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全體都去手術室的示教室,關閉手機,千萬不能給其他幾個醫院發消息……”普外的副主任急匆匆的推開辦公室的門,又急匆匆的說了兩句話后,轉身就跑。
烏煙瘴氣的辦公室里,推開門的那一下,煙都是緊著門往外噴的,路過的護士長助理不樂意的撇了里面的一群男人,嘴里嘀咕了一句:等會給護士長說一聲,看怎么收拾你們這群貨。
她不是護士長不敢罵醫生,但護士長就不一樣了。
醫院科室里,護士和護士長是兩個職業,主任就像是指揮打仗的,而護士長就像是管理生活的。
很多人都知道,做近視手術的醫生都帶著眼鏡,而勸你不抽煙的醫生也抽著煙,而且還有個特點,那個科室壓力越大,那個科室的吸煙率就越高。
醫院的普外,骨科,急診直接就是重災區,因為這些科室的醫生壓力大,而乳腺科,眼科這一類清貴的科室,吸煙的就特別少。
看著副主任像是鬼追著一樣的轉頭就跑,幾個躺在值班室的干等的醫生來精神了,“完犢子了,老王估計出事了,這一期的住院總就是他,看來是真出大事了。弄不好臺子都下不來了。
這是讓我們去觀摩室會診了!”
“哎,尼瑪怎么就這么倒霉,領導來了,手術室又出事了……電話都不讓帶,這是怕家丑傳出去啊。”
幾個人嘴上嘀嘀咕咕的,但腳底下并不慢,一個比一個利索,一群人步伐匆匆的朝著手術室里跑。
一進手術室的觀摩室,他們發現不太對勁了,普外主任們一個都不在,反而行政的幾個副院長全都已經端坐在椅子上了。
一群人,一頭的問號,搶救病號,他們來干什么?
“別發呆了,趕緊找地方坐,小楊,你看看你的白大褂,咱們后廚大師傅的白大褂都比你的白。
小李,你幾天沒刮胡子了?怎么這么不注意形象?現在給你們5分鐘,白大褂臟的去找護士長領新的,胡子拉碴的去刮胡子,頭發油的去洗頭,快……”
管紀律的女書籍嗔怪的把一群糙漢子趕出去收拾了。好在手術室這邊方便,洗澡換衣服啥的都有。
“這尼瑪還真的奇怪了,看來不是搶救病號!”
“嗯,是有點奇怪,要是來領導,咱們院長書籍恨不得把電視臺的都請來宣傳,怎么可能悄悄摸摸的。”
“而且,還要讓咱們注意儀表,透著玄乎啊!”
結果等人剛聚齊,就看見手術室觀摩室的大門打開了,然后一群人詫異的看著走在最前面的人!
這尼瑪,張凡!
“哈哈,都在啊,怎么不下班,你們現在都混進移植組了嗎?這么牛逼啊!”張凡笑著打招呼。
這群人太熟悉了,畢竟大多數都是本省醫學院的。
有人說這個醫療教育有地域性,這話說的也對也不對。
對的一方面是,頂級三甲醫院,人家只認本院的或者其他一兩個醫院的博士。
比如中庸全華國的頂級醫院都認,這是第一梯隊,上交、雙旦、大北也認,但沒中庸的好使這是第二梯隊,比如中庸的去上交雙旦容易,上交雙旦去中庸就未必行。
所以,在首都魔都這些地方的頂級醫院幾乎很少見到西華的,鑲牙的。為啥?人不認!
在肅省,反而容易見到西華,鑲牙這一類的,這就是所謂的降維打擊。學醫這個行當,非常麻煩,要不你出類拔萃,要不你有出類拔萃的爹媽。
不然只能去降維打擊!
一群人不知道怎么打招呼了,喊張部吧,有點獻媚,喊張院吧又感覺有點疏離。喊學弟吧好像有點不識抬舉,喊同學吧,場合又不對。
一群人忸怩了,一群糙漢子真忸怩了。
張凡倒是沒那么多的講究,“我去,楊師哥,可以啊,大學的時候就胡子拉碴的,現在都這么講究了?
看來主任們給你的擔子不夠重啊,都有時間收拾自己了!”
“哈哈,張院說的對,這小子就是擔子壓的不夠重,科室教學秘書適合他……”
楊師哥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小汪學弟,怎么樣,現在是主治了沒,當年你學習就好,現在看來更是受領導器重了啊!”
張凡熟悉他們,他們也熟悉張凡。
而且大家都是在大學就認識的,主要當初張凡是樓串子,這群人就算沒吃過張凡的小雞蛋,大概率的也在樓道里經常看到這個賣雞蛋賣方便面的。
但現在,用個矯情的話來說,你看我還有幾分像當年。
略微寒暄了兩句,然后張凡笑著就對普外的主任說了一句:“王老師,開始吧!”
醫院大門口喊主任,進了科室喊老師,老王心里服帖的就像是被捋順了的貓一樣。
看了看張凡,心里感慨了一句:“尼瑪當年我是不是沒戴眼鏡啊,怎么把這么一個高手給漏了啊!要是當初他是自己的學生……”
觀摩室里安靜下來,只剩下手術室內部通話系統傳來的聲音。“張院,您掛主刀,我……”
張凡擺了擺手,“王主任,你掛主刀,給我們年輕人站臺子……”
老王感激的看了一眼張凡……
要是在其他地方,張凡也不會這么謙虛。
老王快速的安排手術人員,然后開始術前討論。其實這已經討論過一次了,可這不是張凡來了嗎,肝源還沒到,所以雖然是討論,但主要是還是張凡說大家聽。
大概二十分鐘,手術觀摩室的桌子上,對講機就響了起來,“十分鐘后,肝源到位。”
夜晚的外科大樓里沒有了往日的喧囂,但手術層中,普外科的醫生們全來了,幾十人守在觀摩室里。
手術開始,雖然王主任掛著主刀的名字,但主刀的位置上是張凡。
西北的醫療總體來說還是有點落后,尤其是在移植方面,張凡這邊做的很快。
入腹手術開始進入關鍵階段,病肝的游離。
這是肝移植最基礎也最考驗耐心和基本功的環節,需要將病肝從周圍粘連的組織、血管和韌帶中小心翼翼地分離出來,既要徹底游離以保證完整切除,又要避免損傷周圍重要的血管(如門靜脈、下腔靜脈)和膽管。
張凡手底下的功夫就不用說了。
他一邊操作,一邊低聲講解:“肝硬化晚期,門脈高壓,周圍側支循環豐富,粘連會很重。
游離時要特別注意這些小血管,電凝要徹底,但功率不能太大,避免熱損傷深部組織……”
王主任在一旁配合。
“這種粘連,像蜘蛛網,看著亂,其實有層次。
先處理韌帶附著點,再處理血管鞘膜。
李醫生,吸引器頭別太靠近肝包膜,貼著膈肌面走,那里滲血點少,視野干凈了再處理肝門區。”
張凡幾乎是從最小的方面開始講解,這是罕見的,在茶素醫院的手術臺上,張凡幾乎不說話,甚至討厭別人說話。
但在這里,他不得不說。
病肝的韌帶和周圍粘連被一點點剝離,這種剝離大概像什么呢?
大概就像是把生雞蛋的蛋殼下的白膜給摘下來,還要保持雞蛋完整性吧,雖然不是很嚴謹,但多少能體現一個難度。
到了處理肝門的關鍵步驟——游離肝動脈、門靜脈和膽總管。
張凡用直角鉗分離肝動脈鞘,肝動脈在肝硬化時往往變得纖細、扭曲、壁薄,極易損傷。
“這里直角鉗的尖端可以再鈍性分離一點,不用急著進鞘。用鉗尖‘推’開周圍淋巴脂肪組織,而不是‘撕’開。
看到動脈搏動點了嗎?從搏動最明顯、血管相對‘健康’的那一段開始打開鞘膜。鹽水紗布準備好,王老師打開鞘膜后,輕輕蘸一下,別擦,就蘸。”
張凡的速度很快,但說的這些都是影響手術的關鍵節點。
別小看了這一些點點滴滴的,每一個小點滴你慢幾分鐘,一臺手術下來,你就能慢幾個小時甚至十幾個小時。
這種手術速度越快,肝臟恢復得越好。前期工作尤其不能出亂子。
就像是你和一個有點意思的姑娘,一邊交換口水的時候,一邊動作千萬要輕,還要準。
不然就出麻煩,本來口水換的不錯,對方也柔軟下來了,結果人家的扣子在前面,你在背后拼命的找,指頭都找的變成麻花了,就差上嘴把袋子咬斷了。
結果,人家姑娘忽然覺得不合適了,站起來一個耳光,轉身拉著衣服拉鏈走人了。
病肝終于被完全游離,只剩下肝動脈、門靜脈、肝下下腔靜脈和肝上下腔靜脈與身體相連。接下來是病肝的切除和供肝的植入,這是手術的核心高潮。
“準備斷血管!”張凡沉聲道。麻醉師立刻開始控制性降壓,減少血管離斷時的出血。
“肝上下腔靜脈,阻斷鉗!”
“肝下下腔靜脈,阻斷鉗!”
“門靜脈,阻斷鉗!”
“肝動脈,阻斷鉗!”
四把無損傷血管鉗就像是四雙手死死的捏住對方的內衣口子一樣,病肝的血供被完全切斷。
“離斷!”手起刀落,病肝被完整取下,迅速放入無菌盆中,創面立刻有大量滲血。
硬化的脂肪肝就像是紫色蛋糕上面撒了一把水泥粉一樣,灰灰暗暗的,就像是一坨散發著怪味的大理石一樣。
“吸引器跟上!溫鹽水紗布壓迫!”巡回護士立刻遞上溫熱的濕紗布。
張凡的聲音再次響起,語速略快,但依然清晰:“壓迫位置要準,肝后下腔靜脈窩和膈肌腳是出血‘重災區’。李醫生,你壓膈肌腳這邊,用紗布卷成卷,垂直壓下去,用點力!吸引器別停,吸干凈術野!王老師,檢查門靜脈殘端和肝上下腔靜脈殘端,修剪平整,準備吻合!”
供肝被小心翼翼地放入腹腔,這個時候肝臟并不是耀眼的紫色,而是微微有點發白,有點萎縮。
就像是一朵馬上要凋謝的花朵一樣。
開始進行血管吻合。
這種順序是從里到外,從難到易。
Prolene縫線進行連續縫合,針尖在脆弱的血管壁上穿梭。
“進針角度要垂直一點,這樣血管壁內翻更好,外翻容易形成血栓。
針距保持均勻,大約1.5mm。
張力要適中,太緊會撕裂,太松會漏血。拉線時,助手配合,用鑷子輕輕‘送’一下血管壁,別硬拽。
門靜脈壓力高,吻合要更嚴密。連續縫合,收線時稍微緊一點。開放前,讓麻醉師準備好,可能會有短暫的血流動力學波動。”
一場手術做的張凡嘴都麻木了。
需要提點的地方太多了,這就是西北醫療的弊端。
有些手術做的太少了,這也是一些小國醫療的弊端。
手生!而且不光手生,因為沒有大量的手術,醫生根本就挑選不出來尖端醫生。
就像是華國頂級醫院挑醫生,你一進手術室,一臺手術下來,人家就知道你還有沒有上升的空間。
“準備,門靜脈吻合完成,開放阻斷鉗。”
當鮮紅的血液瞬間涌入蒼白的新肝臟,肝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飽滿起來!這是新肝獲得血供的標志性時刻——再灌注。
“血壓下降!70/40mmHg!”麻醉師立刻報告。
“快速補液!去甲腎泵入,維持灌注壓!”
“注意觀察肝臟顏色和張力!有無花斑?”
肝臟均勻紅潤,沒有花斑,說明灌注良好。血壓在藥物支持下也很快回升穩定。一旦出現花斑,這就麻煩了,等于說就是前面是老虎,后面是大狗熊。
最后一步,也是最精細的一步——肝動脈吻合。供受體肝動脈都很細,直徑可能只有23mm,吻合要求極高,稍有不慎就會導致血栓形成,移植肝缺血壞死,手術失敗。
拿起比頭發絲還細的70縫線和顯微器械。
“顯微鑷,顯微持針器。”張凡的聲音都放輕了。
“穩,這個時候一定要穩。
先縫‘腳跟’和‘腳尖’(血管兩端12點和6點位置),定好位。縫合時,只夾外膜,別帶內膜。針尖垂直進,垂直出,確保全層。
每針間距0.8mm左右。”
張凡嘴上說穩,但他的速度特別快,幾乎一針下去,另外一針就連上了,根本就沒有探查,甚至連思考都沒有。
手術室里鴉雀無聲,只有心電監護的滴答聲和顯微器械極其輕微的碰撞聲。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張凡在顯微鏡下進行著精密的“微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于,最后一針縫合完畢。張凡輕輕打結,剪斷縫線。
“開放肝動脈阻斷鉗。”
阻斷鉗松開。
鮮紅的動脈血流入纖細的肝動脈,原本略顯蒼白的肝動脈瞬間充盈、搏動起來!肝臟的顏色一下就變的鮮活起來了。
這玩意就像是一個女人剛洗過澡,或者剛打完架微微出汗臉蛋發紅一樣,一模一樣。
“肝動脈搏動良好!”李副主任激動地報告。
“膽汁!看到膽汁流出來了!”王主任指著膽總管殘端,驚喜地喊道。金黃色的膽汁從供肝膽總管斷端緩緩流出,這是新肝開始工作的最直接證據!
手術室里響起一陣壓抑的歡呼和松氣聲。最難的部分,過去了!
王主任側頭看了看時間,兩個半小時!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不服都不行!
四個小時,是頂級醫院肝移植的時間界限,四小時內算優秀,四小時外只能算合格,超過六個小時,勉強只能說你會做。
王主任看了一眼張凡,略微停頓了一下,還是說到:“張院,您說兩句吧!”
“呵呵,該說的都說完了,王老師,您別客氣,你說兩句,這個時候,是年輕醫生最能鞏固和加深影響的時候。”
王主任也沒客氣,他知道,張凡不需要客氣。
他頓了頓,對著觀摩室里所有年輕醫生說:“都看清楚了嗎?肝移植的核心,是精細、耐心和對解剖的絕對熟悉。每一步操作都要有依據,不能蠻干。血管吻合,尤其是肝動脈吻合,是重中之重,需要千錘百煉的顯微外科基本功。
希望你們下去后,多練習,多思考。”
觀摩室里,年輕的醫生們眼神熾熱。他們不僅看到了一場高難度的肝移植手術,更看到了一位頂尖外科醫生如何在關鍵時刻精準提點、把控全局,將高深的技術和經驗,化作一句句樸實卻直指要害的指導。
這比任何教科書上的理論都更生動,更震撼。他們知道,今天這堂課,價值千金。
有時候,差別就在這里,他們看張凡的手術是生動是震撼,因為他們見的太少太少了,而茶素醫院,比如霍欣雯他們,看的多了,就剩下模仿和超越了。
這也是技術行業領頭人的重要性。
手術結束,張凡被送到了招待所。
但肅省醫療圈震動了。
因為有人顯擺了。
“兩小時的肝移植,你們見過嗎?我見過,今天我見識到什么是真正的肝移植,什么是刀尖上跳出絢麗的華爾茲。”
一個小醫生在朋友圈里裝逼,他是不是見過華爾茲不重要,但不耽誤他裝逼。
手機不讓拿,不讓牌照,這有什么,不重要,我可以說感悟啊,兩個半小時,我可以說兩個小時啊!
并不比發個照片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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