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藝一向遵紀守法,頭一回接到罰單,再加上肖延聽到交警說話,發現在她外頭,擔心打電話耽誤她開車,連忙把電話掛了,說待會兒去給她寫信。
一周了,好不容易盼來這么個電話,結果話正說到一半呢!就不得不掛了!林藝回到家,臉黑得像包公。
爬上三樓,鑰匙剛掏出來,黑虎就聽到腳步聲,把門打開了,林藝放下包和鑰匙,本想洗個澡早點睡,卻見黑虎拱著她往電話那里走。
一人一狗早已形成默契,見狗子這樣,知道這是她不在家,有人打了電話,林藝只得過去查看來電顯示。
“跨洋電話?”
林藝琢磨著在國外的朋友,就一個梁歡,順手就撥了回去。
結果撥通了之后接電話的是個美國姑娘,一番交流,發現這個電話是個小賣部里的公用電話,那個美國姑娘是那兒勤工儉學的,想要找人完全沒法找。
林藝無奈,只得給陳老師打電話,打算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是小藝啊!”
電話一接通,林藝就聽到陳老師憔悴的聲音。
“怎么了陳老師?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哎!還能有什么事?還不是歡歡這不省心的!我和你叔攤上這么個不省心的閨女,怕是這輩子都舒坦不了!”
“歡歡姐怎么了?我剛回來,發現有未接的跨洋電話,打過去發現是歡歡姐學校附近的一個公用電話。”
“她還找你了?多半是想讓你幫她勸我們!”
陳老師咬著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等林藝說,就巴拉巴拉的把事兒說了。
因為跨洋通信不便,這一年多,林藝只和梁歡通過兩回信,并不曾打過電話,知道的事情很是有限。
原來,梁歡出國這一年多發生了這么多事。
剛開始過去,為了適應環境,她只得和表弟一塊兒縮著。
可梁歡這丫頭天生膽子大,不可能永遠乖巧的。
也是事有碰巧。
她有個學姐去參加一個歌唱類選秀節目,一個人害怕,就叫梁歡去給她打氣!
沒想到那位學姐海選就被刷下來了,她這個被節目組誤當做參賽者的家伙,倒是一路過五關斬六將,進了十六強。
且不說她和學姐之間后來怎樣,反正很快就有經紀公司聯系她,想要培養她出道當歌手。
這個年頭崇洋之風已經刮起,梁歡能在山姆大叔的舞臺上,沒有絲毫背景,完全憑著一副好嗓子沖殺出來,國內的大牌公司立刻盯上了她。
因為人種歧視以及文化差異等問題,她一個黃種人想要再進一步,會特別難,但她若是趁機簽個好公司,在東南亞發展,還是很有潛力的。
不管中間如何曲折,反正梁歡成功的簽約,成功的出了第一張唱片,然后理所當然的火了。
現在,她不打算上學了,說什么成名要趁早,要去當明星了!
陳老師夫妻倆掏出畢生積蓄供她出國留學,原想著她能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歌唱家,沒想到她七彎八繞的,又繞回了流行歌手的路上去!
陳老師只當她還沒死心,自己上趕著,林藝卻知道,這是時也命也,機遇來了,正常人都會心動,更不用說她原本就想走這條路。
聽陳老師說完,林藝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合適。
該說她天生好嗓子,老天爺賞飯吃,注定了該當歌手呢?還是說,命運不可違逆,哪怕繞個圈,還是會回到原來的軌跡?
林藝有點害怕。
作為一個違逆了命運的“意外”,是否某一天,她就會悄然逝去?這鮮活的一生,也許不過是大夢一場?
“歡、歡歡姐簽約的公司叫什么啊?”
林藝感覺自己耳畔嗡鳴口干舌燥,艱難的問出問題,費了好大勁才聽清陳老師說的什么。
“好像叫什么磨盤唱片還是什么的……”
不是宏亞唱片!
不是上輩子把梁歡坑死的宏亞唱片!
心神一緊一松,林藝耳畔重新清明起來,精神也恢復大半。
她覺得,這應該不是什么不可違逆的命運,而是梁歡的嗓子太好,不管怎樣都會出頭!
珍珠蒙塵,又能蒙多久呢?
是金子總會發光。
畢竟這輩子的事,許多都與上輩子不同。
白九紅在她的影響下,沒有失去兒子的監護權,也沒有損失一大筆錢,成功擺脫渣男,還沒有名譽受損;上輩子攪風攪雨的蘇芬,這輩子大事兒還沒展開,就被她弄進了監獄;利用她洗¥資助臺D藏D的長隆影業提前暴露,多年鋪墊直接被連根拔起,如今只能龜縮在境外……
這些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并不曾繞回上輩子的軌道,說明命運并不是不能改變。
“這丫頭,成天惦記著什么成名要趁早!不趁著年輕時候多學點實在的東西,以后老了可怎么辦?娛樂圈那些吃青春飯的女明星,三十幾歲就混不下去了,以后怎么辦?好好的當個正經歌唱家,哪怕老了都受人尊敬,有什么不好?要我說……”
陳老師憂心忡忡,好不容易逮到個信任的人,自是趁機排遣心中郁悶。
這世間的母親都是一樣的,她們總喜歡用她們的眼光來衡量女兒選擇的路,如果風險太大,她們就會阻攔,她們希望女兒的人生一帆風順,不會遇到坑……
可作為女兒來講,哪怕是個坑,去跳一下也是件刺激事兒。
年輕的時候都喜歡冒險,年紀大了大多喜歡安穩,卻不曾想過,自己年輕時候,父母是否也曾如自己這般,強迫過自己,自己當時是否也如女兒般難過煎熬,或者說叛逆?
站在女兒的角度,去傾聽一位母親的煩惱,她能理解,卻不贊同,只能安靜的聽著,然后說一些她所知道的事來緩解陳老師的焦躁:
“陳老師,磨盤唱片是一家歷史悠久的好公司,我相信憑借歡歡姐的本事,一定會成為大明星的。”
“可我聽說港島那邊黑幫文化很興盛,歡歡沒有任何背景,去那邊肯定會吃大虧!萬一有人跟她過不去怎么辦?”
這個……林藝也不好說。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無法預料的,她也不知道梁歡以后會遇到什么。
上輩子長隆影業為了利用她,一直把她保護得很好,畢竟越是珍貴的棋子,越是需要嚴密的盒子來保護,才能延長使用壽命。
除了經紀人蘇芬會跟她說說那些齷齪事,讓她小心提防以免中招,其實她并不曾真正經歷過多少見不得光的事。
陳老師這樣的擔心,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只要歡歡姐足夠有本事,公司領導一定會好好保護她的,你想啊!磨盤唱片已經成立那么多年,要是連自家藝人都保護不好,還怎么立得住?只要歡歡姐能保持堅定的內心,不走歪路,也沒人會明目張膽的得罪她的公司,簽了個好公司,也是有好處的,您就放心吧!我相信歡歡姐,一定仔細考慮過了。”
對于林藝的安慰,陳老師不置可否,最終兩人默契的結束通話。
這是梁家人的家事,她不好過多參與,只能以后多和梁歡聯系,有什么事,也好守望相助。
也不知這對梁歡來講,是好事還是壞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選擇,努力過了,問心無愧即可。
連親媽都做不了主,作為朋友,除了偶爾提個意見,并不適合過多干涉。
人生啊,總是意外重重,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會遇到什么事。
把罰單拍在桌上,林藝躺在床上,實在不想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