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京城火車站。
一輛由西面開來的列車緩緩進站。
廣播到站響起，很快的，各節車廂開了車門，乘客們便如同開閘的潮水似的，從里往外涌出。
各個滿頭大汗拎著抱著大小包，不一會兒，將月臺和通往出站口的地方擠得滿滿堂堂的。
其中有一位年輕軍人，在人群里顯得尤為異常。不止他的一身筆挺軍裝，更是他正如漫步似的不急不緩地落在后面。
只見他目不斜視地出了出站口，到了附近公共汽車站臺下，懶洋洋地斜倪著大馬路上自行車人潮。
此時正是下班高峰點，夕陽最后的一抹霞光照耀下是行人的張張笑臉和歡笑聲，伴隨著一陣陣車鈴聲。
這喧鬧的氣氛讓他不適地蹙了蹙眉，眼見一輛公共汽車開來，他大腿一邁率先擠進了車廂。
這行為與他一身軍人很違和，慶幸這年輕軍人見到有空位，依然目不斜視地直走車廂尾部，直挺挺的站立。
“嗨，齊建軍！”
年輕軍人聞言詫異地順著聲音望向，只見是在火車站上班的一位熟人，露出了笑容，“下班了？”
對方年齡與他接近，長得一張娃娃臉正嚷著借過借過，朝后車廂靠近，“你這是出差回來？”
齊建軍微微頷首。
“剛我喊了你好久，還以為看錯人了。這次出差有倆月吧？”
齊建軍點了下頭，“差不多。”認真算起來有快三個月，現在他累得只想快點到單位交了此次任務材料好好睡一覺。
“沒人接你？”
彼此交往不深，齊建軍沒說什么，聞言，他又隨意點了點頭。
可，好家伙
這位可真夠貧的，接連自說自話侃了足足兩站路。一到站，年輕軍人不等車子停穩，又是第一個下車。
“齊哥！別回頭又給忘了啊。”
齊建軍軍舉手朝后揮了揮，至于對方讓他別忘了什么？唧唧喳喳地說了一大堆，誰記住哪句。
走了一段路，前面就是一套四合院，進進出出的都是軍人。
齊建軍剛與相處的同事們打招呼，這時門口傳達室走出一位老大爺正揮著一封信，“齊同志，有你的信。”
“誒，我馬上就來。”
“你出門沒兩天就來了一封信和一張包裹單，后勤已經替你去領了一個挺大的包裹，都是同一個人給你寄的包裹單和信。”
“謝謝大爺。”
齊建軍接過老大爺遞來的信，見署名，失笑地搖了搖頭，折好塞進口袋，先快步去上交這次采訪材料。
完事之后，顧不上去打飯，齊建軍又去了后勤部。見同事遞過來一個長方塊，頓時嚇他了一跳。
自己就給倆孩子照了張相片，這禮物是不是厚了些？
他干脆扛著包裹走到停車點，找到自己的自行車，見車子輪胎有氣，估計誰借了車使用又給打足氣。
見狀，齊建軍直接將包裹往后座上一擱，用繩子扎好，顧不上先回宿舍，騎上二八杠就先回家。
大院門口還是他所熟悉的門口，就連那幾位值崗衛兵都沒換，可他怎么覺得離開了好幾年？
瞧在外面這些日子熬得！
齊建軍亮了通信證，過了大門，他心情更是迫切。這回就是他奶奶和他媽聯手搞什么相親，他也不想在家不自由。
騎著自行車到了一座小院門口，剛踏進門檻一步，他先大喊一聲，“林嬸，快呀，我快餓死了。”
客廳內一對老夫妻驚得一位打翻了茶杯，一位打棋譜的手頓了頓，隨即面不改色繼續……
年近六旬的老太太擺好茶杯，抓了一塊手帕擦拭著手，“可算回來了，孩子還是第一次去西北出差。”
半頭白發的老爺子聞言，抬頭瞟了眼老伴，垂下了眼簾，“不用解釋，我孫子是塊什么料，我心里有數。”
“孩子還是很好，你說要參軍，他就去了。”
“文職也算老子說的軍人？”
老太太立馬捏起手帕放在眼邊，垂下腦袋。
老爺子一見，拍了下自己腦門，“好了，算我沒說，我先回房處理點事。”說完，他趕緊站起身就走。
——哼……老太婆實在不像話，一大把年紀了還玩抹眼淚哭鼻子這套戲，總有天他一定要拆穿她。
他這一進書房，老太太甩手就扔了手帕，立即站起身往外走，站在客廳門口，看著大孫子笑得跟佛菩薩似的。
哪有什么淚？
齊建軍支好自行車，解下包裹上的繩子，瞥了眼老太太，笑道，“奶奶，幾天沒見，你怎么又年輕啦？”
“臭小子，就嘴甜。我愁都要愁死了，你說我大孫子也長得一表人才，怎么就還沒找著媳婦？”
“快了，快了。”齊建軍扛起包裹，跟著她回了客廳，打量一圈，“老爺子帶小景年出門了？”
老太太手指了指書房，“你爺爺在里面，小家伙今兒剛被姜老頭給帶走了，他正心里不痛快。”
齊建軍放下包裹，打趣道，“要不我先去姜家要人？”
老太太好笑地拍了下大孫子胳膊，“真要還在姜家，你爺爺他早就過去，還等你？他們早上就出發了。”
“去哪？”
“長安。你爺爺最近走不開，你姜爺爺他正好要回老家探親，小家伙說想去看古都，你爺爺只好答應了。”
齊建軍同情地看向書房的房門，難怪會躲在書房生悶氣，這回小孫子可真被親家給搶走了。
“有沒有說這趟過去要待多久？”
“總得個把月。”
齊建軍點了點頭，“我先去跟老爺子打個招呼。”
“別惹他生氣。”
見大孫子進去，齊老太太先出了客廳，吩咐林嬸先抓緊時間給大孫子下碗面，要不然等一家人全到齊還有得等。
她再倒回客廳，大孫子已經在開包裹，“怎么還帶東西回來？你身上帶的那點錢夠花嗎？有沒有餓著？”
齊建軍頓時笑出聲，“我都在部隊里，肯定餓不著。再說這可不是我這趟出差帶回來的禮物。”
齊老太太不解地看著他，“那這些東西哪來的？”
“說起來話可就長了。”
“那還不長話短說！”齊老太太恨不得摸摸大孫子腦門，這孩子去了一趟大西北，不會待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