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晶晶出生的時候對于農村人來說，不太合適，正好趕上過大秋。上了一個多月的虎子放了秋假，據說有五個星期之久，干完農活兒還可以痛痛快快玩兒上一些日子。
徐靈靈這才知道，敢情農村孩子的假期是跟著農時走的。按農村的習俗，她算是六歲，過大秋的時候，必須得去出工幫忙了。
跟著一群小腳老太太和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坐在打麥場里給玉米扒皮，即便是吃得好長得好，她的力氣也不太夠，皮是能扒下來的，可把它連梗掰下來就費點兒勁，徐靈靈連腿都用上了，這才把一個玉米解決掉。
李小能沒來得及攔，趕緊囑咐：“靈靈啊，弄不動就給奶奶啊，別自個兒弄，看把手給傷著。”
徐靈靈點點頭，脆生生答應了，接著跟下一個玉米奮斗去。
即便有奶奶幫忙，一天下來，徐靈靈的小手也腫了，有的地方還被拉出了小口子，雖不太疼，看著卻讓大人揪心。
褚桂蘭心疼壞了，給她兌了熱水洗手，看著睏的睜不開眼的閨女，連腳都給她洗了，抱在懷里睡覺。
徐靈靈一覺睡到大天亮，覺得渾身都是酸痛的，哎呦，這小身板兒哦，太不給力了。
最悲催的是，等她好不容易把睡眠時間調整過來，大秋也結束了。種麥子用不著她這么大的小屁孩，至于自留地的玉米，奶奶一個人就能慢慢收拾了，舍不得用她。
老盯著他們家自留地收成的種子站站長再次登門，老徐家這是從哪里弄來的玉米種子啊？瞧那玉米大的啊，都快趕上小孩胳膊長了。
徐靈靈算賬，嗯，今年可以賣麥種和玉米種掙錢，到明年好多人都種上就不成了，這東西就是一錘子買賣，她還是得靠賣土豆啥的掙錢。
對了，她還得把家里今年分的玉米跟自己的換一換，小麥她換過之后在空間里種了種，果然產量有所提高。可她是提升了土壤品質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還得繼續試試看，要是空間里的出產不用換麥種玉米種，那可就太好了。就算是要換也沒有什么，她可以多弄幾種，到時候輪流種就是了。最不濟，她還可以換塊地種呢！
也不知道袁爺爺什么時候才把超級水稻給弄出來，到時候她就可以繼續種水稻了。
咦，袁爺爺？
徐靈靈眼睛亮了，她終于找到適合自己這一輩子的職業了，她得去學農業，水稻有袁爺爺，她可以折騰小麥玉米啥的啊，要是跟袁爺爺一樣弄出超級種子來，那得有多少功德點啊！
就袁爺爺那個功勞，直接成神仙讓后世人頂禮膜拜都夠格了，要是擱古代，直接就是讓無數人給樹長生牌位立生祠的主兒。
有了短期目標和長遠目標的徐靈靈，覺得這日子過得真是有滋有味極了。到了深秋葉子飛舞的時候，也不等哥哥放學了，自己就去收集落葉了。家里的羊就兩只，她空間里的那一對，可是下了一只小羊羔的。雖然不多，可這人家算是頭胎，等明年肯定就能多生幾只了。
她暫時還沒機會賣羊，先養著吧！
今年不僅小麥豐收，玉米和地瓜收的也不錯，最起碼不至于餓死人了。等把玉米和地瓜也分到各家各戶之后，村子里就多了不少笑聲，孩子們放了學，也有在街上玩耍的了。
徐靈靈喜歡這種景象，老百姓真的特別容易滿足，只要有糧食就知足了。不過滿村子的孩子中，也就虎子和她，衣兜里有零食。被餓怕了的大人們，還是精打細算著，生怕到了下一年，老天爺不給面子。
徐大柱和褚桂蘭都是心疼孩子的，家里東西多了，又有了余錢，就變著花樣地給倆孩子弄吃的。河嶺上有細細的沙土，種地不成，但可以做別的。
徐靈靈就在二嬸家看到過一大堆，堆在里屋的角落里，被二叔過了一遍篩子，把碎草葉篩出去，只留下細沙土。她剛開始根本不知道這是做什么的，后來才發現，那居然是妹妹徐晶晶的尿布。
你沒看錯，就是小孩兒的尿布。
她特地翻過妹妹的褲子，奶奶拿舊衣服縫了幾個長條袋子，里面裝上沙土，墊在褲子里頭。
暈，她小時候穿的，肯定也是這種沙土褲子！
奶奶說了，這沙土好著呢，她可是用大鍋炒過的！
更暈，徐靈靈接受不能。
更讓她接受不能的是，她娘褚桂蘭居然拿沙土給她做零食吃！
把沙土過了篩子，倒進大鍋里，底下燒火，等沙子燒熱了，倒進玉米粒。虎子負責燒火，褚桂蘭拿著把大鏟子不斷地翻著，怕土落到頭上，還在頭上包了塊毛巾。
徐大柱笑瞇瞇地摟著閨女在院子里等，說是過一會兒就能吃香噴噴的棒花了。
徐靈靈驚恐地抓住她爹的手：“爹，那個不是妹妹的尿布嗎？”
她娘不會是把妹妹的尿布拿來直接用了吧？！
徐大柱哈哈大笑，知道閨女為啥排斥了：“不是，不是啊。干凈著呢，爹從河嶺上弄的，不是你妹妹的沙土褲子里的啊！”
徐靈靈還是無法接受：“不能直接炒棒子嗎？”
徐大柱搖頭：“可不能，炒糊了。”
接著哄她：“真的是干凈的啊，放心吃，咱們祖祖輩輩都是這么炒的，你娘可仔細了，干凈著呢。”
還給她畫大餅：“咱們村今年沒種豆子，等種了豆子分了，你娘再給你炒豆子，那個也好吃。”
豆子啊？她有！咦，她還有瓜子、花生呢！
徐大柱就看著自家閨女的眼神一下子變了，臉上的表情也一樣，就跟偷到雞的小狐貍一樣，笑得賊兮兮的。
徐靈靈跑去把大門鎖上，回來跟她爹咬耳朵：“爹，咱們多炒點兒別的唄！”
徐大柱也跟著閨女咬耳朵：“好啊，你想炒啥啊？”
徐靈靈想了想，也不裝了，正好試試爹的反應，直接一揮手，院子里出現了幾十個葵花盤，她還沒來得及收拾呢！
饒是知道閨女神奇的徐大柱，也被嚇了一大跳。
第一個反應不是別的，而是把閨女往懷里一摟：“靈靈啊，在外頭可不能這么干，可千萬別這么干，千萬別干！”
這爹多好，徐靈靈抱著她爹的脖子，笑瞇瞇地點頭：“嗯，誰也不說，只跟爹說。”
徐大柱還是囑咐了又囑咐，生怕自家閨女讓人家當妖怪抓起來燒了。
徐靈靈點頭又點頭，都快把頭點暈了，她爹才不說了，跟她咬耳朵：“靈靈啊，咱們家那些糧食都是你弄的？”
徐靈靈點頭，瞪著大眼睛看著她爹。
徐大柱恨不得把閨女從頭到腳摸幾遍，看看這是不是他親閨女，是個真人不？
摟著閨女繼續囑咐：“以后可別隨便往外弄了，不管弄啥，都跟爹說一聲啊，可不能讓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徐靈靈：“嗯，跟誰都不說。”
不能再點頭了，非暈不可。
得到閨女再三保證的徐大柱這才稍微放下心來，見閨女接著弄出來的豆子和花生，也就不那么震驚了。
怪不得這小丫頭天天背著個書包，敢情是怕人發現。瞧他閨女多聰明，那么小就知道不能讓人知道她的秘密，哎呦，他閨女真好！
花生不太多，徐靈靈沒多種，也就夠吃個零嘴兒的。豆子也不多，她沒發現有換豆腐的，就也沒多種。至于向日葵，她本來是種來看景兒的，她是個有精神追求的人呢！
褚桂蘭把玉米炒出來，趁著鍋熱接著炒豆子和花生，徐大柱則在院子里鋪了席，找了根木棍子敲打著葵花盤，把葵花籽敲打出來，再慢慢地收拾出來。
怕褚桂蘭累著，過了幾天之后，才把那整整一大口袋足有幾十斤的葵花籽炒出來。至于那棒花爆豆和花生，早就被貪吃的虎子和徐靈靈吃了大半下去。
徐靈靈也不嫌土臟了，其實擺脫了妹妹沙土褲子的心理陰影之后，接受起來也不是很困難。最重要的是，那個土法子炒的玉米粒，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吃啊啊啊！
說是棒花，但大多數玉米粒還是完整的，并沒有爆開，可那些被炒熟的玉米粒極香，稍微帶點兒硬度的脆，吃一顆，滿嘴生香，純自然的甜香味在口腔中縈繞，久久不散。
徐靈靈是第一次吃到這樣的美味，瞬間被征服，就連花生都不稀罕了。在自己的小書包里裝了不少，到處送人。
這東西大家都熟，就連大人也是可以送的。不過除了自家人，別的大人們也不好意思接就是了。有心疼孩子的，見她吃得歡，就回家也給自家孩子炒上一鍋，一時間，滿村子里彌漫著炒貨獨有的香味。
這么一來，徐家的炒瓜子也沒讓人覺得有什么異樣來。炒好了的瓜子只留了很少的一點兒在外面，其余的被徐靈靈收起來了。徐大柱這才知道，敢情閨女不但能往外拿東西，還可以藏東西。
有了共同秘密的爺倆感情變得格外好，徐靈靈動不動就窩在她爹懷里咬耳朵，商量著要把啥東西賣出去，賣到哪里去才安全。
有了她爹這個土生土長的成年人，事情變得格外順利起來。在聽了閨女掰著手指頭數完自己有的東西之后，徐大柱決定，先去臨縣的縣城賣土豆。
一來，他們家離臨縣縣城才三十里地，騎車也不過一個多鐘頭的事情，一天來回沒問題；二來，總覺得臨縣縣城更安全一些。
其實按照距離算起來，本縣縣城離他們有七八十里，應該更安全吧？
徐靈靈提出自己的意見之后，徐大柱想了想，糧食、棉花和油是不讓賣的，但土豆、瓜子啥的毫無問題。他們這不算犯法，安全問題就不用多考慮了。之所以不去更近的公社集上賣，完全是因為農村人沒閑錢，賣不出去。
徐大柱感嘆：“咱們就是離地區太遠了，地區的人肯定更有錢。”
他嘴里說的地區，是管轄附近幾個縣的地區市，離他們家更遠，一百多里呢。
然后就是誰去賣的問題，徐靈靈很想去，但徐大柱不同意。她要是去的話，得坐在自行車的前梁上，近了還行，一個多鐘頭的路呢，太遭罪了。而且，他后面還得馱著東西呢。
徐靈靈在自己和土豆的分量上衡量了一番，又比較了一下自己去和不去的各種利弊，據理力爭多次無果之后，只能作罷。
于是，在某個寒冬的一大早，徐大柱后面馱著兩袋子土豆，前面橫梁上還搭了半口袋炒瓜子，車把上左邊掛著根稱，右邊掛著秤砣和秤盤，天還沒大亮就出發了。
雖然說大家都知道自家日子過得好，可該藏著掖著的時候，還是得藏著掖著。
等徐靈靈揉著眼睛爬起來的時候，他爹都已經到了臨縣的縣城，找到了市場的位置，給了管事的兩毛錢的管理費，鋪開攤子開張了。
徐大柱低估了城市人對于土豆的熱情，這東西他們得拿票買，還限量。哪像他這兒啊，跟食品站上一個價不說，東西好上不少，還不要票，還不限量。哎呦，這機會可不容易碰，給我稱上二十斤！啥，你還有瓜子，咋不早說呢？來五斤！
敢情，這東西這么好賣啊？
徐大柱在被瞬間圍攏來的人群中動作麻利地稱土豆稱瓜子接錢，大冬天的，愣是忙活得滿頭大汗。不到一個鐘頭，東西就賣光了。
有來晚的還不死心，拽著他問還有沒有，他還來不來。
徐大柱咧著大嘴，不斷地點頭：“來，來，過幾天俺還來啊，還是這個地兒，這個點兒！”
閨女說了，她那兒還不少呢！
不能天天來，天天來太招人眼。就這么一會兒工夫，他懷里可揣了鼓鼓囊囊的一兜子錢了。
徐大柱哪兒都沒去，揣著一懷錢，直接從市場回了家。一路上，往懷里摸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怕少了一分兩分的。
一大早就走了，到家的時候還不到中午，褚桂蘭連午飯都還沒做呢，見他一臉傻笑早早地就回來了，知道事情順利，心里歡喜，關了大門，一家子坐在炕上數錢。
虎子沒在，上學去了。徐靈靈美滋滋地托著腮看爹娘數錢，自己卻不上手，盤算著自己空間里還有多少東西，可以讓她爹拿出去賣了。
土豆和地瓜好種，她就各種了半畝地，這兩種東西產量高，每樣收了三四百斤，既然土豆這么好賣，城里人這么熱情，她還是大方一點兒，多賣點兒好了。除此之外，她還有三分地的胡蘿卜和二分地的大白菜，花生她不賣，留著自己吃。瓜子倒還可以分出十來斤。
提起瓜子就傷心，留在保鮮區的那幾棵向日葵，簡直就停止了生長，每天看那黃燦燦的花盤都給她看傷心了，她哪知道這保鮮功能這么另類啊，早知道就等向日葵全都熟了之后再升級了。
她得小心著點兒，少在這塊兒呆著，別讓她也不長了。不過等長大了，倒是可以多呆會兒，誰不愿意青春貌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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