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山聞言,抬頭,目光看著夢成非那篤定的神情,心中微微有一抹苦澀的笑容。
這夢成非的直覺太可怕了。
沒錯。
他就是有些特別的焦慮,比當初豐盛農業生死存亡的時候,還要焦慮許多,甚至有一種引而不發的迫切感在壓迫自己。
重生是重回過去的人生,拋開他身上的神農鼎而言,他就只是從過去回來走了一趟,這一趟走的是讓他有些心驚膽跳的。
他一開始或許只是想要彌補一些遺憾。
讓自己身邊的人過上好日子。
可漸漸的,他發現,他已經身在命運的軌跡之中了,他的改變,未必是說好,還是不好,或許對于一些人而言,他的出現,改變了他們命運之中本有的輝煌。
所以有時候他也會陷入這種矛盾之中。
當然,他也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人,既然來到這時代,重啟一次自己的人生,他要過的輝煌,所以他要改變這片土地,改變身邊所有人曾經悲慘的命運。
他即使愿意當亞馬遜的蝴蝶,愿意煽動那命運的翅膀,可他能改變的又有多少呢。
一直以來,他都只是改變了身邊人的命運軌跡。
這一次不一樣。
他改變的是華國大豆市場的未來了,上一世因為這一場大豆戰爭的影響,導致華國大豆業十五年都站不起來。
這種恥辱,但凡是農業人,都是可在心中,羞于出口的難受。
哪怕有一絲絲的機會。
他都愿意傾盡所有,改變這一次的戰敗,改變這一次的落后,挽回華國未來十幾年的糧油市場的失敗。
越是緊張,才會越會焦慮。
因此才讓他看起來了,有些迫不及待的那種難受。
“沒錯!”宋山大大方方的承認了,他嘆了一口氣,道:“我自詡自己是一個農夫,夫之大者,其實我就是一個單純的農業人而已,我一直都很自信,自信自己即使失去了豐盛農業,我也能創造第二個豐盛農業,只要我在這里,豐盛就不會敗,因為這種自信,讓我一直以來都沒有顯得很慌亂,即使那一次豐盛在生死關頭折騰,可我依舊還有底氣,有底牌,我哪怕和艾比決戰失敗,我都有重頭再來的機會,而這一次,卻不一樣,我心中很清楚……”
“我哪怕傾家蕩產,也要死撐著,那是因為如果我輸了……”
他的瞳孔之中有一抹決絕:“最后輸的不是我,而是整個華國大豆業,這是我不允許的,哪怕還有一口氣,還有一塊錢,我都不允許!”
“這是情懷嗎?”
夢成非低聲的問。
“不是!”
宋山笑了笑,他輕聲的回應,道:“這是一點執念吧!”
上輩子的執念。
這個執念有時候很可怕。
可怕到能成為他的心結。
上一世,他沒有這個能力,沒有這個資格參與進來了,而這輩子,他既然參與進來了,就不允許有其他的結果。
必須要贏。
夢成非深深的看了宋山一眼,她能看得懂宋山的決絕,但是卻有些不理解他的說法,不過知道就行,她也不是很追究到底的人。
她如今只要知道宋山的心思就行了,宋山的確陷入了她所猜測的那樣,有些焦慮的心態。
“你這心態,不利于作戰,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放下手上的工作,讓自己消停幾天!”夢成非一過來人的身份給宋山一些建議:“有時候越是緊張,越容易出錯,而這時候,卻是一點錯誤都不允許的,如果最后的結果是能贏的,卻因為你的緊張心情導致出錯,恐怕這才是你這輩子沒辦法原諒自己的事情!”
“你說的對!”
宋山沉思了一下,他認可夢成非的說法,自己或許陷入了過渡的焦慮之中,是時候應該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不然這樣的急迫心情是會壞事情的。
他看著夢成非,輕聲說道:“你倒是對這種事情很有經驗啊!”
“我也經歷過!”
夢成非一邊喝著茶,一邊優雅的說道:“當初我執掌第一支私募資基金的時候,我的心情也好像你這樣,有一種壓迫不住的激動,又有些害怕,又擔心,又難受,最后差點功敗垂成的時候,我還有直接上樓頂跳下去的那種想法!”
宋山聞言,略有些沉默了,天下人看到的都是夢女王的殺伐果斷,是她所向披靡的指揮頭腦,是她手段狠辣的操盤能力,可誰又知道,夢成非走到今天這地步,她付出了多少,她承受了多少。
這讓宋山對她不由自主的有一絲絲的心疼。
一個失去了丈夫的女人,一個被家族逼得沒有什么立足之地的女人,想要在深市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立足,她到底經歷了多少。
自己所看到了,或許也只是冰山一角。
“夢老爺子知道嗎?”
宋山突然問。
“知道什么?”
夢成非有些跟不上宋山的腦回路,下意識的問。
“知道你這些年經歷的,承受的!”宋山輕聲的問。
“呵呵!”
夢成非笑了,笑的有些燦爛,但是燦爛的笑容背后,確是一絲絲的苦澀。
她輕柔的說道:“其實我和老爺子沒有你想的那般劍拔弩張,我這個人,從小到大沒有感受過多少親情,說白了就是缺愛長大的孩子,所以當初才會敗夢解放那甜言蜜語給忽悠了,其實夢解放對我挺好了,又有才華,又溫柔,在大學用現在的話說來,他算是校草級別的,有身份有地位又有才華,我那時候二十歲出頭,哪能不心動啊,可結婚之后,他變臉的速度比什么都快,或許他結這個婚也就是為了給那個誰看,而在這個家里面,老爺子是對我最好的,我在他身上,甚至有了父親的感覺,我放棄鐵飯碗,南下創業,也是他支持的……”
她的神色有幾分幸福,又有幾分無奈,繼續說道:“只是他終究是有些舊時代大家長的作風,老了老了有些糊涂了,執念也越來越重了,放不下夢家了,可在我心中,他一如既往是當年那個在夢家對我最好的老人!”
“所以他知道!”
宋山平靜的說道:“你吃的所有苦,他都知道,你拼回來的一切,他也明白,即使這樣,他還是那樣做了,在他心中,你不是女兒,哪怕改了姓,你終究還是一個外人吧,你這些年的苦,值得嗎?”
這話題就有些傷感了。
夢成非白了宋山一眼,那一眼風情萬種,那一眼仿佛帶著高壓電一樣,讓宋山有些猝爾不防。
“說著說著,話題都讓你給弄偏了!”
夢成非沒好氣的說道:“說你,別掰扯到我身上來了,我這點歷史,早就過去了,要是玥玥再爭氣一些,過幾年我都能退休了!”
“想多了!”
宋山也回過神了,他笑了起來了:“我告訴你,夢玥還會跑的,等過兩年你和夢老爺子形勢穩下來了,你看她跑不跑,這姑娘就不是那種愿意接受你為她打下來江山的人!”
“我又何嘗不知道,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總要試一試,不然不死心!”
夢成非這么聰明的人,怎么有看不透夢玥的性格,如今能用這一招逼得夢玥繼承她的事業,可她也知道,這不穩妥。
做父母的,總希望給孩子自己認為最好的。
“其實……”
宋山想要勸一勸她,卻有無從說起,說到底這是她自己心中過不去的一道坎,最后還是要讓她自己想通才行,不然說的再多也沒用。
“不聊這些了,我來這里不是和你聊這些的!”
夢成非有些生氣了:“你怎么就能把話題一直都扯到十萬八千里之外呢!”
“我這不是為你考慮嗎!”
宋山訕訕的說道。
“我謝謝你,不需要你的好心了,以后我和夢老爺子,和夢玥的事情,你少做狗頭軍師,不然我直接把你這狗頭給打爆了!”
夢成非警告的說道。
宋山可是做的不少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記吃不記打,有他在,自己和夢玥之間的事情,總能從簡單變得復雜的。
宋山聞言,渾身寒顫了一下,這女人可不是鬧著玩了,那是說到能做得到的人,自己還是最好不要卻招惹他,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行!”
宋山道:“你們以后兩母女的事情,誰也不要找我!”
下回夢玥再來請教,他就把夢玥趕出去,反正這事情,他打死不參合了,他們母女兩個,愛開戰就開戰,最好打一個頭破血流。
“誰找你了?”
夢成非挑眉,眼神凌厲了一下,宋山一下子又慫:“好好好,我錯了,不是你們找我,是我自作多情,我就不應該多管閑事!”
在這位爺面前,宋山有時候覺得自己有千般武藝,萬般霸氣,都用不上啊。
“說正事!”
夢成非沒有繼續和宋山瞎扯下去,道:“我來找你,是告訴你,我們有一部分資金,被套在了歐洲戰場上了!”
“什么?”
宋山皺眉,目光有些凌厲起來,看著夢成非,道:“怎么會這樣?”
他們的資金早就差不多撤回來了,怎么會被套在歐洲戰場上了呢。
“說來說去,是貪心了!”
夢成非說道:“總想要多撈一筆,最后入套了,或許說,我們在盯著別人,別人也在盯著我,輕敵總要付出代價的,不過數目不大,影響不是很大!”
“你先說誰盯著我們?”
宋山問。
“還能有誰,法國的!”
“路易達孚?”宋山試探性的開口。
“不僅僅!”
夢成非說道:“反正我們在歐洲的資金,基本上被套在了玉米市場上了,除非我們愿意壯士斷腕,不然我們只能等一段時間了!”
“玉米?”
宋山沉默半響,開口說道:“歐洲的玉米市場如何?”
“最近有些動靜,所以我才想要撈一筆,好攢足了開戰的子彈,可沒想到,被人來了一招回馬槍,結果大幅度的把價格拉低了,導致把貨砸在手里面了,現在出,不是不能出,可價格之低,足以讓我們損失三千萬以上!”
夢成非有些咬牙切齒:“有時候在這戰場上,是不能小看任何人的,我也犯了一下自大的錯誤,或許是這段時間贏的太舒服了,失去了警惕性啊!”
“套住多少?”
宋山倒是沒多想,夢成非不是神,在這復雜的交戰之中能一直保持絕對的冷靜那是不可能的,人的情緒是會被放大了,包括貪念。
他現在關心的是,有多少資金被歐洲戰場的套住了。
“一兩個吧!”
“那就還好!”
“歐元!”夢成非補充了一句。
噗通一下。
宋山從太師椅上掉在了地面上,目瞪口呆的看著夢成非:“你咋這么貪心啊!”
“不是你說的,做人要胃口夠大,寧可做一個飽死鬼,也絕不會讓自己胃口變得太小了!”夢成非有條理的說道。
“這話是我說的?”
宋山表示很懵啊,他說過這樣的話。
“就是你說的!”
夢成非很肯定。
宋山頓時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我的媽呀的,在這個關頭,一兩億的歐元被套在了歐洲市場上,我們得損失多大啊!”
“沒事!”
夢成非笑了笑:“我們自己的資金是不夠的,我出了和明珠的投資圈合作,我還準備和東南亞的投資圈合作,最少能拉來一些資金!”
“說得輕巧啊!”
宋山嘆氣:“現在敢摻合進來的人,應該不多了!”
“那你就小看做投資的!”夢成非搖搖頭:“這時候就是他們生撲的時候,所謂危機,沒有危險,哪里有機會,沒有危機,他們又如何能賺錢,有時候利益和風險是并存的,哪怕在危險,也會有很多資金前赴后繼的撲進來的,關鍵是我們能不能利用上而已!”
“就算如此,你也不要太樂觀了,金龍魚背后是豐益國際,豐益國際如今被ADM控股了,ADM不會放過東南亞的資本,他們的游說,比我們更有說服力,如果郭糖王徹底的傾向他們,那么東南亞涌動進來的資金也是很可怕的,這可能不是朋友,而是敵人了!”
宋山分析說道。
“有道理,但是我們不是沒有優勢的,東南亞的商圈很大,他們ADM能找到合作的伙伴,我們也可以!”
夢成非笑了笑,一如既往的自信,沒有絲毫畏懼。
“顧運朝?”
宋山瞇眼。
“相對于顧運朝,我更看好豐若愚,可惜,他身體不好……”夢成非有些無奈的感概起來了。
豐若愚,這個被譽為資本獵手的男人,在投資圈的名聲可是非常響亮的,對于實業的顧運朝而言,他才是投資圈的大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