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還不錯,至少并不狼狽。”
格林德沃仔細聽完艾琳娜的描述,沉默了片刻后,緩緩點了點頭。
生老病死,這是任何生靈都無法抵擋的自然法則。哪怕是掌握了魔法石,擁有著近乎“永恒”壽命的尼可勒梅,也無法阻止自身肉體出現衰老。
事實上,格林德沃并不畏懼死亡,在漫長的獨處時光中他想象過很多關于死亡到訪的場景,而如今這種從容不迫的情況,無疑是最理想的幾種告別方式之一。
“對不起……”
艾琳娜用力咬了咬嘴唇,依舊低著頭——無論前世今生,女孩第一次感到死神的腳步聲聽起來是如此的清晰。
“沒有什么對不起的,正如你所說,這個,嗯……糖尿病,并不是一朝一夕的病癥。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甚至漫長到可能遠在你出生之前。”
格林德沃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作為魔法界少許思維開明的巫師,接受理解一部分艾琳娜口中的麻瓜醫學理論成果,對于他來說并非是一件多么困難的事情。
“抬起頭看著我,我還沒有脆弱到被看一眼就會死去的地步。”
看了一眼情緒低落的艾琳娜,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輕輕拍了拍女孩微微顫抖的肩膀,“聽著,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有人在死去,死亡不過是一件最為稀松平常的事情。作為一名巫師,早一點學會如何面對死亡,并不是一件壞事。”
“其實這只是您和鄧布利多合起來演的一場戲,目的想要磨煉一下我?其實您并不會真的有事的,對吧。鄧布利多其實一直在某個角落觀察著我們的吧?”
艾琳娜抬起頭,眼睛稍微有些紅腫,頗為不甘心的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希冀。
“……很遺憾。”
格林德沃看著面前的眼睛腫得像只兔子一樣,眼里散發著不切實際希冀光芒的小女孩,沉默了片刻后,平靜地搖了搖頭。
“好吧。其實我也可以告訴你,明早當你醒來的時候會發現一切只是夢境,世界依然很美好,我很健康,你會回到霍格沃茨繼續學習,所有平凡的日常都會回來……不過——你我都知道那并沒有什么意義,不是嗎?”
“其實……”艾琳娜眸子一暗。
“我的魔力還能支撐十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差不多足夠完整的度過今天了。”
格林德沃伸出大手揉了揉女孩的頭發,打斷了艾琳娜還沒有來得及組織出來的話,認真地看著女孩湖藍色的眼睛,“不過……今天晚上,就讓我一個人回塔樓上睡吧——我想了想,還是之前的房間睡著舒服。明天你離開的時候安靜一點,不要再來煩我了。”
“你在胡說些什么,上面那個房間不是……”
聽到格林德沃的聲音,艾琳娜猛地皺起眉頭,正準備指出老人錯漏百出的借口,忽然從老巫師微笑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從未見過的請求神色,原本即將出口的話頓時哽在了喉頭中。
“好,我明白了。”
艾琳娜臉上神情變換了幾下,嘴唇動了動化作心中的一聲輕嘆,最后什么也沒有說出來,只是點著頭答應了下來,胸口猶如突然堵住了一樣,悶得發慌。
“好了,不說這些了。”
得到艾琳娜的承諾后,格林德沃臉上的神情放松下來,擺了擺手忽然岔開話題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過十來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吧?”
“嗯,九月二十五號。”艾琳娜點了點頭,有些困惑地看著老人。
“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本來打算等到阿不思來接你的時候再給你,不過看樣子不得不稍微提前一些了。”
格林德沃微微一笑,右手從長袍內兜里取出一個做工精致的項鏈,鏈墜的圖案由一個三角形、一個圓形以及一條豎線組成,看起來似乎是某種不知名的金屬制成,在一旁壁爐搖曳的火光映照下微微發亮。
“這是我年輕時打發時間,順手做的一個小玩意。算是一個魔法道具,上面恒定了一個小型的鐵甲咒,能自動幫你抵擋一兩道簡單的魔咒——如果是你們學校的那些孩子,可能需要五到十道才能打破。”
“同時……”
格林德沃頓了頓,拇指在圖案上摩挲了一下,神情有些復雜,“這也是我曾經的標志,也就是魔法界口中的那個著名黑魔王標志,因此,最好還是不要經常在人前顯露出來。”
“嗯,我知道了。”
艾琳娜點了點頭,兩只手從老人手中接過項鏈,鄭重其事地戴在脖子上。
鏈墜貼在肌膚上并沒有想象中的那種冰冷的金屬涼意,反而是一種類似木石那樣略帶粗糙感覺,一道若有若無的魔力盤旋在鏈墜中央,似乎隨時等待激發。
“不過你也不用太緊張,還認識這個標志的人估計也不會太多了。”
格林德沃看了一眼艾琳娜,咧開嘴笑了笑,“畢竟,屬于我的時代早已過去太久太久了,哪怕是當年最年輕的巫師,現在至少也已經六十多歲了。而且相比起這個符號,我猜測伏地魔的那個毫無美感的蛇和骨頭標記似乎更嚇人,或許我當時也應該加點骨頭或者動物什么的……。”
一邊說著,格林德沃頗為嫌棄地晃了晃腦袋,現在的巫師比起他那個年代實在差太多了。
沒有理會老人并不好笑的笑話,艾琳娜摸了摸胸口的鏈墜,皺著眉頭問道。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您再想想,比如聯系鄧布利多或者哪怕是歐洲魔法部也行啊?”
雖然之前答應過老巫師不再討論這個問題,可是艾琳娜終究還是有些不死心。
“不行的。為了防止外界的巫師進入,紐蒙迦德城堡隔絕了一切的對外通訊渠道。”
蓋勒特·格林德沃搖了搖頭,環顧了一圈周圍的城堡石壁,攤了攤手。
“整座城堡在建立之初就被施加過不可標繪咒、禁止幻影顯形或幻影移形咒、麻瓜驅逐咒……等等一系列高深的魔咒,將它徹底的從大部分人的認知中剝離了出來。”
“甚至于自從有圣徒試圖闖入城堡被發現后,整個城堡的真正坐標就被鄧布利多使用赤膽忠心咒的藏在了心里。除非阿不思主動帶人前來、親口透露地址,否則直到阿不思死亡為止,整個魔法界都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找到這座建立在阿爾卑斯山脈之中的城堡。”
“所以說……沒有人會來的。”
說完,蓋勒特·格林德沃站起身來,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朝著艾琳娜笑著伸出手。
“說起來,這么多天了,我還沒有帶你好好參觀過這座城堡。趁著今天時間還早,你陪我在城堡你四處轉轉吧——正好我也可以給你講一些,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教授們不會告訴你的魔法界秘聞。”
既然只剩下最后一天的時光,格林德沃自然不愿意繼續坐在房間里發呆。
除了幾天前幫艾琳娜去四樓捕捉白蟻,他都已經忘記上一次在紐蒙迦德里散步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
“怎么了?還愣著干嘛?”
過了半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格林德沃困惑地抬起頭,無奈地聳了聳肩,“難不成你有別的更好的主意?”
距離老人不遠處,只見艾琳娜眉頭緊縮,食指放在嘴里輕輕咬著,暗淡的眼神逐漸亮了起來,無意識地小聲呢喃著。
“奧地利……阿爾卑斯……奧地利……阿爾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