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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阻歸程


更新時間:2019年05月01日  作者:盈盈笑秋水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盈盈笑秋水 | 最窈窕 


周游拍了拍手,滿意地看著底下互訴衷腸的那一對聲音慢慢弱小來,人也迷迷瞪瞪著,不由嘴角噙笑,立在屋脊,很有種運籌帷幄的愜意。

左一看著這樣的主子,一時間心緒繁雜,不知該當敬仰還是唾棄。

同樣覺得愜意的,還有一人。

梁惠帝覺得這幾日特別的愜意。

原因有二:

其一要數蕭相不再盯著他。

自從上回賜婚至今,蕭安然終于偃旗息鼓了。也提什么變法,更不再說什么青苗稅,至于危言聳聽說什么大梁積弱群狼環伺須得變法那更是再沒有過,哈哈耳根子清凈的感覺當真是不賴啊....

其二要數新得兩個妙人兒可以擁翠偎紅。

若膩了綠嬪則還有宏潤。更別說身畔還有斑大蟋這些能征善戰的大將軍們,故而梁惠帝這日子真是舒心得很哪。

此時,他一如既往閑適地敲著桌案。半瞇著眼睛聽唇紅齒白的少年宏潤,清脆嘹亮地說一說才編成的《斗經》,順便飲一壺清茶。

如此真是快哉、樂哉。這樣的人生,當真是舒泰得很。

梁惠帝甚至想喚來蕭相同樂。畢竟蕭相不找茬,他就想找蕭相了。梁惠帝想似十幾年前那般讓他一同來賞花喝茶....再斗斗蟋蟀。

也不知使不使得?

梁惠帝敲著桌子:若他肯來,梁惠帝覺得自己可以將心頭好紅將軍也送于蕭安然。能重修舊好,如此,此生便再無遺憾。

不過再看一看眼前年少貌美的宏潤,一代帝王心頭難免就有些發虛。索性撇開念頭聽宏潤念一句“朱頭青項翅金黃,肉腿如同雪白裝。”再聽聽宏潤悠悠揚揚誦讀小重山的“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饒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名,阻歸程。”

阻歸程,

梁惠帝的手指不由滯住,宏潤不知道的是這首小重山當年有人曾婉轉凄涼的念過。

皇帝不由捏了捏額頭,只覺得今日有些邪性,怎的不時就想起蕭相?

這世間多苦,求不得最苦。帝王生來就是萬眾矚目,眾人對他也是予求予取,也唯有一人,他費勁了心思,終究是求而不得。

梁惠帝嘆息不已,卻知道自己狠不下心來對付他。

耳聽梁惠帝嘆氣連連,宏潤也就停了不念。他隨意瞥了眼皇上,心頭有些詫異。

這是前朝一代名將的詩,無論是前朝還是當今,總有很多人感念其品行,對此詩更是倍加推崇。宏潤雖覺得不錯,但是自覺讀的也算尋常,卻不知因何梁惠帝聽見后面色驟變。

宏潤又瞥了眼梁惠帝后便悄默聲地放下手中書,想了想后,索性捧起了清冽的茉莉花茶并不管梁惠帝,徑自慢慢地飲啜起來。

飲啜著溫暖的茶水,宏潤的思緒順著裊裊升起、若有似無的道道熱氣悠悠長長地隨之飄遠,飄向了那個午后,心頭有聲音不斷在問:明眸皓齒今何在?

自然是在該在之處,非是他這種深陷泥淖之人所能靠近罷。

咽下茶香,吐出濁氣。宏潤也不理會正在出神的梁惠帝,卻神色淡淡地沖一旁的武公公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武公公同他對視一眼后,忙斂目低頭。

宏潤卻在想:不知那人為何讓他念這首小重山,他也不解為何紙醉金迷的梁惠帝聽見此詩竟然會被觸動。

這位帝王是感嘆高山流水之音難求?還是慨嘆白首無力建功立業?

宏潤覺得必然不是后者。

至于高山流水之音難求,嗬嗬,宏潤幾不可聞地譏笑一聲,又低頭將這些情緒悉數吞并。這樣的帝王想要知音,真是玷污了知音二字。

一時間,梁惠帝和宏潤少年這兩個身份懸殊陰差陽錯共處一室的二人都靜默不語著。

一帝王一少年,一坐一躺,一皺眉一斂目....就這么各自凝神各自惆悵,屋內只余龍腦香在爐金獸里孤單單燃起,又裊裊飄遠..

武公公一個早被去勢,天生弱勢的內侍哪里能看得懂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紛雜?他索性眼觀鼻鼻觀心,將手攏在袖籠,摸著手里的一塊瑩潤好玉,一聲不吭。

“去平安寺!”一聲遲疑中帶著沙啞的嗓音終于打破此間寧靜,梁惠帝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驀地站起,斷然說道。

武公公不由就是一驚。

武公公以為梁惠帝會似平日一般嘆息一聲,爾后便拋下時,哪里能知道會聽見帝王沙啞著嗓子重重地說要去平安寺?

似乎是怕自己改變心意,只見梁惠帝甫一說完就吩咐武公公備車立刻就要走。

武公公照例要勸一勸,說兩句天色已晚,再勸一句春風乍起莫要著涼。畢竟平安寺之于梁惠帝那可是多年的禁忌。

梁惠帝卻被他勸得睜圓了一雙豹眼,怒瞪道:“朕要去,管他什么天黑天冷?”

如此一看,平日里萎靡的帝王此時倒是很有幾分氣勢。宏潤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心道這樣威武的梁惠帝不過是如曇花一現。

果然待梁惠帝看向宏潤時,面上卻再沒了對上武公公的薄怒和微寒。和風細雨的讓武公公也難免心塞。

“陛下,陛下,唐尚書呈上來的奏折您還沒看呢。”武公公索性幫人幫到底,再送一份人情給周游。

梁惠帝一愣,旋即回頭看向桌案上孤零零躺著的奏折,上頭的字跡工整秀麗,里頭的內容他也大抵看過。若在平日,他或許會覺得有趣兒,說不得還要再賞一賞唐尚書。但是今日他心緒不寧,就連宏潤的《斗經》都不能讓他提起興致,更遑論去想什么發動全京城的有識之士找些力大無比的蟋蟀,編本蓋世無雙的、比宏潤這樣淺薄的《斗經》更加厲害的、斗蛐蛐兒的書?

“算了,暫且放著吧。勞民傷財,沒什么意思。”許是才聽過小重山,梁惠帝談吐間也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大氣和正義凜然,聽得宏潤一愣一愣的。

嗬嗬,皇上居然也知道勞民傷財,那么為何....

許是看出宏潤的疑惑,當梁惠帝走出宮殿大門而宏潤還裹足不前想心事兒時,從他身畔擦肩而過的武公公好心地提點他:“人還是蠢點的好,莫要想許多了,還是快些走吧。”

見宏潤身形踉跟上,武公公不由在心內嘆息:皇上什么不知道?做不做的,不過是全憑帝王的心情罷了。

今日算是唐糊涂倒霉正碰著皇上想較真兒的時候,武公公再推個波助瀾,自然就不落好。若是前些時日,梁惠帝最癡迷斗雞,也沒有宏潤的《斗經》,說不得唐糊涂就能瘙中了皇上的癢處呢。

想至此,武公公不由隔空啐了唐糊涂一口。心里只覺得暢快。非是因為唐糊涂曾得罪過他,實在是武公公一個無根之人,單憑梁惠帝的恩寵過活的內侍,卻不及唐糊涂會溜須善拍馬,這足以讓武公公生出忌憚。

眼見梁惠帝心急火燎要去多年不想提的平安寺,武公公忙收起心頭雜念,差了人趕緊張羅自己也收拾行裝打點上路。

梁惠帝這十多年來就鮮少去寺廟,非是他不喜歡禮佛,實在是有樁舊日公案讓他提及平安寺就色變。這是閑話,武公公自然不會同旁人說,至于那位世子從何得知,武公公自然不知道,但是不妨礙他對那位越發的忌憚和仰望。

也許,悶不吭聲的秦王爺將來要靠這個嫡子才能正一正門楣?

梁惠帝這是微服私訪,他不想動靜太大,待到得平安寺,被一眾人簇擁而入氏,先顧不得緬懷舊日辰光,就開始找尋往日的那些景物,一陣子逡巡下來后卻發現寮房和影壁還有些個花花草草都跟往日不同了。

也是十多年不來,可不就得是物是人非?梁惠帝慨嘆一聲后看向武公公,見身邊的內侍正正在發呆,全無平日的伶俐,不禁罵一句老狗又踢了一腳道:“想什么呢?還不給朕尋一尋當年的寮房?”

武公公被打得激靈一下清醒過來,忙尋了僧人。待想細細問詢,卻發現那個知客僧居然抖著身子,說話也有些發顫。

武公公心里不禁疑惑了起來,他雖受人之托卻不能讓梁惠帝涉險。想到此處,武公公忙站在了梁惠帝跟前,說道:“怎么不見你們主持出來?”

他家主持平日云游四方,也就只今日在,只這話卻又不能說出來。知客僧忙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道:“主持云游不在寺中。”

武公公心里有些責怪周游,怎么將他們引到了這個地方。只是現在已經上了賊船,后悔已是遲了。眼見梁惠帝面有疲色,還是早早將人安置才是。

他忍著氣,只說道:“還不將你們后面最好的寮房收拾出來給我們主子?”

知客僧這才松了口氣,忙兩股戰戰抖抖索索地轉身就走,不多時就又跑了起來。

“陛下,這人有些不對。”久久未語的宏潤看出其中端倪忙忙說道。

“截住他。”

梁惠帝眼見一腔懷舊心思被人打斷又怎會不氣,手一揮就讓人綁縛住了。知客僧見狀忙大喊道:“陛”

話未說完,就被梁惠帝差人堵住了嘴巴。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是想同人通風報信呢.梁惠帝鐵青著臉,知道這后頭的寮房定是藏污納垢不能見人,要不這知客僧也不會如此。

他雖身為帝王,卻也知道有些寺廟打著侍奉佛祖的名號,卻在其中行那些蠅營狗茍的勾當,如今見知客僧如此,也就以為里頭定然是這些勾當。

一想到自家午夜夢回偶有想起的寶地,如今卻被人玷污,梁惠帝不禁怒從心頭起,三兩步就踢開了一間廂房,屋子里的油燈被他這么大力一踹驚惶得四處搖曳,別說里頭還真有一男一女在。

梁惠帝才想發怒,卻發現這二人有些眼熟。武公公那是早就看出來的。他暗道一聲糟糕,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

此二人一個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內侍,另一人則是伺候平陽公主的宮女兒。這二人居然在一處,一時讓人辯不出其中之意。武公公這才想起來皇后娘娘據說出去禮佛,但是因為這幾日平陽公主沒在宮里,皇上也就沒再踏足她的宮殿。

宏潤沒有進來,只是在這暮色蒼穹下等著一場大戲。

是的,據說今晚有好戲看。

若是,能讓他見一見明眸皓齒的那個她,那就更好了。

就在宏潤和武公公沉默著各想心事時,梁惠帝一把攥起內侍的衣襟又踢飛那個宮女兒問道:“你們的主子呢?”

那宮女正是被平陽趕出去的那位,她在平陽公主跟前十指不沾陽春水,身嬌肉嫩,哪里經得起這一腳,踢飛落地后就吐血倒地,倒是內侍忙忙指著前頭一間光亮的寮房道:“在...在那里。”

“好一個平陽!”

梁惠帝冷聲吐出一句后,抬腳就往前去。心里已經想至前朝公主跟個小白臉和尚穢亂寺廟清凈地的事情來。

武公公忙忙跟上,倒是宏潤止步不前。靜靜站著。

梁惠帝此時哪里有心思去管他,只疾步快行往前走。不多時就走到了那處,還是一腳飛起,還是驚得燈亂影搖....

但是,卻沒能驚動那對交頸而臥的鴛鴦。

一陣風吹過,吹起了紅鸞帳,吹起了青絲烏發,卻沒有吹醒那一對。

梁惠帝此時已是氣急,武公公卻看出來有些不對,忙勸阻梁惠帝:“說不得是小夫婦來此玩鬧罷了。”

這是往平陽公主和牛郎身上扯帶了。

周游不由冷笑連連,隨手扔了幾顆松子,灰老鼠們就紛紛往床上跑....

牛郎最怕灰老鼠,他這一覺睡得正酣,哪知道老鼠居然來搗亂。被驚醒的他又急又氣忙忙揭開身上的錦被露出精壯的身姿和昂揚的...臀,錦被經此掀開正好露出里頭的嬌人兒,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皇上身邊最最端莊的皇后是也。

梁惠帝只覺得心頭有火在燒,他踉踉蹌蹌上前卻沒能驚動那一對迷迷蒙蒙的鴛鴦。

急火攻心之下,梁惠帝將頭一低,喉頭發癢....

爾后,便有血汩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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