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曾讀過多次《十日談》,要說多喜歡,也談不上,比起這些批判社會,批判人性的作品,他更喜歡來點俗的,但敬重之情也該有的,畢竟大多人貪圖人間煙火,唯有少數人能千古流芳。
寫進教科書里的人不能說喜歡柴米油鹽的這幫人就不懂得生活的真諦,而這幫成天為了吃穿用住奔波的人該銘記這些曾推動了世界歷史進程的人,陸澤對其的敬仰,就源自于此。
或許有朝一日,陸澤也會被寫進表演系的教科書中,但成就也僅限于此了,他會被時代銘記,但下一個時代,未必會有容得下他的紙張。
這并非是《十日談》第一次拍攝成為電影,早在一九七一年,意大利的著名導演,拍攝過《索多瑪一百二十天》的帕索尼里就曾把這部作品搬上了大熒幕,作為他生命三部曲系列中的第一部作品。
不過電影中描述的“性”和大尺度的畫面太多,即便有不少人稱贊其中的“性”畫面也彰顯了生命的力量與美,但這個觀點陸澤是不太認可的,少量的少兒不宜戲份在某些影片中確實會對電影有增色效果,但過度的描繪確實會讓人懷疑這個導演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相反,這部最新的《十日談》,通過短暫的宣傳片進行了解后,卻給予了陸澤一定的驚喜,不僅因為它選擇的故事中,包含了兩個陸澤最喜歡的故事,人頭花盆和頭戴內褲的修女,主要原因還是在于這部電影就宣傳片來看,制作足夠精良,還原了中世紀的歐洲風貌,其次轉場做的很棒,不像一九七一年的老版那么粗糙。
再聽到如此多的影迷對其不留余地的追捧,陸澤基本可以確定,今年的“派拉蒙”應該要露露臉了,起碼在口碑這方面,絕對會在六大電影公司中名列前茅。
期待《十日談》的上映后,陸澤的目光重新轉移到了戛納現場,此時記者已經不再采訪,電影節晚宴正式進入正軌,畫面轉移到了劇院大門,已經有嘉賓行走在四十米米長的紅毯上了。
率先亮相的是油管的大V,多數是時尚圈和美妝圈的博主,也有少部分娛樂博主,從現場的歡呼聲中能看出來,他們的人氣并不低,現場有不少粉絲尋求與他們的合影,隨后是來自全球各地,各大平臺的知名網紅,其中也不乏華夏大網紅們的面孔。
只是相比較于剛才的油管博主,他們的紅毯之行就未必有那么愉快了,很多非歐洲主流平臺的網紅們顯然不太吃香,導致現場有些冷場,估計電視機前的不少觀眾已經用腳趾挖出了三室一廳,替人尷尬癥開始發作,甚至已經換到了別的臺。
作為商業性質的電影節,贈送或售賣一部分門票給這些也能產生經濟價值的非圈內人士也無可厚非,但作為專業人士或資深影迷,電影節的這種做法就很難去理解和接受了,繁雜的各行業人群匯聚在此,就像是一鍋大雜燴,完全改變了電影節本應該有的氛圍,這也是很多大腕,包括陸澤開始拒絕紅毯的根本原因。
短期來看,這樣確實會增加電影節的關注度,電影節所創造的收益也會增加,但長遠的去考慮,這樣做,也會損傷自身電影節的品牌價值,這點主辦方們不會不懂,可他們仍這么做了,讓很多影迷甚至是嘉賓都一頭霧水,搞不清主辦方到底要干什么。
陸澤的觀看源來自油管,自然可以看到不少彈幕在吐槽戛納電影節的前期紅毯配置實在有些低端,不少網紅在紅毯上都表現出了雙手都不知該如何安放的慌亂,成為了彈幕嘲諷,甚至是攻擊的對象,對此,陸澤不給予評價。
半小時后明星陣容開始登場,盡管只是些不太知名的演員,但自身形象和儀態管理都普遍好于網紅,這種面向鏡頭怡然自得的安穩讓不少網友表示,這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典禮,盡管他們邁步的頻率要比網紅們低上好多。
但明星的問題也不是沒有,搞幺蛾子的藝人要比網紅多出太多,就這一個半小時,男的摔了仨,女的摔了乘以二,由于穿的低胸裝,露點的也不在少數,讓觀眾們大飽了眼福,在陸澤這個身體掌控專家的眼中,百分之八十摔倒的演員,表現的都太過浮夸。
看彈幕插科打諢的時間總是過的飛快,又是半個過去,下一位嘉賓的登場,讓戛納現場都變了味兒了……
“現在下車的是來自俄國符拉迪沃斯托克州的門捷列夫兄弟,左側是哥哥盧卡斯·切爾斯科夫·門捷列夫,右側是弟弟克依沙爾·切爾斯科夫·門捷列夫,此次,他們帶著入圍主競賽單元的作品《流放》而來,哥哥盧卡斯是第一攝影師兼副導演,弟弟克依沙爾則是本部電影的導演和藝術導演,戛納歡迎他們的到來。”
隨著記者的介紹,兩個龐然大物緩緩下了車,在雙腳踩在地面的一剎那,這輛幻影的減震都肉眼可見的向上抬高了些,由于常年健身而患上的隱背癥在此刻發作,顯得兩人腰板更加的魁梧壯碩,把身邊的影迷襯托的像是縮小了幾號,這種既視感……說他們像人都算夸他們了。
兩人和其他的導演處境類似,都處在一種很尷尬狀態,由于作品較少,相比于他們的作品或參演他們作品的演員來說,他們的存在感基本等于零,在參加這次紅毯之前,很少有影迷認識兩人,但這次,情況發生了一點點變化。
“光頭壯漢,長胡須,滿身的刺青,你確定兩人是導演,不是幫派的打手?”
“他們兩個讓我想起了在遠東地區見過的,一些販賣軍火的當地黑幫,要知道,這種幫派成員是不穿阿迪達斯的。”
“很難想象他們是搞藝術的人,而不是“搞搞藝術的人”,現實生活中我碰見他們的話,我一定會繞著他們走。”
“螺絲刀!螺絲刀!一刻不停安地板!(中文)”
網頁上的彈幕不停的刷著,他們說出的話似乎真就是現場觀眾心中對兩人的印象,即便很多觀眾心中支持的都是《流放》,可依舊不愿接近這兩個人形怪獸,只有少數人忐忑的遞出簽名板,期待自己心中認定的好作品的創造者可以給他們留下一行字跡。
而出乎影迷意料的是,兩個看起來不像好人的壯漢表現出來的卻是與形象截然不符的耐心與溫和,這并非是米奇或陸澤建議他們搭建起來的人設,而是本身如此,這與他們常年健身有關,于是,遞過來的簽名板多了一些。
這是好的現象,能讓兩人脫離外界給予他們的刻板印象,這點在藝術領域同樣重要,雖然人們能接受藝術工作者的重重怪癖,但相比于一個開朗的藝術工作者,人們會更喜歡誰?不言而喻的事情。
在公告板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越過比兄弟倆小了兩號的安保人員,兩人進入劇院,消失在鏡頭中,陸澤將視頻關閉,休息時間到此結束,在工作期間,他仍需要每日復習劇本,即便他已經將劇情掌握的滾瓜爛熟,趁著頒獎典禮開始之前,他也有他的工作要做。
“給我一杯香檳謝謝。”
他接過香檳,站在會場中心點,環視一周,輕抿一口香檳,舉止展現了與身材截然不同的優雅,身旁的盧卡斯正翻著手機,偶爾會露出微笑,他沒有打擾,別人也不會去打擾。
即便是以主競賽單元入選者的身份參加典禮,也沒有出現友善的人向他問好,只是出于對他們兇惡面孔的忌憚,在擦肩而過時,才會有人向他們點頭問好。
因為自己是俄國人?還是因為自己為在場所有人都討厭的米奇工作?兩者都有吧,總之他早已做好了沒有社交的打算,有自己的哥哥在這兒就足夠了,有親人在,即便被孤立,也不會感受到孤獨。
“盧卡斯,我們先進去怎么樣?”
用母語交流過后,他得到了盧卡斯的同意,盧卡斯早就想找個地方坐下,認真和女友聊天了,于是收起手機,跟克沙走向自己的坐席,旁邊的嘉賓見兩人過來,咽了口口水,給兩人讓出了些空間,估計此刻,這人也在暗自抱怨自己倒霉。
落座后的一段時間內,周圍依舊安靜,與熱鬧的大環境比起來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身旁的盧卡斯打字飛快,偶爾會發條語音,他冷眼旁觀著,直到看的有些煩了,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盧卡斯。”
“嗯。”
“你要娶那個意大利的小姑娘嗎?”
“……,只要我喜歡的話,為什么不呢?”
聽到弟弟的問話,盧卡斯突然沉默,拇指摩擦著光滑的屏幕,按出一枚殘缺的指紋,隨著一次次滑動,指紋被拉成了一條條長線,讓光潔的屏幕變的有些凌亂且渾濁。
不會真的有人認為二十歲的女孩會不喜歡帥哥,而是喜歡長相兇惡的肌肉猛男吧?
他懂,克沙也懂,大家都懂,只是恰好她真就對了盧卡斯的胃口,于是大家齊心協力為盧卡斯編織了一場本該有,但因為包辦婚姻而沒有的美夢,夢可以持續著,只要盧卡斯還想持續下去,只要她能給予盧卡斯忠誠,那么她的美夢,也才剛剛開始。
兄弟二人感激父母賜予他們的強壯身體,但在某些方面,這強壯的身軀反而會成為尋求某種感情而不得的壁壘,兩人其實都看穿了,但……克沙喜歡更直接些去索取,而盧卡斯喜歡給一場交易披上一件美麗的外衣。
典禮開始了,宣布了第一個獲獎的得主,重要場合,盧卡斯也沒有玩手機,兩人正襟危坐,目光直視著舞臺,看著一樽樽獎杯被得主奪走,直到金棕櫚獎的頒發,主持人打開信封,按流程故弄玄虛一把,最終高呼出獲獎者的名字。
“第八十二屆金棕櫚獎,最佳電影獎!獲得者是……克依沙爾·切爾斯科夫·門捷列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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