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撲過去拉住了那人，抱頭痛哭，紛亂的人群里，程嘉懿忽然看到了李立。
李立身上的衣服被熏黑了，頭發也燒過了，臉上黑了一大塊，他的腿也好像有傷，卻還抓著一把微沖。
程嘉懿在人群中找著，看著她的護衛們往她這邊跑過來，看到人群中李玉被嚇得慘白的臉。
她的心微微松了一點點。
“走，進山，他們馬上就能追上來！”王勇大叫著，“進山！快！”
山，也不過就是郊區的荒山，和他們前一天晚上打獵的山是一樣的，不高，但樹木茂密，鉆進去就會被濃密的樹葉掩蓋住。
但這山也不是安全的，尤其是他們中不少人帶著傷跑進去。
但山里至少不會有導彈，不會有槍彈射擊過來。
程嘉懿聽到王勇的指揮聲，也聽到李立周堯的大喊聲，她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幸存下來，也不知道她能做什么，當他們終于站下來的時候，終于能彼此打量的時候，程嘉懿才發現王勇不在身邊。
幾乎馬上王勇就從身后跟了過來。
各小隊開始統計人數，大家都往熟悉的人群中靠攏，程嘉懿身邊也站過來人。
“程姐，我們現在有兩個方案。一個是繼續往川城去，一個就是隱蔽在山里，等到這邊部隊過去，我們返回，還是按照計劃往北。”王勇站在程嘉懿身邊，小聲和她說道。
“那些部隊不會派人上山追我們嗎？”程嘉懿問道。
“不會。”王勇搖搖頭，肯定地道。
“為什么？”程嘉懿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以前是部隊的……”王勇報了個官銜，見到程嘉懿吃驚了下，搖搖頭，“我們執行任務是第一位的，眼下車輛已經損毀，我們進山了，山對于所有人都是個威脅。
他們最多會留下一部分人守在路口上，或者繼續派無人機查看我們的動靜。我們沒有了車輛，行動就會緩慢，但也會避開公路，追我們得不償失。”
程嘉懿點點頭。
李立和周堯一并走過來，周堯身上也帶著傷，胳膊上纏著紗布已經被鮮血浸濕了。
王勇將剛剛和程嘉懿說的又和李立周堯說了一遍。
他們一共七百余人，如今所剩不足四百，其中還有一半帶了傷。
有傷本身不可怕，他們的恢復力都是驚人的，但他們的傷口恢復需要食物，也需要晶體。
苦菜花留下的人手里幾乎都沒有晶體，李立周堯將他們的庫存給大家發下去，一番修整之后，爬到樹上的人報告，足有百多輛的車隊通過，清理了他們的車輛，將完好的全都炸毀了之后離開。
剩余的人群中彌漫著悲觀的氣氛。
“李隊，我們一路跟著你，我們整個C城所有人都跟著你，從我們幾十萬人到幾萬人，到現在二百多人，你一路把我們帶到絕路上去。現在你到底要把我們怎么樣？”
人群中忽然有失控的聲音傳來。
“我們在國內被趕著被殺，出了國還是這樣，要等我們全被殺了才結束嗎？”
“我們憑什么要被殺？反正都是死，拼了去！”
“對！拼了！與其什么也不知道就死了，不如拼了！”
“我要回國！”
“我們走！我們自己藏起來也能活著！”
程嘉懿、王勇、李立、周堯幾人全都看著大家。
叫喊很快就傳染出去，連同程嘉懿身邊的那些護衛們，也都竊竊私語起來。
大家一路跟著匯集在一起聽憑安排，都是為了活著。他們是經歷過死亡，可只有經歷過死亡的人才會倍感生命的珍貴，才會更加珍惜生命。
可忽然他們發現，他們是在一路走向死亡的時候，誰還愿意這么跟著？
李立站在眾人面前，第一次無話可說。他是想要帶著大家活下去的，可他卻是一次次將所有人推向了死亡面前。
他看著這些幸存者，他們跟著他，從自己的家鄉一路逃亡，眼看著親朋好友和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死在自己面前，到如今，誰也撐不住了。
他也要撐不住了。
導彈的襲擊，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縱然他意志堅定，他也撐不住了。
他的身后，只余下幾個戰友了，他們默默地站在他的身邊，卻是也要撐不住了。
王勇沉默地站在旁邊。軍隊里最怕出現這種兵變，如果不及時制止，士氣、斗志就會迅速消失，在強大的軍隊也會瓦解，更何況這些人本來就不是士兵，他們只是幸存者。
他在這些人面前也全無威信，他也說服不了任何人。王勇只是打定了注意，好在苦菜花的人還能留下，他也只要保護住程嘉懿一個人就好。
“我們走！”不知道誰最后說了這句，眾人安靜了下，忽然哄的一下，竟然真的就要往山林中四散。
“等等！”程嘉懿眼看著李立只是沉默站立，沒有絲毫制止的意思，忍不住高聲叫道。
程嘉懿的聲音清脆，在山林中高聲一喊，就如山間乍然而出現的鳥鳴一般，眾人正要四散，不由就站住了。
程嘉懿喊住了眾人，心里卻還沒有準備好言詞，但見大家回頭，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各位先稍等片刻。”程嘉懿努力想著挽留人的話語，腦海里卻只有暫時讓人停下這么一句。
“咱們先等一等，剛剛王哥給我說了，說外邊經過的軍隊會有兩個走向，你們要是貿然離開，別沖撞了，先停停，然后再決定往哪里走。”程嘉懿努力組織著語言。
她不是要將王勇推倒前邊的，她只是要挽留大家。這些天她外出“打獵”過好多次，深深地知道，零星幾人根本是無法獨自偷生的。
能活到現在的都是獵手，他們不見得就比當地人多厲害。如果遇到有組織的當地人，那就是死路。
大家果然安靜了下。
程嘉懿道：“部隊才過去，大家應該知道是我們華國的部隊。華國的部隊已經到半島了，剛剛連導彈都發射了，也就是說，這個半島很快就是戰場了。
我們都是逃過來的，我們逃過來因為什么，這個半島成為戰場就會因為什么。我們可能之前沒有告訴大家我們的目的。現在說說。
我們本來打算往北，不是回國。我們沒法回國，我們也無法和我們的部隊交戰，無法偷襲，無法做任何事，因為我們不是失去理智的變異人，我們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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