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頭陽光明媚,隱隱有風吹過,還會帶來幾分淡淡的花香。
杜容芷半靠在羅漢床上,身后墊著個柳黃色蝴蝶蘭錦緞迎枕,一邊秀秀氣氣地喝著銀耳燕窩羹,一邊聽安嬤嬤說話。
“……又說要喝參骨湯,偏院子里沒了好的,只有些個渣末參須……喝了怕也沒甚效果。”安嬤嬤狠狠啐了一口,“定是這狐貍精又聽了誰嚼舌,知道夫人剛送了只上好的人參給您配藥,故意叫爺以為您藏了好東西不給她用呢!”
杜容芷笑了笑,“那爺怎么說的?”
“爺當時也沒說什么。只是后頭又叫人尋了根兩指粗細的……聽說已經給她送去了。”
“既這么著,嬤嬤就莫理會這事了。”杜容芷把碗放下拿帕子擦了擦嘴,“橫豎也沒有讓媳婦拿了自己個兒娘家東西給他貼補小妾的道理,爺又不是個糊涂的。”
“話是這樣說沒錯。只是那傅氏也著實可恨,人都躺床上了也不知道安生……”安嬤嬤見杜容芷要起來,忙上前扶了她一把,“下作得很。”
杜容芷嘲諷地勾了勾唇,那也是因為有人愿意聽她胡說八道。
安嬤嬤見杜容芷大眼睛閃了閃,遂道,“奴婢倒不怕別的,就是擔心傅氏總這么三天兩頭地給爺上眼藥,再叫爺跟您離了心……”難得兩人如今和和美美的。
杜容芷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爺的心要是真在我這兒,她離間也離間不了,要是本來就不在……只怕沒錯也得揪出三分錯來。”杜容芷想了想,“傅氏那邊先叫人繼續留意著吧。她現在動彈不得,倒不怕翻出多大浪來……不足為懼。”
安嬤嬤忙應了一聲是,便領著人下去安排午飯去了。
杜容芷信手從花盆里摘了朵花在掌心里把玩,神色茫然……
其實她心里又何嘗不知道傅氏是個隱患?不止傅氏,便是她身邊的紫蘇,每每想起,也是如鯁在喉。
可是能怎么辦呢?她現在既沒有周密的打算,又沒有合適的理由,若只是圖一時暢快,不但不能除了這兩個禍害,只怕還會打草驚蛇,又引得宋子循不喜……
宋子循……杜容芷無意識地揉搓著手里的花瓣。
上次在馬車上的事最后雖不了了之,可也給她提了個醒兒。
她素來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頭腦活泛運籌帷幄的主,如今屢次三番化險為夷,靠的不過是對后事的提前預知,如何把這些做得風過無痕,不動聲色,今后還是得多動動腦子……
尤其現在宋子循已經對她有了懷疑……杜容芷閉了閉眼睛。
且由著傅氏再蹦跶一陣子吧。
只是這世上的事啊,有時偏偏人算不如天算。
這天晚上兩口子在屋里吃飯,宋子循見杜容芷碟子里的東西幾乎一動沒動,遂拿親手給她夾了個水晶蝦仁,隨口道,“今晚上怎么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我記得你愛吃這個來著。”
杜容芷心說就好像你知道我愛吃什么似的……遂柔柔一笑,“今下午在祖母那里貪嘴多吃了幾塊點心,到現在還撐得不行,實在吃不下了。”
宋子循有點不信,“什么點心就吃成這樣?”
杜容芷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原是家里這兩天新請了個廚子,做的點心花樣又多又好看,妾身瞧著每樣都有趣……不知不覺就吃多了。”
宋子循好笑道,“我打量你現在這行事,倒跟嵐姐兒越發像了。也難怪她總愛來找你玩。”
杜容芷撇了撇嘴就不說話了。
宋子循不禁被她孩子氣的模樣逗樂,待要再調侃她幾句,卻有丫頭進來傳話,說是老夫人讓人送了吃食下來。
宋子循于是命來人進來,見是老夫人身邊的柳絮,說是新請的廚子剛做了道玫瑰櫻桃甜羹,老夫人吃著味道甚好,給大少爺少夫人嘗個新鮮。
兩人忙道了謝,又讓青荷送了柳絮出去。
宋子循見那甜羹做得稠稠的,里頭一顆顆櫻桃鮮紅飽滿,嬌艷欲滴,心想倒也不怪杜容芷貪吃,便連他瞧著都覺得食指大動。
紫蘇忙上前給宋子循盛了一碗。
宋子循拿湯勺舀了一口,味道果真濃郁鮮甜,遂笑看著杜容芷道,“不來一碗么?”
杜容芷無奈地擺擺手,“妾身倒是想吃來著,只是眼饞肚子飽,現在吃了晚上指不定還得怎么難受呢……只能以后再品嘗了。”目光瞥過湯盤里鮮艷的櫻桃……幾不可見地頓了一頓。
宋子循見狀也不勉強,慢條斯理把碗里的湯羹舀著喝了,見還剩大半湯盤,遂漫不經心道,“味道還不錯,你今晚沒什么胃口……倒有些可惜了。”說完云淡風輕地看了杜容芷一眼。
杜容芷聞弦歌知雅意,遂從善如流地笑道,“是呢,妾身光這般瞧著,都覺著饞人得很。您看……要不要送些給傅姨娘嘗嘗?”
宋子循幾乎想也沒想就點了點頭,“也好。”
杜容芷莞爾,隨即招手喚了紫蘇道,“盛一碗甜羹給傅姨娘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