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麻煩停一下,我有急事,把票退給我。”
安夏擔心四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急著下去看看。
“干啥啊,出來過車癮,真是的!”
售票大嫂不樂意地從身上背著的軍綠色挎包里掏出幾毛錢,給了安夏一個大白眼,安夏也不計較,接過錢就匆匆下了車。
張來寶先進去,安家業的號在他后面。
“家業,別怕,一會兒你就等著看哥們拿錢吧。”
張來寶臉上帶著輕松地笑容,進了簾子后面,安家業有些擔心,盯著眼前的白簾子,大腦一片空白。
他還沒來得急多想什么,也就兩根煙的功夫,張立寶就出來了,拿著號碼牌在旁邊兒一個坐著的女人那領了八十五塊錢。
“家業,咋樣,快吧,幾分鐘就完了,一點事沒有,你看錢立刻到手了。”
“來寶,你有沒有啥不舒服,你怎么臉色白了。”
安家業見小伙伴臉色發白,整個人也沒剛才進去的時候精神,甚至腳步都有些虛浮,沒剛才走路有勁。
“沒事,剛抽完都這樣,一會兒吃頓肉就好了。”張來寶臉上掛著滿不在乎的笑容。
“下一個,下一個!”
“哎,兄弟你去不去,不去我去了。”
后面的人等不及了,催促著安家業。
“我去。”安家業下定決心,掀開簾子走進去,這時候安夏也走進診所。
怎么這么多人?安夏皺皺眉頭,診所里一股味,而且她覺得好奇怪,怎么看病的都是三四十歲的壯年男子,她越發覺得奇怪,目光四處搜尋,沒找到四舅,突然看到站在前面的張來寶。
“來寶叔。”安夏邊兒叫邊兒擠進去。
“我四舅呢?他怎么了?”
張來寶一愣,在這里怎么碰到安夏了,他連忙扒開身后的人,讓安夏走過來問道:“夏夏,你也來賣血?”
“賣血?”安夏擰著眉頭奇怪道。
“啊?你是不是也沒錢了,誰帶你來的,你不行太瘦了,你不能賣血,抽著抽著再暈倒了。”
“是啊,小姑娘,你這樣的我們不收,你去別的血站問問。”接話的是旁邊兒發號的。
安夏徹底明白,這地方根本不是診所,是打著診所旗號的私人血站,八十年代開了好多血站,其中公家的居多,很多人日子過不下去,就賣血換錢,全都是窮鬧得,她沒想到四舅居然回來賣血。
“我舅呢,我舅呢!”安夏急了。
“夏夏,你別叫,你舅剛進去,一會兒就出來。”
張來寶話還沒說完,安夏拉開簾子沖了進去,看到安家業坐在椅子上,針已經緩緩扎進他皮膚了。
“住手,我舅不賣血,你把針拔了,快點!”
這一刻,安夏想到的是自己前世看過的一本書,叫《許三觀賣血記》,那里面寫了各種人物,因為不同原因走上賣血的道路,很多人靠賣血養活著一家人十幾年。
安夏并不是反對抽血,適當獻血對身體是有好處的,可現在九十年代初,消毒和衛生都不過關,這個小診所根本達不到衛生要求,很多人就是在這種小診所抽血染上肝炎、艾滋等各種通過血液傳播的疾病,而這些得了病的人,或被家人拋棄,或傳染了其他人,最后都過得很凄慘,甚至在隔壁鄰省專門出現了艾滋村,這個村的人全都是賣血的,最后全都感染了疾病。
想到這,她心里一個激靈,“快點拔針,快點!”
抽血的護士見安夏瞪著眼睛扯著嗓子地叫,眼神里帶著狠意,著實有些嚇人,再說每天來賣血的人那么多,少一個不少,她立刻手腳麻利地把剛扎進去的針抽出來。
“不賣就不賣,你沖我嚷嚷啥,下一個!”
護士不耐煩地攆安家業起來走人,安家業急了,“護士,我是來賣血的,你抽我的血啊,你別聽她的。”
“四舅,我不許你賣血。”
安夏急了,上前一把拽著安家業往外走,安家業心中焦急,不賣血哪來的錢給兒子交伙食費,“夏夏,我有事,你這孩子松開我。”
“四舅,不能賣血,走,現在必須走。”
“哎,你不賣就快走,別耽誤事情,為了你還白浪費一個針頭,真是的。”
“兄弟,你不賣就先讓讓,我急等用錢。”后面進來的人也催安家業。
安家業急了,“我也急用錢,夏夏我要賣血換錢。”
“我給你。”
一聽是錢的事情,安夏不由分說,越發死命扯著安家業的胳膊,終于安家業被她扯得離開座位走了出來。
“這個人記著,以后來賣血也不收,真是麻煩。”
里面的護士說了這話后,門口給號的人把安家業手里的號一收,“行行行,不賣就走,沒人強迫你。”
張來寶見安家業被安夏扯到門口,也急忙跟了出來。
“四舅,你缺錢找我,但是不許你賣血,這種地方不正規,萬一傳染了什么病怎么辦?”
“夏夏,你別瞎說,我在這賣了好幾次了,這么多人都在這賣,要是得病早都有人鬧了。這地方比政府血站收的價格高,一袋多五塊錢,你舅急用錢,賣血又能換錢,而且對身體還有好處,這都是醫生說的。”
張來寶有些不高興安夏這樣講,他一直賣血好好地,怎么到她嘴里就變成得傳染病了。
安夏望了眼張來寶,發現他小麥色的皮膚下面透著蒼白,眼皮和周圍一圈皮膚都暗沉發黑,而且他說話的時候明顯舌苔增厚發黃,這都是身體虛浮的樣子。
她不動神色的抓著張來寶的手,“來寶叔,適當抽血對身體確實有好處,可賣血的人能控制得了適當這個量嗎?你知道血液多久代謝一次嗎?你們抽血前他們給你們做體檢了嗎?”
張來寶聽安夏說了一大串,有些懵圈,答不上來。
短短幾十秒,安夏已經偷偷搭脈,察覺出張來寶身體虧空很厲害,他現在就是仗著年輕,看著身體壯實,一旦得個病,就會迅速地從內里垮掉,他已經出現中度的氣血雙虧了。
“得,你們兩人掰扯吧,我先去吃點東西。”
“來寶,對不住,還讓你花了車票錢和糖水錢。”
安家業不好意思地臉都紅了,張來寶擺擺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