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橫七豎八著二三十具尸體，幾乎全都被取完了晶體，還有人俯身在尸體上吮吸鮮血，而錢二說著話，看著趙一的尸體，眼睛里全是渴望……不，是貪婪。
杜一一想要后退一步，可忽然覺得沒有必要。他不是沒有喝過人血，甚至還喝過程嘉懿的。
他看著染血的匕首，慢慢地將匕首送到眼前，輕輕舔了下。
血液里好像有種吸引他的甜美的東西，也好像并不存在。
“你們要喝吧。”杜一一遲疑了下道。
“小杜哥，這是好東西。”錢二說著。
杜一一還是做不到俯身喝血，他終于后退了一步，卻還忍不住再舔了匕首下。
李四將王小抱過來，杜一一轉身。
丟失的槍被送過來，杜一一換上了新的彈夾，受傷的人被攙扶著，來時候的二三十人，回去的時候再多了幾倍。
苦菜花怎么放心趙一幾乎帶走全部手下偷襲城西？城西的人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
杜一一并沒有感覺到危險消失，而危險好像還越來越近。
可忽然，危險的感覺消失了。杜一一左右顧盼，那些在黑暗里正覬覦他們的變異人退下去了？
遠處忽然傳來熟悉的汽車轟鳴的聲音，杜一一心里一松。程嘉懿過來了？
王勇將油門一踩到底。
他開車和李立送苦菜花回來，不想卻聽說這樣的消息。杜一一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王勇能想象到程嘉懿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杜一一對程嘉懿的重要程度，他們全看在眼里。一個女孩子，表面上看起來文弱秀氣的女孩子，眨眼就變成了殺人的惡魔。就因為杜一一受了傷。
他在心里也不由祈禱著，最好留在這里的苦菜花的手下能分清輕重，能護住杜一一。
人奔跑十多分鐘的路程，越野車不過開了兩三分鐘，接近城中心交戰區時，王勇已經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道。也終于看到了完好無損的杜一一。
雖然只是一輛車，但是車上下來的是兩個全身披掛的戰士，還有赫赫有名的苦菜花，遠處包圍的人終于后退。
各種吵雜聲中，杜一一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李立。本來已經漸漸遺忘的過去忽然出現在腦海里，他忽然想到了無辜死去的母親。
他知道不應該將媽媽的死算在李立的頭上，可要算在誰的頭上呢？
他媽媽的死不該算在李立的頭上，程叔的死，秦風三人的被囚禁，總該有李立的一份功勞的。
杜一一避開李立的視線，隨意應付了王勇幾句。
苦菜花這邊親信背叛，被杜一一射殺的人中，有一半是原本的手下，后來包圍的黑衣人中，也有一半是趙一暗地里招攬的人手。
苦菜花要清理內部，王勇和李立都不便參與也參與不進去，當下兩人簡單商議了，王勇兩國語言全通，就先留在這邊，李立送杜一一先回去。
杜一一將自己扔在后座上，微沖扔在旁邊，身上的作戰馬甲還在。他一上車就擺出了不愿意交談的姿態，李立發動車輛，也無言以對。
說什么？還有什么好說的呢？過去的種種，李立不想要為自己分辨，也不想為自己的所為道歉。
對與錯，是與非，現在再回想，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錯了多少。但他知道，如果一切重新開始，他還會那么做的。
只是，他會更提前一些撤離，會帶走更多的人。
但真的能帶走嗎？他提前撤離，省會就不會提前動手嗎？
杜一一終于看到了軍營的圍墻，這個高高的圍墻，在杜一一原本看來并不足夠安全，現在卻覺得更不安全。
在沒有看到李立的時候，他還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們已經擺脫了追殺，他們自由了。
然而，他現在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們從來沒有擺脫過追殺。現在之所以還能站在這塊土地上，是因為他們還有被利用的價值。
一旦有一天，局勢變化，或者他們無法提供給那些貪婪索取者更多，他們就會被再一次追殺。
而這一切，本來是可以避免的——他們和秦風一起打下了這個兵營，他們本來可以贏得一夕喘息的時間。但現在全不存在了。
剛剛戰斗的余韻還在，杜一一身體里還有著興奮因子，可他的頭腦卻已經冷靜下來。
他跳下車子，直奔程嘉懿的辦公室，他知道程嘉懿會等在那里的，他沒有回去，程嘉懿不會回到那個所謂的別墅休息的。
砰的一聲他推開門，帶著滿身的血氣沖進去。一眼看到程嘉懿驚愕地從辦公桌后面站起來。
杜一一再砰地關上門，將肖奇關在門外。
程嘉懿愕然地看著被迸濺了鮮血的杜一一，緩緩從寬大的辦公桌后邊走出來，她端詳著杜一一的神色，看著他走過來的樣子，臉上的鎮靜忽然消失了。
“我沒傷。”杜一一沉聲道，上前幾步越過程嘉懿，將微沖放在辦公桌上，跟著解開作戰馬甲。
程嘉懿跟著杜一一轉身，沉默地看著他脫下馬甲，看著他受傷干涸的血跡，心里忽然涌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就好像她的心被狠狠地割了一刀。
她了解杜一一，就像了解她自己一樣。
杜一一那么開朗，心里那么陽光，雖然他們一次次討論過末日、戰斗、屠殺，雖然每一次她雙手沾滿鮮血的時候，杜一一都會開導她擁抱她安慰她，可杜一一的心里從來沒有沒有像她那么渴望過穿越，戰斗。
杜一一喜歡的是現代的社會，喜歡陽光，喜歡歡樂。
命運讓他們不得不走到現在這步，她卻知道，杜一一心里根本沒有真正地接受這些。他一直在逃避殺害，逃避殺戮，一直退在她的身后，不是因為他懼怕，而是因為他心里還保存著陽光。
而終于，那份陽光消失了，杜一一的身上終于也和她一樣，沾染了血腥。
“一一……”程嘉懿輕聲叫道，聲音都有些顫抖，她想要擁抱杜一一，就像杜一一曾經安慰她時候那樣，然后她抬起了手，卻不敢落下。
她如何安慰杜一一？如何安慰得了杜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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