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果然是一人計短,三人計長!”
“甚好。”
“既然事情定下,那么……接下來我就親自跑一趟,盡快促成此事為上。”
“這里的事情,曦兒你們看著處理吧。”
人多好辦事,人多主意多。
陽滋歡喜不盡。
單憑自己之力,想要思忖出這樣的法子,還真有些難,既然法子定下,當速速落實行動才好。
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環顧四周,這里的情景……還是令人不喜,非不喜那些人,而是不喜眼前的場面。
這不是帝國該有的樣子。
縱然災情,也該盡可能避免這樣的情形發生,那樣的帝國,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帝國。
撫了一下手腕,一縷內力游走其中,鵬鳥它們一直都在附近,跨乘它們,往來很快的。
“陽滋姐姐,此事……要不要同高兒說一下?”
“從咸陽前來,麗夫人說過,若可……讓姐姐你幫幫他的。”
曦兒突然道。
自己留在這里,處理后續的事情,不為難,何況,殘劍大俠他們也在這里。
陽滋姐姐往來咸陽、江南,也不會很慢的。
這樣的事情如若做好,對于中原災情的快速撫平,有莫大助力,也算得上一件功勞。
于陽滋姐姐而言,功勞是無所謂的,可有可無的。
對于公子高而言,就不一樣了。
皇伯派他前來中原治災,從連日來的中原形勢來看,他做的不算好,甚至于不太好。
雖有法子,不為十分有力,對于整個中原災情的梳理,沒有真正的推進。
公子之間的一些事情,自己也非不知道。
對于一些事,自己是無所謂的。
麗夫人卻有那般吩咐,陽滋姐姐先前也有說過,若可……也幫襯幫襯公子高。
眼下,就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高兒弟弟?”
“這個……,曦兒你的意思?”
“哼,這一次的事情做的亂七八糟,見他一次,我都要罵他一次!”
“接下來的事情做好,大體也是一份功勞,只不過……讓高兒去做,又要拖多日了。”
“中原之地的災情,不能拖。”
“還是我做更快些。”
“嗯,到時候提一嘴高兒就行了。”
“讓高兒補上一份文書就行了。”
“應該可以吧?”
非曦兒提起,陽滋都忘了。
高兒?
曦兒之意,高兒可以因此事受益?
將功補過?
聽起來,倒不是不可行,但……讓高兒去行這般事,時間太慢了,從中原傳遞文書到咸陽、江南,往返之日加起來,都不知道可以做多少事情。
還是自己做更好些。
至于高兒的事情?
有一個折中之法。
“可行。”
“前提,還是待會同他說一下為好,中原諸郡之地也能做好準備,事情就更加便捷了。”
曦兒頷首。
為快速將事情辦妥,陽滋姐姐親自往返咸陽、江南是最好的選擇,至于公子高那里?
需要知曉事情。
也要著手準備做事。
“當如此。”
陽滋也有此意,畢竟……接下來的事情,自己不可能都親力親為的,還是要看高兒、馮去疾他們。
事不宜遲,沒有在此地繼續停留,有曦兒她們,自己放心。
不時,順從身上落下的一道力量,伴隨此方天地蕩開的些許風勢,直接消失不見。
“師兄!”
“今日好雅興,可有收獲?”
“嗯,上鉤了?”
“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還是一條一尺多長的肥魚,這……,師兄怎么又將它放掉了?”
“怪道魚簍里一條魚也沒有。”
“魚餌也沒有?就這樣空鉤釣魚?”
“師兄還真是……好手段。”
“子房,坐!”
“也來一桿?”
“垂釣還是有些意思的。”
“昔年,太公望在渭水之畔垂釣,最后得遇大周文王,風云相會,成就大周八百年基業。”
“太公望那個時候的年歲已經耄耋了,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道家祖師的修行,也是耄耋起步,十年之期,身融萬物,得了最為本源的道理。”
“玄清子十多年來,曾有一篇文章落于諸夏。”
“夫人之所貴者,生也。”
“生之所貴者,道也。”
“人之有道,如魚之有水。”
“涸轍之魚,猶希升水。”
“弱喪之俗,無心造道。”
“惡生死之苦,愛生死之業,重道德之名,輕道德之行。”
“又云:人常失道,非道失人,人常去生,非生去道。”
“故養生者慎勿失道,為道者慎勿失生。”
“使道與生相守,生與道相保,二者不相離,然后乃長久。”
“最近略有所得,子房,你的修行似乎沒有太大進益,一顆心還是不能徹底安定下來?”
“你不能靜心,一些事在那里。”
“你靜心了,一些事也許還在那里。”
“己身可得道德之妙。”
“師兄所言是玄清子的《坐忘論》?”
“玄清子,他的確道家不世出的大才。”
“也是秦國的大才。”
“來一桿也好,今日也無大事,也看看運道如何,看看能否垂釣上來一條魚兒!”
渭水以南,上林之域,有支流徜徉,引四方之力,匯入渭河之中,東游入懷德、臨晉之地,同洛水交匯。
一并出關外,繼而又匯入大河之中。
近正午,關中多炎熱,涼風不顯,唯有萬物不住躁動,大日明耀的都要將萬物烤干一樣。
堤橋入水,飛檐翹角之亭立下,步入其中,一觀二師兄悠閑自在的模樣,衣著淡藍色花草細紋點綴的青年男子拱手一禮。
多有嘆服。
多有佩服。
旁邊的魚簍里,一條魚兒也沒有,本以為是師兄沒有釣上來一條魚兒,話語間,便是一道色澤黝黑的肥魚從水中躍出,掛在魚鉤上。
尚未說道此魚適合做什么吃食之時,師兄已然將它取下,隨手一扔,魚兒入水,卷起陣陣水花,消失不見。
師兄,雅興之至。
坐于旁邊的蒲團上,同師兄閑聊。
垂釣?
自己也是會的,只是……近年來,很少垂釣了。
旁邊倒是還有不少魚竿,一應諸物都是齊備的。
聽師兄這般清靜閑逸的語落坐忘道德,深深的呼吸一口氣,調整心情,取過一桿,學著師兄,不掛餌料,也是入水。
“師兄,消息來看,嬴政正在巡視會稽郡,應該就要返程了。”
“若是車程夠快,九月上旬就能回咸陽。”
“掌門師兄和儒家的一些事情,就可定下了。”
以師兄的出身,以師兄的經歷,這些年來……都是這般的神情語態,自己是不如的。
自己也能做到。
自己不愿意做到。
“儒家眼下并無大事,縱然大事,也不為大。”
“掌門師兄會無礙的。”
“子房,你的魚線一直在晃動,魚鉤也有不穩,如何可以釣到魚?”
“昨兒我得了一篇文章,你接下來可以看一看,或許于你有用。”
靜坐如鐘,手持魚竿,一動不動,任由水面漣漪起伏,一切若天然,一應外在不擾。
子房有前來,已然感知他身上的不定之氣。
連月來多有,雖有叮囑,似乎……用處不為大,就是此刻垂釣,魚竿在手,也雖心意而上下微不可察的搖擺。
“大事,小事。”
“師兄,這些日子多虧有你,我……我的心的確有些亂了。”
自儒家從桑海之地搬遷入關中以來,大小之事就一直不斷,今歲更是大事多發。
許多儒家弟子都身死了。
至今,落于儒家身上的束縛還存在,還沒有放松,待嬴政歸來,還不知是什么模樣。
師兄。
自己做不到師兄這樣。
師兄也許是真的修行頓悟,于一些事情心意難動,自己……難為,時而,自己總能在睡夢中想起當年的一些事。
還有當年的一些人。
一些人去了,一些事還在。
今歲,箕子朝鮮、辰國之地的事情多牽動心神。
雖知他們不會有太大的危險,還是忍不住的擔心。
韓國!
最后的希望所在。
一晃,快二十年過去了。
天下大勢變化很大,也多令人不安。
為何不安?
希望越來越小了?
韓國的余力越來越弱了?
山東的局勢亦是變化很大?
也許都有。
每每念及那般,心中多有自責,多有愧對記憶中的許多人,這些年過去了,自己什么都沒做!
能做的很少很少。
大事?
小事?
自己在關中之地多閑著,難以有事情施為。
儒家眼下又被秦國多多盯著,身為儒家當家,也在其中,稍有所動,只怕又會引來許多麻煩。
自己的心不穩。
于師兄手中的魚竿看了一下,又看了看自己的魚竿,淺淺的調整心緒,動了動魚竿。
“心不要亂,一些事情就能看的更清楚了。”
“心亂了,許多煩惱就來了。”
一語多溫和。
“師兄,眼下來看,我也做不了什么事。”
“也難做什么事。”
張良一嘆。
“既然做不了什么事,就好好垂釣。”
一語笑道。
“師兄。”
“以咸陽的態度,儒家接下來還會有不少麻煩的。”
“諸子百家。”
“儒家的道理于嬴政有用,儒家就不一定了。”
“中央學宮之內,儒家的學問一直有,儒家之力……多有打壓,接下來怕是會更加嚴重。”
張良落于一事。
一件一直存在,但一直沒有解決的事情。
“那……你覺咸陽此舉可以成功嗎?”
一語反問。
“應該……很難。”
“不是沒有機會!”
張良沉吟數息,給予應語。
“那儒家會消失嗎?”
旁邊一語再問。
“消失?”
“應該不會!”
“既然不會,子房,你何必如此擔憂?”
“雖不會,卻可能多弱。”
“弱,強!”
“從來都不是固定的。”
“仁禮之道,是法家所缺的,是治國所必須的。”
“仁禮所在,儒道就在。”
“由弱變強,也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如此,子房,又有何憂慮和掛礙?”
“道理如此,所見多難。”
“祖師當年以仁禮行天下,儒家尚小,雖所料儒家之勢,亦是未有得見。”
“子房。”
“一些事,心力施為,則是道德。”
“師兄。”
師兄之言,皆為道理。
張良無力反駁。
道理如此,自己卻不愿意是那個道理。
十年、百年、千年太久,眼下才是真實,才是只手可以觸摸的存在,也是可以把握的存在。
“子房。”
“心靜了,才能感知天地的脈絡,把握大勢的方向所在。”
“儒家如此。”
“韓國的事情也是如此。”
“知可為而為之,因勢利導,事有可成。”
“至不可為而為之,悖逆大勢,則萬難之。”
“此刻,山東之地的許多人都明白那個道理,為何你卻不明白了?”
“倘若接下來仍沒有可為之事,一些人,一些事,安穩如故,未必不是好事。”
“若有亂,生死難料。”
“若如舊,未必不是好事。”
“你也是從那段歲月過來的,當知那般。”
“縱然最后成事,你的心意和現在相比如何?”
“韓國是否還是那個韓國?”
“諸國之事又如何?”
手腕輕抬,魚竿便是挑起,魚線拉直,盡頭處直接出現一條通體白色的尺長肥魚。
取至跟前,細細一觀,將其取下,這一次沒有將其扔入水中,輕輕的扔入魚簍里。
剛才將魚都放回水中,乃是自己只有垂釣的興趣,并無吃魚的興趣。
現在,子房到來了,倒是可以將魚留下來,待會讓人做成菜肴,不錯的選擇。
“嗯?”
“看來……我的運氣不太好。”
沒有任何魚餌,師兄又拉上來一條魚,又是一條肥魚,回味師兄之言,張良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覺手中魚竿動靜,忙也是抬起,似乎也有魚餌咬住魚鉤?
魚線也有拉直。
魚鉤出水,空空如也,并無一物掛在上面。
見狀,張良搖搖頭,魚竿一沉,魚鉤再次入水。
“勿要心急,手持魚竿,如臂駕馭,巋然不動,縱然沒有魚餌,一些魚兒也會上鉤。”
“那時,說不定會是一條大魚。”
聽得師弟的失落之言,旁邊之人不由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