍女去給薛氏添堵罷了……
可薛氏已經覺得很難受了。她內心正為自己的未來而感到不安,太嬪們每天在她耳邊說的話,不停地加重著這種不安。她覺得自己在慈寧宮已經快要待不下去了!
然而,太嬪們論輩份都是她的庶婆婆,是長輩,只要不是做得太過分,她是沒辦法向太后告她們狀的。永寧長公主不會管這種閑事,原本住在慈寧宮里的太皇太妃與太皇太嬪們也同樣不會搭理。
太皇太妃與太皇太嬪們最近正熱議著關于新君開恩,允許寧王接生母出宮奉養的事呢。雖然她們沒有兒女,但一想到同伴中還有人可以在年老的時候享兒孫的清福,實在是羨慕得不得了。她們圍著寧王之母討論著她要帶些什么東西出宮去,又該如何布置寧王府的新居,還有寧王妃至今還沒斷氣,但要是哪一天斷了呢?要給兒子選擇哪家的姑娘做續弦?寧王世子是不是該由親祖母撫養比較好?親祖母總比側妃或是續弦靠譜的,到時候寧王之母是不是該帶著孫子回宮里來探望老姐妹們呢?
薛氏自打搬進慈寧宮后,就一心奉承太后與永寧長公主,如今又多添了一個堂妯娌謝,并沒有怎么把慈寧宮中的其他住戶們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太皇太妃與太皇太嬪們自然也就不會多管她的閑事了。
只是薛氏在謝賣慘的時候,少不得要對此抱怨兩句的。
可謝除了安慰她幾句不咸不淡的套話,也幫不上她什么忙。謝最近在宮中的時間開始減少了,返回北平的行李卻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她還要趕緊把宮中的情況做個匯總,好在岳皇后進京后向后者報告,哪里有空管薛氏和幾個太嬪們的小沖突呢?
事實上,謝覺得這種事沒什么好在意的。薛氏覺得自己在宮中無依無靠,難道太嬪們就是靠山了得了么?只怕還不如薛氏可以依靠太后呢!太嬪們年輕守寡,確實很可憐。她們想找人發泄一下怨氣,也就是在嘴上說些不中聽的話罷了。薛氏不想聽,避開就是了,不想避開,就直接反駁回去。真鬧到太后面前了,難道她就一定是吃虧的那一個?太后可不是那么不講理的人,除非是薛氏先不講理了。
然而,薛氏就是這么慫,在太嬪們的惡意閑話面前害怕地退縮了,卻又不甘心忍氣吞聲,才會到謝面前借口賣慘,實則告狀。她是指望謝到太后面前去替她做主吧?可是,若薛氏連幾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太嬪們都應付不來,她將來在宮中如何長久生活下去?
薛氏要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立場,她這憋屈的日子只怕還長著呢!
謝奉公公新君朱晟之命,又帶著一幫宮人,把坤寧宮從頭到尾清理了一遍,家俱擺設全都換成了新的,只是看起來并不華麗,風格相對平實樸素罷了。就連坤寧宮侍候的宮人內侍,她也依據自己近來料理宮務時留意到的人事情況,安排了穩妥可靠的人手。
這是在為岳皇后入主中宮做準備。
薛氏要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立場,她這憋屈的日子只怕還長著呢!
謝奉公公新君朱晟之命,又帶著一幫宮人,把坤寧宮從頭到尾清理了一遍,家俱擺設全都換成了新的,只是看起來并不華麗,風格相對平實樸素罷了。就連坤寧宮侍候的宮人內侍,她也依據自己近來料理宮務時留意到的人事情況,安排了穩妥可靠的人手。
這是在為岳皇后入主中宮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