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緣根本來不及思考，也顧不得傷勢調息穩固心脈，轉瞬間便御劍飛入云端。
按照殘影石里的只言片語，顧修緣推測出護國天師身處在地界的埋骨之地，他從高空望去，隱約可見虛空中一道旋轉的淡青色漩渦，那一定是護國天師設下的和某個虛境連接的入口。
眨眼間，顧修緣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巨大的峽谷中。
這時，他聽到了小風清瀝顫抖的嘶吼聲，“大師兄！”
顧修緣順著聲音御劍飛去，遠遠看到一把通天巨劍直插在滾滾巖漿之上，湯圓和小風就被綁在劍柄上。二人周圍流竄著暗紅色的密文，是護國天師設下的結界！
顧修緣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了，從來沉穩，可他看到湯圓和小風時，溫潤的臉龐覆著一層濃郁的殺氣，忍不住怒吼道：“護國天師！此番戰爭與他們無關！我知道！你修得天眼，看到我在尋找生死書，你若認為我會阻礙你，你盡可沖我顧修緣一人而來！”
驀然間，顧修緣面前出現了一個帶著面具的身影。
“顧修緣，我聽說，你是個好人。我這個人素來喜歡好人，所以想跟你玩個游戲，你若贏了，我完好無損的將你的師弟師妹歸還于你。”
小風在哭泣中大喊道：“別管我們！他要害你！快走！顧修緣你聽見沒有！！”
護國天師輕輕拂袖，峽谷地面轟隆作響，同時從地底伸出兩把擎天巨劍，巨劍上用粗大的鎖鏈捆綁著十個人，每個人都戴著詭異的面具，兩把劍柱相隔兩百米，在另一把劍上，捆綁著一個人。
暗紅的天空下，他們撕心裂肺的哀嚎聲，求救聲越發刺耳。
護國天師道：“聽聞顧長老劍法超群，吾想見識一番——現在給你兩個選擇，兩把劍上，只能活一方。你可以選擇殺死十個人救一個人，或是殺一個人救另外十個人。可若你什么都不選，他們，包括你的師弟師妹——都會死。”
話音剛落，湯圓和小風所處的劍柱開始往下沉，他們的下方，是一片滾燙的巖漿。
護國天師道：“還請顧長老盡快做出抉擇。”
顧修緣緊握七星劍的手背繃的雪白，他的目光快速在三把劍上游移。
——若殺一人，可救十二條命。
——可那一人就該死么！
——倘若不殺，他們所有人都將殞命！
他握劍的手劇烈的顫抖，他做不到，他根本做不到殃及無辜！
可眼看小風和湯圓的劍已經沉到一半，他沒有時間再猶豫了！
現在，只有一個選擇。殺了護國天師才能保證他們所有人的存活。生命不該由數量衡量，他也沒資格高高在上的去處決他人生命，來挽救更多的人的性命。
不管是師父，師叔還是肖賢，從未這樣教導過他，要用犧牲的方法去救度蒼生！！
顧修緣很清楚，護國天師能一劍殺死唐清絕，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倘若湯圓蘇醒過來，護國天師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穩住呼吸，定住心神，渾然不顧因氣血逆行導致從丹田處蔓延至全身的劇痛，然后，他用余光瞥向湯圓和小風，計算他的速度，距離和劍陣力量。
這時，劍柱底部已經被熔斷，他聽到轟然一聲巨響，劍柱一傾，一聲凄厲的叫聲刺痛顧修緣的心，捆仙索嘩啦啦展開，小風從劍柄上掉落了下來，被捆仙索綁住的身體在半空中晃動。
顧修緣膽戰心驚的看著這一幕，冷汗津津。電光火石間，無數道劍形劍氣騰空而起，他要用劍陣纏住護國天師后迅速喚醒湯圓。
他將一切都賭在這一瞬間！
劍陣飛速旋轉在護國天師身邊，將其嚴密的包圍，顧修緣踏著望月步，轉瞬來到湯圓身邊。
他手持劍指，打在湯圓的琵琶骨上——
但是——！
他驚訝的發現自己手，穿過了湯圓的身體！！
霎時間。顧修緣的雙眼暴睜，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湯圓。
——原來，護國天師早就洞察了他的心思，他知道顧修緣是寧可天下人負他，他都不會負天下人，顧修緣絕不會讓自己陷入兩難境地。
所以，面前的湯圓，只是如同海市蜃樓的光影，他們并不在虛境之內！！
護國天師含笑道：“三、”
他每數一下，巨劍就往下沉一部分。
“——二。”
“一！”
顧修緣！再也沒有選擇的余地！
顧修緣迅速轉身，手持七星劍，貫穿了劍柱上那人的心臟，鮮血霎時噴濺開來，像花一樣綻放在他的面前。
他僵持不動，眼中閃著憤恨悲慟的淚光。心里不停的在說。
——請你，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
這一刻，護國天師不僅打碎了他守護蒼生天真的夢，還有他守了二十六年的初心——
下沉的巨劍，戛然而止，湯圓和小風被一道元氣從巨劍上送到了地面上。
等等——
顧修緣驚駭的發現，這局有蹊蹺，為什么他們每個人臉上都要戴著面具，就像是在刻意隱藏著什么。
他眼前被他殺死的人，是少女的身形，看上去才不過十一二歲。
他心底抽緊了一瞬，腦海中閃過他最怕的畫面！
護國天師展開雙臂仰天大笑，聲音猙獰無比，“顧修緣——這局，你輸了！！”
顧修緣顫抖著揭開少女的面具。猶如被一道天雷擊中，擊潰了他所有的理智！
這一刻，天地間變得闃靜無聲。時間好像被拉得很長。
他看清了她的面容。
她梳著清淑端麗的發髻，月華般的小臉上，沒有一絲痛苦和怨恨，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眉目間總是那么溫和恬淡，安靜乖巧。她沒有小風的靈動狡黠，沒有湯圓的天賦異稟，卻總能恰到好處的給他所需要的。哪怕只是深夜里他伏案撰寫時的一盞清茶，一碗熱粥，踮起腳尖披在他身上的一件衣袍，和幾句貼心的關懷，然后她看到他干涸的硯臺，便會執起墨塊，為他研墨。
——“我說過很多次了。”
——“嗯？”
——“我是不會離開大師兄的！一步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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