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周室開基立帝圖,分茅列土報功殊。制田世祿惟三等,品爵官人樹五途。
鐵券金書藏石室,高牙大纛擁銅符。從今藩鎮如星布,倡化宣猷萬姓蘇。
話說子牙傳令,命斬飛廉、惡來,只見左右旗門官將二人推至轅門外,斬首號令,回報子牙。子牙斬了兩個佞臣,復進封神臺,拍案大呼曰:“清福神柏鑒何在?快領飛廉、惡來魂魄至壇前受封!”不一時,只見清福神用旛引飛廉、惡來至壇下,跪聽宣讀敕命。但見二魂俯伏壇下,凄切不勝。子牙曰:“今奉太上元始敕命:爾飛廉、惡來,生前甘心奸佞,簧惑主聰,敗國亡君,偷生茍免;只知盜寶以榮身,孰意法網無疏漏,既正明刑,當有幽錄。此皆爾等自受之愆,亦是運逢之劫。特敕封爾為冰消瓦解之神。雖為惡煞,爾宜克修厥職,毋得再肆兇鋒。汝其欽此!”飛廉、惡來聽罷封號,叩首謝恩,出壇去了。子牙封罷神下壇,率領百官回西岐。有詩為證:
天理循環若轉車,有成有敗更無差。往來消長應堪笑,反復興衰若可嗟。
夏桀南巢風里燭,商辛焚死浪中花。古今吊伐皆如此,惟有忠魂傍日斜。
話說子牙回岐州,進了都城,入相府安息。眾官俱回私宅。一夕晚景已過。
次日早朝,武王登殿,真是有道天子,朝儀自是不同。所謂香霧橫空,瑞煙縹緲,旭日圍黃,慶云舒彩。只聽得玉佩叮當,眾官袍袖舞清風,蛇龍弄影,四圍御帳迎曉日。靜鞭三響整朝班,文武嵩呼稱萬歲。怎見得早朝美景,后唐人有詩,單道早朝好處:
絳幘雞入報曉籌,尚衣方進翠云裘。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臨仙掌動,香煙欲傍袞龍浮。朝罷須裁五色詔,佩聲歸到鳳池頭。
話說武王升殿,只見當駕官傳旨:“有事出班啟奏,無事卷簾散朝。”言還未畢,班中有姜子牙出班上殿,俯伏稱臣。武王曰:“相父有何奏章見朕?”子牙奏曰:“老臣昨日奉師命將忠臣良將與不道之仙、奸佞之輩,俱依劫運,遵玉敕一一封定神位,皆各分執掌,受享禋祀,護國佑民,掌風調雨順之權,職福善禍氵㸒之柄。自今以往,永保澄清,無復勞陛下宸慮。但天下諸侯與隨行征戰功臣、名山洞府門人,曾親冒矢石,俱有血戰之功。今天下底定,宜分茅列土,封之以爵祿,使子孫世食其土,以昭崇德報功之義。其親王子孫,亦當封樹藩屏,以壯王室。昔上古三皇、五帝之后,亦宜分封土地,以報其立極之功。此皆陛下首先之務,當亟行之,不可一刻緩者。”武王曰:“朕有此心久矣。只因相父封神未竣,故少俟之耳。今相父既回,一聽相父行之。”武王方才言罷,只見李靖、楊戩等出班奏曰:“臣等原系山谷野人;奉師法旨下山,克襄劫運,戡定禍亂。今已太平,臣等理宜歸山,以覆師命。凡紅麈富貴、功名、爵祿,亦非臣等之所甘心者也。今日特陛辭皇上。望陛下敕臣等歸山,真莫大之洪恩也!”武王曰:“朕蒙卿等旋乾轉坤之力,浴日補天之才,戡禍亂于永清,辟宇宙而再朗,其有功于社稷生民,真無涯際;雖家禋戶祀,尚不足以報其勞,豈驟舍朕而歸山也?朕何忍焉!”李靖等曰:“陛下仁恩厚德,臣等沐之久矣。但臣等恬淡性成,山野素志,況師命難以抗違,天心豈敢故逆。乞陛下憐而赦之,臣等不勝幸甚!”武王見李靖等堅執要去,不肯少留,不勝傷感,乃曰:“昔日從朕,始事征伐之時,其忠臣義士,云屯雨集;不意中道有死于王事、歿于征戰者,不知凡幾,今僅存者甚是殘落,朕已不勝今昔之感。今卿方際太平,當與朕共享康寧之福;卿等又堅請歸山,朕欲強留,恐違素志,今勉從卿請,心甚戚然。俟明日,朕率百官親至南郊餞別,少盡數年從事之情。”李靖等謝恩平身,眾官無不凄惻。子牙聽得七人告辭歸山,也不勝慘戚。俱各散朝。一宿晚景不題。次日,光祿寺典膳官預先至南郊,整治下九龍飾席,一色齊備。只見眾文武百官與李靖等先至南郊候駕;惟姜子牙在朝內伺侯武王御駕同行。話說武王升殿,傳旨:“排鑾駕出城。”子牙隨后。一路上香煙載道,瑞彩繽紛,士民歡悅,俱來看大子與眾人、仙餞別。真是哄動一城居民,齊集郊外。只見武王來至南郊,眾文武百官上前接駕畢,李靖等復上前叩謝曰:“臣等有何德能,敢勞陛下御駕親臨賜宴,使臣等不勝感激。”武王用手挽住,慰之曰:“今日卿等歸山,乃方外神仙,朕與卿已無君臣之屬,卿等幸無過謙。今日當痛飲盡醉,使朕不知卿之去方可耳。不然,朕心何以為情哉?”李靖等頓首稱謝不已。須臾,當駕官報:“酒已齊備。”武王命左右奏樂,各官俱依次就位。武王上坐。只見簫韻迭奏,君臣歡飲,把盞輪杯,真是暢快。說甚么炮鳳烹龍,味窮水陸。君臣飲罷多時,只見李靖等出席謝宴告辭,武王亦起身執手,再三勸慰,又飲數杯。李靖等苦苦告別,武王知不可留,不覺淚下。李靖等慰之曰:“陛下當善保天和,則臣等不勝慶幸。俟他日再圖相晤可也。”武王不得已,方肯放行。李靖等拜別武王及文武官員;子牙不忍分離,又送了一程,各灑淚而別。──后來李靖、金咤、木咤、哪咤、楊戩、韋護、雷震子,此七人俱是肉身成圣。后人有詩贊之,詩曰:
別駕歸山避世囂,閑將丹灶自焚燒。修成羽翼超三界,煉就陰陽越九霄。
兩耳怕聞金紫貴,一身離卻是非朝。逍遙不問人間事,任爾滄桑化海潮。
話說子牙別了李請等七人率領從者進西岐城,回相府。至次日早朝,武王升殿,姜子牙與周公旦出班奏曰:“昨蒙陛下賜李靖等歸山,得遂他修行之愿,臣等不勝欣幸。但有功之臣,當分茅列土者,乞陛下速賜施行,以慰臣下之望。”武王曰:“昨日七臣歸山,朕心甚是不忍;今所有分封儀制,一如相父、御弟所議施行。”子牙與周公旦謝恩出殿,條議分封儀注并位次,上請武王裁定。次日,武王登寶座,命御弟周公旦于金殿上唱名策封,先追王祖考、自太王、王季、文王皆為天子,其余功臣與先朝帝王后裔俱列爵為五等:公、侯、伯、子、男,其不及五等者為附庸。條序已畢,周公方才唱名。
列侯封國號名諱:
魯──姬姓,侯爵。系周文王第四子周(姬)公旦,佐文王、武王、成王有大勛勞于天下。后成王命為大宰,食邑扶風雍縣東北之周城,號宰周公,留相天子,主自陜以東之諸侯。乃封其長子伯禽于曲阜,地方七百里,分以寶玉、大弓,而俾侯于魯,以輔周室。
齊──姜姓,侯爵。系炎帝裔孫伯益為四岳,佐禹平水土有功,賜姓曰姜氏,謂之呂侯。其國在南陽宛縣之西南。自太公呂望超自渭水,為周文、武師,號為師尚父,佐文、武定天下,有大功,封營丘,為齊侯,列于五侯九伯之上。即今山東青州府是也。
燕──姬姓,伯爵。系周同姓功臣,曰君奭,佐文、武定天下,有大功,為周太保,食邑于召,謂之召康。留相天子,主自陜以西之諸侯。乃封其子為北燕伯,其地乃幽州薊縣是也。
魏──姬姓,伯爵。系周同姓功臣,曰畢公高,佐文、武定天下,有大功,封鎮魏國。即今河南開封府高密縣是也。
管──姬姓,侯爵。系武王弟,曰姬叔鮮,以監武庚封于管。即今河南信陽縣是也。
蔡──姬姓,侯爵。系武王弟,曰姬叔度,以監武庚對于蔡。即今河南汝寧府上蔡縣是也。
曹──姬姓,伯爵。系武王弟,曰姬叔振鐸。武王克商,封于曹。即今濟陽定陶縣是也。
郕──姬姓,伯爵。系武王弟,曰姬叔武。武王克商,封于郕。即今山東兗州府汶上縣是也。
霍──姬姓,伯爵。系武王弟,曰姬叔處。武王克商,封于霍。即今山西平陽府是也。
衛──姬姓,侯爵。系武王同母少弟,封為大司寇,食采于康,謂之康叔,封于衛。即今北京冀州是也。
滕──姬姓,侯爵。系武王弟,曰姬叔繡。武王克商,對于滕。即今山東章邱縣是也。
晉──姬姓,侯爵。系武王少子,曰唐叔虞。封于唐,后改為晉。即今山西平陽府絳縣東翼城是也。
吳──姬姓,子爵。系周太王長子泰伯之后。武王克商,遂封之為吳。即今之吳郡是也。
虞──姬姓,公爵。系周太王子仲雍之后。武王克商,求泰伯、仲雍之后,得章已為吳君;別封其為虞。在河東陽縣是也。
虢──姬姓,公爵。系王季子虢仲,文王弟也。仲與虢叔為文王卿士,勛在王室,藏于盟府;而文王友愛二弟,謂之二虢。武王克商,封仲于弘農。陜縣東南之虢城。
楚──羋姓,子爵。系顓帝之裔,曰鬻熊。為周文、武師,有勤勞于王家,封之于荊蠻;以子男之上居之。即今丹陽南郡枝江縣是也。
許──姜姓,男爵。系堯四岳伯夷之后。因先世有功,武王克商,封其裔于叔許。即今之許州是也。
秦──嬴姓,伯爵。系顓帝之裔。因先世有功,武王克商,封其裔柏翳于秦。即今之陜西西安府是也。
莒──嬴姓,子爵。系少昊之后。因先世有功,武王克商,封其后茲與期于莒地。即今莒縣是也。
紀──姜姓,侯爵。系太公之次子。武王念太公之功,分封于紀。即今東莞劇縣是也。
邾──曹姓,子爵。系陸終第五子晏安之后。武王克商,封其裔曹挾于邾。即今之山東鄒縣是也。
薛──任姓,侯爵。黃帝之后。因世有功,武王克商,封其后裔奚仲于薛。即今之山東沂州是也。
宋──子姓,公爵。系商王帝乙之長庶子曰微子啟;因紂王不道,微子抱祭器歸周。武王克商,封微子于宋。即今之睢陽縣是也。
杞──姒姓,伯爵。系夏禹王之后。武王克商,求夏禹苗裔,得東樓公,封于杞,以奉禹祀。即今之開封府雍丘縣是也。
陳──媯姓,侯爵。系帝舜之后。其裔孫閼父作武王陶正,能利器用,王實賴之。以元女大姬下嫁其子滿,而封諸陳,使奉虞帝祀。其地在太皞之墟,即今之陳縣是也。
薊──姬姓,侯爵。系帝堯之裔。武王克商,求其后,封之于薊,以奉唐帝之祀。即今之北京順天府是也。
高麗──子姓。乃殷賢臣,曰箕子,亦商王之裔。因不肯臣事于周,武王請見,乃陳“洪范九疇”一篇而去之遼東。武王即其地封之。至今乃其子孫,即朝鮮國是也。
其親王、功臣、帝王后裔,共封有七十二國。今錄其最著者。其余如越封于會稽,向封于譙國,凡封于汲郡,伯封于東平,郜封于濟陰,鄧對于賴川,戎封于陳留,芮封于馮翊,極封為附庸,谷封于南陽,牟封于泰山,葛封于梁國,郳對為附庸,譚封于平陵,遂封于濟北,滑封于河南,鄣封于東平,邢封于襄國,江封于汝南,冀封于皮縣,徐封于下邳,舒封于廬江,弦封于弋陽,鄶封于瑯玡,厲封于義陽,項封于汝陰,英封于楚,申封于南陽,共封于汲郡,夷封于城陽等國,不悉詳記。如南宮適、散宜生、閎夭等,各分列茅土有差。即于其日大排筵宴,慶賀功臣、親王、文武等官。又開庫藏,將金銀寶物悉分于諸侯人等。眾人俱各痛飲,盡醉而散。次日,各上謝表,陛辭天子,各歸本國。后人有詩為證:
一舉戎衣定大周,分茅列土賜諸侯。三王漫道家天下,全仗屏藩立遠謀。
話說眾人各領封敕,俱望本國以赴職任,惟御弟周公旦、召公奭在朝輔相王室。武王乃謂周公曰:“鎬京為天下之中,真乃帝王之居。”于是命召公遷都于鎬京,即今陜西西安府咸陽縣是也。武王謂:“師尚父年老,不便在朝。”乃厚其賜賚,賜以宮女、黃金、蜀錦,鎮國寶器黃鉞、白旄,得專征伐,為諸侯之長,令其之國,以享安康之福。
次日,子牙入朝,拜謝賜賚,陛辭之國。武王乃率百官餞送子南郊。子牙叩首謝恩曰:“臣蒙陛下賜令之國,不得朝夕侍奉左右,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睹天顏也!”言罷,不勝傷感,武王慰之曰:“朕因相父年邁,多有勤勞于王室,欲令相父之國,以享安康之福,不再勞相父在此朝夕勤劬耳。”子牙再三拜謝曰:“陛下念臣至此,臣將何以報陛下知遇之恩也!”其日君臣分別,子牙拜送武王與百官進城,子牙方才就道,往齊國而去。太公至齊因思:“昔日下山至朝歌時,深蒙宋異人百般恩義,因王事多艱,一向未曾圖報;今天下大定,不乘此時修候,是忘恩負義之人耳。”乃遣一使臣,赍黃金千斤,錦衣,玉帛,修書一封,前往朝歌,問候宋異人。使臣離了齊國,一路行來,不覺一日來到朝歌。其時宋異人夫婦已死,止有兒子掌管家私,反覺比往時更勝幾倍。其日收了禮物,修回書與來使至齊,回復了太公。太公在齊,治國有法,使民以時;不五越月,而齊國大治。──后子牙薨,公子灶嗣位,至小白,相管仲,伯天下:“春秋”賴之。后至康公,方為田氏所滅。此是后事,亦不必表。
且說武王西都長安,武王垂拱而治,海內清平,萬民樂業,天下熙熙皞皞,順帝之則。真一戎衣而天下大定,不遜堯舜之揖讓也。──后武王崩,成王立,周公輔相之,戡定內難,天下復睹太平。自太公開基,周公贊襄,遂成周家八百年基業。然子牙、周公之鴻功偉烈,充塞乎天地之間矣。后人有詩單贊子牙斬將封神,開周家不世之基以美之:
寶符秘箓出天先,斬將封神合往愆。敕賜昆侖承旨渥,多班冊籍注銓編。斗瘟雷火分前后,神鬼人仙任倒顛。自是修持憑造化,故教伐紂洗腥膻。
又有詩贊周公輔相成王,戡定內難,為開基首功,而又有十亂以襄之,詩曰:
天潢分派足承祧,繼述吁謨更自饒。豈獨簪纓資啟沃,還從劍履秩宗朝。
和邦協佐能戡亂,典禮咸稱善補貂。總為周家多福蔭,天生十亂始同調。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