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世界之中,葉天化作長虹,快速掠過,向前飛行。
迷迷蒙蒙的無盡灰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層隔膜,那隔膜就像是一堵無邊無際的墻壁,以葉天的目力,一眼望去上下左右竟然都根本看不到盡頭。
它就那么安安靜靜的攔在葉天的前方,彌漫著古老腐朽的氣息,不知道已經存在了多少悠久的歲月。
葉天身形停下,仔細觀察。
但下一刻,這層灰暗的隔膜上,葉天前方的一片三角形的區域突然開始轉動。
并且速度極快提升。
眨眼間,便成了一道漩渦。
葉天心中警惕之意大作,強大的修為‘轟’的一聲爆發,恢弘仙力傾力蔓延開來,形成一道相反的巨力讓他遠離這層隔膜以及隔膜中心的漩渦。
但已經遲了。
在那漩渦之中,無聲無息之間,彌漫出一種恐怖的吸引力。
那吸引力將葉天已經緊緊的鎖定。
將葉天向漩渦中心拉扯而去!
就算是葉天已經全力在掙脫,但這道吸引力之強大,依然是超出了葉天的想象,讓他沒有辦法成功將距離拉開。
而是一寸一寸的靠近墜落而去。
最關鍵的是葉天并沒有在這漩渦之中感覺到危險,而是一種極為復雜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葉天一時間都有些難以言喻。
仔細感受。
那似乎是無數的情緒。
喜、怒、哀、樂……
無數種人類的情緒猶如實質化,伴隨著那道吸引力充盈進葉天的大腦,將葉天的精神世界完全占據填滿。
而這,只是個開始。
接著沖進葉天意識的,是連葉天都數不清的,億萬張人類的臉,那些臉上帶著各種各樣的表情,或開朗,或悲傷,或麻木,或憤怒……
每張臉都不一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丑有美。
這些近乎于無窮無盡的海量面容表情,再加上天地海嘯一般的強大情緒感染,讓葉天真仙巔峰的強大精神力量短時間便達到了極限。
與此同時,葉天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那漩渦拉扯了進去。
剎那,眼前豁然開朗……
進入這隔膜漩渦之后,竟然柳暗花明,是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
這個陌生的世界似乎正值早晨,明朗的朝陽正在東方緩緩升起,滿天霞光將籠罩在遠處萬山上方的霧氣徐徐驅散,相互氤氳。
近處一條河流蜿蜒而過,水流清澈,波光粼粼。遠處一條寬闊官道,道路兩旁排列著高大的樹木,樹蔭下,鳥兒清脆歌唱,露珠晶瑩剔透,薄霧在樹林的空隙間穿梭。
景象舒適迷人,但此時的葉天卻無暇顧及。
那千百種情緒,以及數不盡的人類面容依然仿佛大海傾倒一般沖擊進入葉天的腦海之中。
而且這些東西明顯都是來源于這個世界,在穿過隔膜漩渦進入其中之后,失去了阻礙,葉天所遭遇到的沖擊較之先前,更加猛烈了幾分。
葉天只是勉力堅持了瞬息,便在這強大的沖擊之下,一敗涂地,身形搖晃,摔倒在了花草之間。
雖然在莫名沖擊之下葉天的防線徹底崩潰,但他依然憑借著強大的精神意志保存了一息意念尚存。
至于身軀和完整的神魂,則是陷入了沉睡。
也是借助著這種類似于壁虎斷尾一樣的辦法,葉天感覺到那無窮情緒的沖擊,終于消失了。
他得以有時間和精力,來好好觀察一下自己目前的狀態。
意識離體而出,飄蕩在半空,葉天回頭看向了躺在地上的自己。
表面看上去他現在似乎只是安安靜靜睡著了,和正常人無礙。
但這才是讓葉天此時心中陰沉的關鍵。
是的,他現在真的就像是變成了一個正常人,一個普通人。
他那真仙巔峰的修為,已經徹底蕩然一空!
這不是簡簡單單的容器清空,如果將其填滿便能回到巔峰。
而是真真正正的,變成了一個沒有任何修為的凡人!
這便是剛才在那恐怖沖擊之下幸存的代價,一身的修為,便是葉天壁虎斷尾的那個尾巴。
半空中漂浮著的意識幻化成略微模糊一些的葉天輕輕搖了搖頭。
剛才在外面蒼茫宇宙中時,以他的眼力,其實能看出來那透明的隔膜應該是一方世界的邊界。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過,對于葉天來說,事情也還遠遠沒有到絕望的程度,葉天能感覺到自己的神魂依然完好,只要將其喚醒,那就還將是曾經真正屬于他巔峰時期的強大神魂!
那個時候,就算是他失去了修為,最起碼也能有著自保的能力。
至于接下來,便是花費時間,重新修煉到巔峰的層次。
他畢竟曾經到達過山頂,再走一次,不說是輕車熟路,但那些阻礙關卡,絕對擋不住他。
正好也能借此機會,靠著無數年修行的豐富經驗,和曾經在山頂俯視的遼闊視野,改掉一些先前犯過的錯誤。
如此一來,如果到時候重回先前真仙巔峰的境界,葉天可以肯定,那個時候的他一定會比先前,更加的強大!
想法當然很好,但對于現在的葉天來說,還有一個必須要解決的問題,不然一切都無從談起。
那便是喚醒沉睡的神魂。
只要將神魂喚醒,這具已經完全變成凡人的身軀,自然可以一起復蘇。
在剛才的沖擊中,葉天拼盡了全力才保留下來一絲意識清醒,和他那真仙巔峰的強大神魂相比起來,此時的這一點意識實在是太過渺小。
就如同微小水滴和浩瀚汪洋。
葉天知道一些喚醒神魂的術法,或者是天材地寶。但一是修為盡失,二是神魂沉睡,術法無法施展,天材地寶也根本無法煉化。
更別提他剛剛降臨這陌生的世界,對外界的情況完全不了解,若是外出探尋,遭遇了什么不測,便是極大的麻煩。
他現在的意識太過微弱。
慎重起見,葉天還是選擇只能如螞蟻搬山,如精衛填海一般,徐徐圖之。
想到這里,半空中虛幻的葉天變成了一抹流光,沒入地上自己的眉心之中。
識海中,葉天意識化作虛幻的自己,在其中盤膝而坐,抬眼望去,充盈著的只有黑暗和死寂,仿若無盡的深淵。
但若是窮盡目力,勉強可以隱隱約約的看到空中有一絲針尖大小的白色光點。
就像是一張大的難以想象的黑色幕布上,被人用一根纖細到了極點的針扎了一個眼。
因為其太過微小,甚至有種時有時無的感覺。
針眼,和整片黑夜,便是葉天此時存在的意識和他的整個神魂的關系。
準確的說,這片無邊無際的黑夜,便是葉天的神魂,在他識海中的投影。
如果神魂蘇醒,那這識海,便是一片清明的浩瀚天穹。
葉天現在需要做的,便是將整片夜幕,完全揭開。
這無疑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情。
甚至在葉天看來,這比他之后重新從頭開始修行都要艱難漫長許多。
百里之行,始于足下,葉天沒有多加感嘆,很快便調整狀態,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喚醒沉睡的神魂之中。
只留下了一絲注意力在外界。
葉天沉睡所處的位置向前百丈的距離便是一條河,在河的對岸遠處,有一條大路,時不時有車馬行人經過,再加上河上偶爾也有行船,因此倒也顯得頗為繁華,喧囂之聲絡繹不絕。
不過葉天在的這邊林密草深,罕有人至,因此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除了一些鳥蟲蛇蛙之內的小生靈,倒是沒有人類發現他。
這樣的情況下,葉天倒是得以順利的安靜的一段時間。
雖然葉天現在修為和境界全部消失,已經成了凡人,但這具身軀畢竟曾經是貨真價實的真仙巔峰。
這具身軀,在本質上,依然不凡。
時間一天天過去,風吹,雨落,暴曬,日升日落。
但沉睡中的葉天卻依然一點點的變化都沒有,還是和先前剛剛沉睡的時候一模一樣。
就連身上的衣服,都干凈整潔依舊。
這衣物本是凡物,但穿在葉天的身上,盡管他現在陷入沉睡,但早已經不再凡俗。
看起來就像是這一段流逝過的歲月根本就不存在,葉天只是剛剛躺下,前一秒才閉上眼睛。
但實際上,葉天已經沉睡了三個月。
他剛剛降臨的時候,似乎這里的季節是春季,而現在,已經是盛夏了。
周圍三個月前齊小腿高的野草這個時候已經能到人的腰間那么高,幾步之外,便足以讓葉天的蹤跡完全隱匿。
不遠處那條河的水面也漲高了不少,河水變得湍急渾濁了許多。
最近,正是雨季。
這個時候,正好在下雨,天地間一片灰蒙蒙,大雨滂沱,樹木和野草在連綿雨線之中瘋狂搖曳。
雨點和葉片撞擊,發出密集的“沙沙沙”聲。
大雨同樣落在毫無遮擋的葉天身上,將他和身上的衣衫全部打濕,看起來有些狼狽。
不過這樣的情況在先前的三個月間已經發生了無數次,只要太陽重新出現,不消多長時間,沉睡的葉天和身上的衣衫又都會完全復原,雨滴不會留下絲毫的影響。
遠處的河面上,透過淅淅瀝瀝的雨聲,隱隱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
是一條船。
正在寬闊的河心,逆著風雨順流而下駛去。
在這種天氣,河上是很少見行船的。
不過這首船明顯不一樣,在狂暴的風雨中,湍急的激流里,詭異的極為穩定。
船上的人們也似乎完全不在意外面的惡劣環境,吃吃喝喝,該干什么該干什么,極為暢快自然。
就算是技藝再高超的船家,也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如果有人看到這極度違反常理的一幕,都會立刻明白,這船上的,必然是修士。
這個時候,在那甲板上,有一青年從船艙中走了出來,來到了甲板上。
他穿著青色的長衫,漫天的雨滴在靠近他一尺范圍之后,便極為詭異的如同撞上了一道透明的無形幕墻,無法穿透。
這讓青年雖然置身于雨中,卻沒有沾上絲毫雨水。
他邁步來到船首,向著四周默默眺望,銳利的眼睛仿佛穿過灰蒙蒙的天空,看到了千百里之外。
“陸文彬,怎么樣,還有多遠?”后面船艙里一個聲音響起,同時伴隨著聲音,一個黑須男子也走了出來,來到甲板上,在后面看著被稱為陸文彬的青年。
青年沒有立即回答,只是保持著自己的動作,一動不動。
不知道什么時候,在陸文彬的眼睛里,開始有淡淡的清光浮現,充盈在其中。
過了片刻,陸文彬的身形一松,眼中清光盡數斂沒。
他的臉上緊接著閃過一絲疲憊之色,似乎剛才的舉動對他的消耗不小。
“如果按照現在的速度,應該還需要三個多月才能到達。”調息了片刻,陸文彬才轉過身來,看向了先前問話的黑須男子。
“那也不遠了,”黑須男子抬眼看向了遠方悵然說道:“我們從赤川城出發都已經有半年多了啊。”
“你最近修行如何,可有遇到瓶頸?”陸文彬轉眼溫和的看著黑須男子問道。
“未有絲毫寸進,談何瓶頸,”黑須男子搖了搖頭苦笑說道:“或許在進入圣堂修行之后,應該會有些進展。”
聽到這話,陸文彬的神色變得認真了些。
“圣堂乃是界內最超然之修行圣地,匯聚無盡天才嬌子,去了那里,壓力只會更大,你現在也萬萬不可松懈。”陸文彬語重心長的說道。
“文彬,你可是我們赤川城公認有史以來天資最佳之人,以你的天賦,在圣堂之中一定會有一席之地吧。”黑須男子由衷說道。
陸文彬輕輕搖了搖頭,對黑須男子的話沒有回應。
圣堂那至高無上的地位和名氣讓陸文彬的心里對其保持著絕對的敬畏。
但他自己的天賦帶來的絕對自信也讓陸文彬不可能會說出多么低調的話語。
因此對于黑須男子的話,他選擇不回答。
“抓緊時間修行吧,”陸文彬一邊說著,一邊抬步向船艙之中行去。
黑須男子點點頭,跟上了陸文彬。
一邊走著,陸文彬視線一邊環繞四周,突然停在了遠處河岸上的一個位置。
腳步也為之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