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等宋子循走了,杜容芷果然就問安嬤嬤昨天給宋子循喝了什么。
安嬤嬤開始還不說實話,只說真就是喝了去火氣的,直到被杜容芷纏得煩了,才嘿嘿笑了兩聲,諱莫如深道:“大少爺血氣方剛,總叫他這么忍著也不是個事兒,還不如——”安嬤嬤一頓,見杜容芷一雙眼睛亮晶晶看著她,才又繼續道,“那事兒上沒想法了……您也就不用擔心了。”
杜容芷聽得目瞪口呆。
這可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頓時緊張道,“那他以后……”
“那不能夠。”安嬤嬤忙擺擺手,又好笑又好氣道,“要真這么厲害,就是借奴婢一萬個膽子奴婢也不敢啊!再說奴婢還等著抱孫小姐呢!”
杜容芷想想也是,不由好笑自己又杞人憂天了一回。雖不知安嬤嬤這副藥是不是真有那么神奇的效果,不過反正試一試總沒什么損失,索性就由著她去了。
如此又過了五六日,韓宗浩終于來復命了。
彼時杜容芷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便在偏廳親自見的他。
……中間雖然隔了一道屏風,杜容芷還是十分敏銳地感覺到韓宗浩今天有些不太對勁。
除了剛才讓他坐的時候他一直不肯,就是回話,頭也低得幾乎埋進前襟里……這在從前都是從來沒有過的。
少年自然看不到杜容芷詫異的目光,只低著頭回稟道,“那人叫福順,因為很會訓練些貓啊狗的,一向很討沈少爺歡心。老夫人千秋那日,他是早早就回了府的……對外只說是突然發熱,怕過了病氣給沈少爺……”
“不過小的聽福壽——就是跟他住在一處的小子說,福順那天看起來倒是跟尋常沒什么兩樣,因那晚上主子們不在,他們幾個還會了個夜局,福順隨隨便便就輸了幾百錢,也不像從前那樣耍賴賒賬,出手十分的闊綽……他們都猜他是在哪里發了財,連性子都轉了。”
“小的無能,打聽了這么些天,也只得了這些,其他更詳細的……實在是不知道了。”
杜容芷點點頭,“事情過去了許久,你能打聽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果然跟沈清涵脫不了關系……只是不知道沈氏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杜容芷正默默想著,卻見韓宗浩搖搖頭,忽然噗通一聲跪到地上,“除此之外,小的還有件事要向少夫人請罪——”
杜容芷一愣,“什么事?”
韓宗浩緊張地握了握拳頭,期期艾艾道,“小的雖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想來害您的八成就是這個沈家少爺……小的,”韓宗浩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小的腦袋一熱,回頭也訓了條狗,把,把沈家少爺給咬了!”于是又把自己如何訓狗,如何讓它辨別沈清涵的氣味,它又如何跳進沈家宅院,沈清涵被咬后沈家如何慌亂,又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直聽得杜容芷半天沒反應過來。
見屏風后的杜容芷始終沒有動靜,韓宗浩終于抬起頭來,頂著個青眼圈,一臉大義凜然道,“這次是小的行事太魯莽了,求少夫人責罰。”
杜容芷本來還有些怔怔,見他猛不丁抬起頭來,頓時叫他這副“尊容”嚇了一跳。待看清楚,又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是——”
韓宗浩臊得不行,咬著牙硬撐道,“小的爹知道了,把小的狠揍了一頓……”現在屁股疼得都不敢坐……
杜容芷不由咋舌。
韓春生不是個讀書人嘛,教訓起兒子來怎么也這么粗暴……
杜容芷想了想,又問他,“你的狗呢?被沈家抓到了沒有?”
“當然沒有。”韓宗浩挺著胸膛道,“小黑聰明得很,怎么可能被抓到?沈家少爺到現在還以為是家里跳進來只野狗,把他給咬了呢!”語氣里還些洋洋得意。見杜容芷似乎在屏風后看他,忙又規規矩矩跪了回去。
杜容芷沉默了一會兒,直到韓宗浩心都開始發虛了,才淡淡開口道,“你確實太沖動了……”很威嚴肅穆的樣子。
下頭跪著的韓宗浩此時此刻才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雙手緊張地抓住袍角——他倒不怕被責罰,但是如果少夫人以后再不肯重用他……
心里正七上八下,卻聽杜容芷一本正經道:“這次的事——”她聲音一頓,見韓宗浩果然皺著眉頭一副神情凝重的模樣,才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你雖探到了消息,可也同樣犯了錯,兩相抵消,且先饒了你一回——賞錢是沒有的了,二十板子也先給你記下,若是下回再犯,一并跟你清算。你可認罰?”
韓宗浩一愣,旋即大喜過望,“認認認!小的什么都認!多謝少夫人開恩!小的以后再不敢貿然行事……多謝少夫人!”又忙不迭謝恩。
杜容芷拿帕子按了按唇角,面無表情道,“安嬤嬤,領他出去吧。”
直到走出去老遠,韓宗浩才終于松了口氣。
安嬤嬤教訓了他幾句,見他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也不忍心再說,一直領著他到門口才道,“行了,你回去吧,以后可千萬別再惹事了。”
韓宗浩連連答應,見安嬤嬤說完就要回去,忙道,“嬸子請留步。”
安嬤嬤一愣,剛詫異地轉過身來,就見韓宗浩磨磨蹭蹭地從袖子里拿出個小圓盒子,紅著臉,前言不搭后語道,“上回聽您說青荷姑娘受了傷……從前我每回過來,青荷姑娘也多有照拂……我,我那個……”他胡亂撓了撓頭,把盒子往安嬤嬤手里一塞,“這個是我從外頭買的,說是去疤很有效果,麻煩……麻煩嬸子幫我給青荷姑娘吧。”說完見安嬤嬤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忙拿袖子遮著自己的大紅臉,“我爹還在家等我消息,嬸子我先走了啊。”趕緊落荒而逃。
安嬤嬤看著他越走越急的背影,不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少年似乎也聽到她的笑聲,著急之下險些讓自己的袍子絆倒,趔趄了幾步,才好容易穩住腳步,急匆匆逃走了。
安嬤嬤笑著搖了搖頭,這才轉身回去給杜容芷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