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幽魂旛下夜猿啼,壯士紛紛急鼓鼙。黑霧彌漫人魄散,妖氛籠罩將星低。只知戰勝歌刁斗,不認奸邪悔噬臍。屈死英雄遭血刃,至今城下草萋萋。
話說通天教主率領眾仙至陣前,老子曰:“今日與你決定雌雄,萬仙遭難。正應你反復不定之罪。”通天教主怒曰:“你四人看我今番怎生作用!”遂催開奎牛,執劍砍來。老子笑曰:“料你今日作用也只如此!只你難免此厄也!”催開青牛,舉起扁拐,急架忙迎。元始天尊對左右門人曰:“今日你等俱滿此戒,須當齊入陣中,以會截教萬仙,不得錯過。”眾門人聽此言,不覺歡笑,吶一聲喊,齊殺入萬仙陣中。正是:
萬仙陣上施玄妙,都向其中了劫麈。
文殊廣法天尊騎獅子,普賢真人騎白象,慈航道人騎金毛犼:三位大士各現出化身,沖將進去。靈寶大法師仗劍而來,太乙真人持寶銼進陣,懼留孫、黃龍真人、云中子、燃燈道人齊往萬仙陣來。后面又有姜子牙同哪咤等眾門人亦大呼曰:“吾等今日破萬仙陣,以見真偽也!”話未了時,只見陸壓道人從空飛來,撞入萬仙陣內,也來助戰。看這場大戰,正是萬劫總歸此地,神仙殺運方完。只見:
老子坐青牛,往來跳躍;通天教主縱奎牛,猛勇來攻。三大士催開了青獅、象、犼;金靈圣母使寶劍飛騰。靈寶大法師面如火熱;無當圣母怒氣沖空。太乙真人動了心中三昧;毘蘆仙亦顯神通。道德真君來完殺戒;云中子寶劍如虹。懼留孫把捆仙繩祭起;金箍仙用飛劍來攻。陣中玉磬錚錚響,臺下金鐘朗朗鳴。四處起團團煙霧,八方長颯颯狂風。人人會三除五遁,個個曉倒海移峰。劍對劍,紅光燦燦;兵迎寶,瑞氣溶溶。平地下鳴雷震動,半空中霹靂交轟。這壁廂三教圣人行正道;那璧廂通天教主涉邪宗。這四位教主也動了嗔癡煩惱;那通天教主竟犯了反復無終。正克邪,始終還正;邪逆正,到底成兇。急嚷嚷天翻地覆,鬧炒炒華岳山崩。姜子牙奉天征討,眾門人各要立功。楊戩刀猶如閃電;李靖戟一似飛龍;金咤躍開腳步;木咤寶劍齊沖;韋護祭起降魔寶杵;哪咤登開風火輪,各自稱雄;雷震子二翅半空施勇;楊任手持五火扇搧風。又來了四仙家,祭起那“誅”、“戮”、“陷”、“絕”四口寶劍,這般兵器難當其鋒,咫尺間斬了二十八宿,頃刻時九曜俱空。通天教主精神減半;金靈圣母口內喁喁;毘盧仙已無主意;無當圣母戰戰兢兢。一時間又來了西方教主,把乾坤袋舉在空中,有緣的須當早進,無緣的任你縱橫。霎時間云愁霧慘,一會家地暗難窮。從今驚破通天膽,一事無成有愧容。
話說老子與元始沖入萬仙陣內,將通天教主裹住。金靈圣母被三大士圍在當中,只見三大士面分藍、紅、白,或現三首六臂,或現八首六臂,或現三首八臂,渾身上下俱有金燈、白蓮、寶珠、瓔珞、華光護持,金靈圣母用玉如意招架三大士多時,不覺把頂上金冠落在塵埃,將頭發散了,這圣母披發大戰,正戰之間,遇著燃燈道人祭起定海珠打來,正中頂門。可憐!正是:
封神正位為星首,北闕香湮萬載存。
燃燈將定海珠把金靈圣母打死。廣成子祭起誅仙劍,赤精子祭起戮仙劍,道行天尊祭起陷仙劍,玉鼎真人祭起絕仙劍,數道黑氣沖空,將萬仙陣罩住,凡封神臺上有名者,就如砍瓜切菜一般,但遭殺戮。子牙祭打神鞭,任意施為。萬仙陣中又被楊任用五火扇搧起烈火,千丈黑煙迷空,可憐萬仙遭難,其實難堪。哪咤現三首八臂,往來沖突。玉虛一干門下,如獅子搖頭,狻猊舞勢,只殺得山崩地塌。通天教主見萬仙受此屠戮,心中大怒,急呼曰:“長耳定光仙快取六魂旛來!”定光仙因見接引道人白蓮裹體,舍利現光,又見十二代弟子玄都門人俱有瓔珞、金燈、光華罩體,知道他們出身清正,截教畢竟差訛,他將六魂旛收起,輕輕的走出萬仙陣,徑往蘆篷下隱匿。正是:
根深原是西方客,躲在蘆篷獻寶旛。
話說通天教主大呼:“定光仙快取旛來!”連叫數聲,連定光仙也不見了。教主已知他去了,大怒,欲待無心戀戰,又見萬仙受此等狼狽;欲待上前,又有四位教主阻住;欲要退后,又恐教下門人笑話;只得勉強相持,又被老子打了一拐。通天教主著了急,祭起紫電錘來打老子;老子笑曰:“此物怎能近我!”只見頂上現出玲瓏寶塔,此錘焉能下來。通天教主正出神,不妨元始天尊又一如意,打中通天教主肩窩,幾乎落下奎牛。通天教主大怒,奮勇爭戰。只見二十八宿星官已殺得看看殆盡,止丘引見勢不好了,借土遁就走,被陸壓看見,惟恐追不及,急縱至空中,將葫蘆揭開,放出一道白光,上有一物飛出,陸壓打一躬,命:“寶貝轉身。”可憐丘引頭已落地。陸壓收了寶貝,復至陣中助戰。
且說接引道人在萬仙陣內將乾坤袋打開,盡收那三千紅氣之客,──有緣往極樂之鄉者,俱收入此袋內。準提同孔雀明王在陣中現出三十四頭,十八只手,執定瓔珞、傘蓋、花貫、魚腸、金弓、銀戟、白鉞、旛幢、加持神杵、寶銼、銀瓶等物來戰通天教主。通天教主看見準提,頓起三昧真火,大罵曰:“好潑道!焉敢欺吾太甚,又來攪吾此陣也!”縱奎牛沖來,仗劍直取。準提將七寶玅樹架開。正是:
西方極樂無窮法,俱是蓮花一化身。
且說通天教主用劍砍來,準提將七寶玅樹一刷,把通天教主手中劍打得粉碎。通天教主把奎牛一拎,跳出陣去了;準提道人收了法身,老子與元始也不趕他。群仙共破了萬仙陣,鳴動金鐘,擊響玉磬,俱回蘆篷上來。老子與元始看見定光仙,問曰:“你是截教門人定光仙,為何躲在此處也?”定光仙拜伏在地曰:“師伯在上:弟子有罪,敢稟明師伯。吾師煉有六魂旛,欲害二位師伯并西方教主、武王、子牙,使弟子執定聽用。弟子因見師伯道正理明,吾師未免偏聽逆理,造此業障,弟子不忍使用,故收匿藏身于此處。今師伯下問,弟子不得不以實告。”元始曰:“奇哉!你身居截教,心向正宗,自是有根器之人。”隨命跟上蘆篷。四位教主坐下,共論今日邪正方分。老子問定光仙曰:“你可取六魂旛來。”定光仙將旛呈上。西方教主曰:“此旛可摘去周武、姜尚名諱,將旛展開,以見我等根行如何。”準提隨將六魂旛摘去“武王”、“姜尚”名諱,命定光仙展布。定光仙依命,將旛連展數展。只見四位教主頂上各現奇珍:元始現慶云,老子現塔,西方二位教主現舍利子,保護其身。定光仙見了,棄旛倒身下拜,言曰:“似此吾師妄動嗔念,陷無萬生靈也!”西方教主曰:“吾有一偈,你且聽著:
極樂之鄉客,西方玅術神。蓮花為父母,九品立吾身。池邊分八德,常臨七寶園。波羅花開后,遍地長金珍。談講三乘法,舍利腹中存。有緣生此地,久后幸沙門。”西方教主曰:“定光仙與吾教有緣。”元始曰:“他今日至此,也是棄邪歸正念頭,理當皈依道兄。”定光仙遂拜了接引、準提二位教主。子牙在篷下與哪咤等曰:“今日萬仙陣中許多道者遭殃,無辜受戮,其實痛心。”門人之內,個個歡喜。不表。
且說通天教主被四位教主破了萬仙陣,內中有成神者,有歸西方教主者,有逃去者,有無辜受戮者。彼時無當圣母見陣勢難支,先自去了;申公豹也走了;毘盧仙已歸西方教主,后成為毘盧佛,此是千年后才見佛光。當日通天教主領著二三百名散仙,走在一座山下,少憩片時,自思:“定光仙可恨將六魂旛竊去,使吾大功不能成!今番失利,再有何顏掌碧游宮大教。左右是一不做,二不休,如今回宮,再立‘地水火風’,換個世界罷!”左右眾仙俱各贊襄。通天教主見左右四個切己門徒俱喪,切齒深恨:“不若往紫霄宮見吾老師,先稟過了他,然后再行此事。”正與眾散仙商議,忽見正南上祥云萬道,瑞氣千條,異香襲襲,見一道者,手執竹杖而來。作偈曰:
“高臥九重云,蒲團了道真。天地玄黃外,吾當掌教尊。盤古生太極,兩儀四象循。一道傳三友,二教闡截分。玄門都領秀,一氣化鴻鈞。”
話說鴻鈞道人來至,通天教主知是師尊來了,慌忙上前迎接,倒身下拜曰:“弟子愿老師圣壽無疆!不知老師駕臨,未曾遠接,望乞恕罪。”鴻鈞道人曰:“你為何設此一陣,涂炭無限生靈,這是何說!”通天教主曰:“啟老師:二位師兄欺滅吾教,縱門人毀罵弟子,又殺戮弟子門下,全不念同堂手足,一味欺凌,分明是欺老師一般。望老師慈悲!”鴻鈞道人曰:“你這等欺心!分明是你自已作業,致生殺伐,該這些生靈遭此劫運;你不自責,尚去責人,情殊可恨!當日三教共僉‘封神榜’,你何得盡忘之也!名利乃凡夫俗子之所爭,嗔怒乃兒女子之所事,縱是未斬三尸之仙,未赴蟠桃之客,也要脫此苦惱;豈意你三人乃是混元大羅金仙,歷萬劫不磨之體,為三教元首,為因小事,生此嗔癡,作此邪欲。他二人原無此意,都是你作此過惡,他不得不應耳。雖是劫數使然,也都是你約束不嚴,你的門徒生事,你的不是居多。我若不來,彼此報復,何日是了?我特來大發慈悲,與你等解釋冤愆,各掌教宗,毋得生事。”隨吩咐左右散仙:“你等各歸洞府,自養天真,以俟超脫。”眾仙叩首而散。鴻鈞道人命通天教主先至蘆篷通報。通天教主不敢有違師命,只得先至蘆篷下來,心中自思:“如何好見他們?”不得已,靦面而行。
話說哪咤同韋護等俱在蘆篷下,議論萬仙陣中那些光景,忽見通天教主先行,后面跟著一個老道人扶笻而行,只見祥云繚繞,瑞氣盤旋,冉冉而來,將至篷下。眾門人與哪咤等各各驚疑未定。只見通天教主將近篷下,大呼曰:“哪咤可報與老子、元始,快來接老爺圣駕!”哪咤忙上篷來報。話說老子在篷上與西方教主正講眾弟子劫數之厄,今已圓滿,猛抬頭見祥光瑞靄,騰躍而來,老子已知老師來至,忙起身謂元始曰:“師尊來至!”急率眾弟子下篷。只見哪咤來報:“通天教主跟一老道人而來,呼老爺接駕,不知何故。”老子曰:“吾已知之。此是我等老師,想是來此與我等解釋冤愆耳。”遂相率下篷迎接,在道傍俯伏曰:“不知老師大駕下臨,弟子有失遠接,望乞恕罪。”鴻鈞道人曰:“只因十二代弟子運逢殺劫,致你兩教參商。吾特來與你等解釋愆尤,各安宗教,毋得自相背逆。”老子與元始聲諾曰:“愿聞師命。”
遂至篷上,與西方教主相見。鴻鈞道人稱贊:“西方極樂世界真是福地。”西方教主應曰:“不敢!”教主請鴻鈞道人拜見。鴻鈞曰:“吾與道友無有拘束。這三個是吾門下,當得如此。”接引道人與準提道人打稽首坐下。后面就是老子、元始過來拜見畢,又是十二代弟子并眾門人俱來拜見畢,俱分兩邊侍立。通天教主也在一傍站立。鴻鈞道人曰:“你三個過來。”老子、元始、通天三個走近前面。道人問曰:“當時只因周家國運將興,湯數當盡,神仙逢此殺運,故命你三個共立‘封神榜’,以觀眾仙根行淺深,或仙,或神,各成其品。不意通天弟子輕信門徒,致生事端,雖是劫數難逃,終是你不守清凈,自背盟言,不能善為眾仙解脫,以致俱遭屠戮,罪誠在你,非是我為師的有偏向,這是公論。”接引與準提齊曰:“老師之言不差。”鴻鈞曰:“今日我與你講明,從此解釋。大徒弟,你須讓過他罷。俱各歸山闕,毋得戕害生靈。況眾弟子厄滿,姜尚大功垂成,再毋多言。從此各修宗教。”鴻鈞吩咐:“三人過來跪下。”三位教主齊至面前,雙膝跪下。道人袖內取出一個葫蘆,倒出三粒丹來,每一位賜他一粒:“你們吞入腹中,吾自有話說。”三位教主俱皆依師命,各吞一粒。鴻鈞道人曰:“此丹非是卻病長生之物,你聽我道來:
此丹煉就有玄功,因你三人各自攻。若是先將念頭改,腹中丹發實時薨!”
鴻鈞道人作罷詩,三位教主叩首:“拜謝老師慈悲!”鴻鈞道人起身,作辭西方教主,命通天三弟子:“你隨我去。”通天教主不敢違命。只見接引道人與準提俱起身,同老子、元始率眾門人同送至篷下。鴻鈞別過西方二位教主,老子與眾門人等又拜伏道傍,俟鴻鈞發駕。鴻鈞吩咐:“你等去罷。”眾人起立拱候。只見鴻鈞與通天教主駕祥云冉冉而去。西方教主也作辭回西方去了。老子、元始與子牙曰:“今日來,我等與十二代弟子俱回洞府,候你封過神,從新再修身命,方是真仙。”正是:
從修頂上三花現,返本還云又是仙。
子牙與元始眾仙下得蘆篷,姜子牙伏于道傍,拜求掌教師尊曰:“弟子姜尚蒙師尊指示,得進于此地,不知后會諸侯一事如何?”老子曰:“我有一詩,你謹記有驗。詩曰:
險處又逢險處過,前程不必問如何。諸侯八百看看會,只待封神奏凱歌。”
老子道罷,與元始各回玉京去了。廣成子與十二代仙人,俱來作別曰:“子牙,吾等與你此一別,再不能會面也!”子牙心下甚是不忍分離,在篷下戀戀不舍。子牙作詩以送之,詩曰:
“東進臨潼會萬仙,依依回首甚相憐。從今別后何年會?安得相逢訴舊緣。”
話說群仙作別而去,惟有陸壓握子牙之手曰:“我等此去,會面已難,前途雖有兇險之處,俱有解釋之人,只還有幾件難處之事,非此寶不可,我將此葫蘆之寶送你,以為后用。”子牙感謝不已。陸壓隨將飛刀付與,也自作別而去。
話分兩頭,單表元始駕回玉虛。申公豹只因破了萬仙陣,希圖逃竄他山,豈知他惡貫滿盈,跨虎而遁;只見白鶴童子看見申公豹在前面,似飛云掣電一般奔走,白鶴童子忙啟元始天尊曰:“前面是申公豹逃竄。”元始曰:“他曾發一誓,命黃巾力士將我的三寶玉如意把他拏在麒麟崖伺候。”童子接了如意,遞與力士。力士趕上前大呼曰:“申公豹不要走!奉天尊法旨拏你去麒麟崖聽候!”祭起如意,平空把申公豹拏了往麒麟崖來。
且說元始天尊駕至崖前,落下九龍沉香輦,只見黃巾力士將申公豹拏來,放在天尊面前。元始曰:“你曾發下誓盟,去塞北海眼,今日你也無詞。”申公豹低首無話。元始命黃巾力士:“將我的蒲團卷起他來,拏去塞了北海眼!”力士領命,將申公豹塞在北海眼里。有詩為證:
堪笑闡教申公豹,要保成湯滅武王。今日誰知身塞海,不知紅日幾滄桑。
話說黃巾力士將申公豹塞了北海,回元始法旨,不表。
且說子牙領眾門徒回潼關來見武王,武王曰:“相父今日回來,兵士俱齊,可速進兵,早會諸侯,孤之幸也。”子牙傳令,起兵往臨潼關來。只八十里,早已來至關下,安下行營。
且說臨潼關守將歐陽淳聞報,與副將卞金龍、桂天祿、公孫鐸共議曰:“今姜尚兵來,止得一關,焉能阻當周兵?”眾將言曰:“主將明日與周兵見一陣,如勝則以勝而退周兵,如不勝,然后堅守,修表往朝歌去告急,俟援兵協守,此為上策。”歐陽淳曰:“將軍之言是也。”次日,子牙升帳,傳下令去:“誰去取臨潼關走一遭?”傍有黃飛虎曰:“末將愿往。”子牙許之。飛虎領本部人馬,一聲炮響,至關下搦戰。報馬報入帥府:“啟主帥:有周將搦戰。”歐陽淳曰:“誰去走一遭?”只見先行官卞金龍領命,出關來見黃飛虎,大呼曰:“來將何名?”飛虎曰:“吾乃武成王黃飛虎是也。”卞金龍大罵:“反賊不思報國,反助叛逆!吾乃臨潼關先行卞金龍是也。”黃飛虎大怒,縱馬搖槍,飛來直取。卞金龍手中斧急架忙迎。牛馬相交,槍斧并舉。戰未三十回,黃飛虎賣個破綻,吼一聲,將卞金龍刺下馬來,梟了首級,掌鼓回營,來見姜元帥。子牙大喜,上了黃將軍功績。不表。
且說報馬報入帥府,歐陽淳大驚,只見卞金龍家將報入本府,卞金龍妻子胥氏聽說,放聲大哭,驚動后園長子卞吉。卞吉問左右:“太太為何啼哭?”左右把家主陣亡事說了一遍。卞吉怒發沖冠,隨換了披掛,來見母親曰:“母親不須啼哭,俟兒為父親報仇。”胥氏只是啼哭,也不管卞吉的事。卞吉上馬,至帥府前。左右報入殿庭:“啟元帥:卞先行長子聽令。”歐陽淳命:“令來。”卞吉上殿,行禮畢,含淚啟曰:“末將父死何人之手?”歐陽淳曰:“尊翁不幸,被反賊黃飛虎槍挑下馬,喪了性命。”卞吉曰:“今日天晚,明日拏仇人為父泄恨。”卞吉回至家中,令家將扛抬一個紅柜,隨領軍出關。卞吉率領軍士至關外,豎立一根大旛桿,將紅柜打開,拎出一首旛,掛將起來,懸于空中,有四五丈高。好利害旛!怎見得,有詩為證:
萬骨攢成世罕知,開天辟地最為奇。周王不是多洪福,百萬雄師此處危。
話說當日卞吉將旛桿豎起,一馬竟至周營轅門前搦戰。哨馬報人中軍:“啟元帥:關內有將請戰。”子牙問:“誰人出馬?”只見南宮適領命出營。見一員小將,生的面貌兇惡,手持方天畫戟,大呼曰:“來者何人?”南宮適笑曰:“似你這等黃口孺子,定然不認得,吾是西岐大將南宮適。”卞吉曰:“且饒你一死回去,只叫黃飛虎出來!他殺我父,吾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拏你這將生替死之輩。”南宮適聽罷大怒,縱馬舞刀,直取卞吉。卞吉手中戟急架忙迎。二馬相交,刀戟并舉。二將大戰,正是棋逢對手,將遇作家。
卞吉與南宮適戰有二三十合,卞吉撥馬便走。南宮適隨后趕來。卞吉先往旛下過去,南宮適不知詳細,也往旛下來,只見馬到旛前,早已連人帶馬跌倒,南宮適不省人事,被左右守旛軍士將南宮適繩纏索綁,拏出旛來。南宮適方睜開二目,乃知墮入他左道之術。卞吉進關來見歐陽淳,把拏了南宮適的話說了一遍。歐陽淳命左右:“推來。”至殿前,南宮適站立不跪。歐陽淳罵曰:“反國逆賊!今已被擒,尚敢抗禮!”命:“速斬首號令!”傍有公孫鐸曰:“主將在上:目今奸佞當道,言我等守關將士俱是架言征戰,冒破錢糧,賄買功績,凡有邊報,一概不準,尚將赍本人役斬了。依末將愚見,不若將南宮適監候,俟捉獲渠魁,解往朝歌,以塞奸佞之口,庶知邊關非冒破之名。不知主將意下若何?”歐陽淳曰:“將軍之言正合吾意。”遂將南宮適送在監中。不表。
且說子牙聞報,南宮適被擒,心中大驚,悶坐軍中。次日,卞吉又來搦戰,坐名要黃飛虎。飛虎帶黃明、周紀出營來。見卞吉飛馬過來,大呼曰:“來將何人?”黃飛虎曰:“吾乃武成王黃飛虎是也。”卞吉聞言大怒,罵曰:“反國逆賊,擅殺吾父,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拿你碎尸萬段,以泄吾恨!”展戟來刺。黃飛虎急撥槍來迎。戰有三十回合,卞吉詐敗,竟往旛下去了。黃飛虎不知,也趕至旛下,亦如南宮適一樣被擒。黃明大怒,搖斧趕來,欲救黃飛虎,不知至旛下,也跌翻在地,也被擒了。卞吉連擒二將,進關來報功,欲將黃飛虎斬首,以報父仇。歐陽淳曰:“小將軍雖要報父之仇,理宜斬首,只他是起禍渠魁,正當獻上朝廷正法,一則以泄尊翁之恨,一則以顯小將軍之功,恩怨兩伸,豈不為美?且將他監侯。”卞吉不得已,只得含淚而退。
話說周紀見黃明又失利,不敢向前,只得敗進營來見子牙。子牙聞黃飛虎被擒,大驚,問周紀曰:“他如何擒去?”周紀曰:“他于關外立有一旛,俱是人骨頭穿成,高有數丈。他先自敗走,竟從旛下過去;若是趕他的,只至旛下,便連帶馬倒了。黃明去救武成王,也被擒去。”子牙大驚:“此又是左道之術!待吾明日親自臨陣,便知端的。”次日,子牙與眾將門人出營來,看見此旛,懸于空中,有千條黑氣,萬道寒煙。哪咤等仔細定睛,看那白骨上俱有朱砂符印,對子牙曰:“師叔可曾見上面符印么?”子牙曰:“吾已見了。此正是左道之術。你等今后交戰,只不往他旛下過便了。”只見報馬報入關內,歐陽淳也親自出關,來會子牙。歐陽淳不往旛下過,往傍邊走來。子牙看見歐陽淳轉將出來,對門人曰:“你看主將也不從此處過。”眾將皆點頭會意。子牙迎上前來,問曰:“來將莫非守關主將么?”歐陽淳曰:“然也。”子牙曰:“將軍何不知天命耶?五關止此一城,尚欲抗拒天兵哉。”歐陽淳大怒:“匹夫敢出此言!”回顧卞吉曰:“與吾拿此叛賊!”卞吉催開馬,搖手中戟飛奔過來。傍有雷震子大呼曰:“賊將慢來,有吾在此!”展開二翅,舉棍打來。卞吉見雷震子兇悍,知是異人,未及數合,就往旛下敗走。雷震子自忖:“此旛既是妖術,不若先打碎此旛,再殺卞吉未遲。”雷震子把二翅飛起,望旛上一棍打來。不知此旛周園有一股妖氣迷住,撞著他就自昏迷,雷震子一棍打來,竟被妖氣沖著,便翻下地來,不醒人事。兩邊守旛家將,把雷震子捆綁起來。這壁廂韋護大怒,急祭起降魔杵來打此旛。此杵雖能壓鎮邪魔外道之人,不知打不得此旛。只見那杵竟落旛下。正是:
休言韋護降魔杵。怎敵幽魂百骨旛。
話說韋護見此杵竟落于旛下,不覺大驚。眾門人俱彼此看住。只見卞吉復至軍前,大呼曰:“姜尚可早早下騎歸降,免你一死!”哪咤聽得大怒,登開風火輪,現出三首八臂,大喝曰:“匹夫慢來!”搖火尖槍飛來直取。卞吉見哪咤如此形狀,先自吃了一驚。未及數合,被哪咤一乾坤圈把卞吉幾乎打下馬來,回身敗進關去了。子牙后有李靖催馬搖戟來戰。歐陽淳傍有桂天祿舞手中刀抵住了李靖,未及數合,被李靖一戟刺于馬下。歐陽淳大怒,搖手中斧來戰李靖。子牙命左右擂鼓助戰。只見陣后沖出辛甲、辛免四賢,毛公遂、周公旦、召公奭無數周將,把歐陽淳圍在當中,又有周紀、龍環、吳謙三將也來助戰,把歐陽淳殺得只有招架之功,更無還兵之力。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