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3歲
薄司擎有一瞬間的詫異。
這么場面上的話，沒有一點兒誠意的話，竟然是從季衍的口中說出來的。
在他的記憶當中，雖然這些年跟季衍的關系越來越遠，大家也都只是維持點頭之交的關系，不過按理說，他們的三觀是一致的，彼此也沒什么過節，再加上家族之間的關系，再怎么樣，季衍都不應該對他這么……排斥。
沒錯，就是排斥。
薄司擎從季衍身上感受到的情緒，就是排斥。
這種情緒真的很奇怪，按理說不應該這么明顯的。
還有一點就是，季衍的行為也很奇怪。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是給兜兜的媽媽做檢查，確定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她已經持續高燒了這么久，難道不應該第一時間給她進行降溫處理嗎？
可季衍第一時間做的事情是，給她轉院。
還有就是，季衍的關注點也有些奇怪。
雖然明面上不大能看出來，可薄司擎是誰？一旦他開始專注地要觀察某件事情的時候，總是能發現一些別人不易發現的蛛絲馬跡的。
此刻，他就發現季衍的關注點真的很奇怪。
比如說，此刻季衍的關注點竟然不是在談畫的安危上，而是想要把她……帶走。
這確實很奇怪。
好像季衍對談畫的安危并不太在意？
不，不是不太在意。
季衍臉上的關心和關切不是假的，說明他對這個表妹的安危還是很在意的。
可是，如果季衍真的在意她的安危，那么他這會兒的注意力，到底是放在了什么方向上呢？
薄司擎微微瞇起眼睛。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季衍的確不是不在乎她的安危，他的態度就只是……似乎是在篤定她不會出事，哪怕是現在不對她進行搶救而是直接把人給轉院，她也不會出事。
為什么？
他為什么會這么篤定？
薄司擎盯著季衍，好幾秒鐘之后，他微微頷首，“好。”
說著，他又看向了兜兜，“兜兜，不要擔心，你.媽媽不會有事的。既然你舅舅來了，我就先走了。”
“謝謝叔叔。”兜兜一把抱住了薄司擎，抱著他的脖子，抱得很緊。
剛才的緊張和擔憂，在此刻全部釋放了出來，兜兜的情緒也有些失控，抱著薄司擎的手臂很是用力，情緒滿滿的，帶著滿滿的感激。
小家伙早就懂得要感激別人了。
薄司擎的心口微微一顫，也緊緊地抱了兜兜一下，“好了，別怕，不會有事。如果害怕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
“嗯。”兜兜點頭，看向薄司擎的眼神還帶著一些說不出來的希冀。
薄司擎遲疑了一下，他確實不想去管季衍在想什么，季衍不想讓他留下，他也沒打算死皮賴臉地留下，可問題是，他有些舍不得兜兜。
如果云畫這邊有個什么情況，需要季衍這個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去做什么的話，那帶著兜兜勢必會不太方便，所以就又會留下兜兜一個人……
“兜兜，要不你先跟我回去。”薄司擎忽然開口說道，“等到明天一早，我再帶你去醫院看你.媽媽。不然的話，你待在醫院也幫不上什么，反倒是你舅舅做事情的時候還要顧忌著你。再者，你還小，如果你在醫院熬一個晚上生病的話，你.媽媽也會擔心的。”
兜兜咬唇，“可是我舍不得媽媽，我都不知道媽媽好不好。”
“你.媽媽不會有事的。”薄司擎斬釘截鐵地說道。
說著，他又看向了季衍，“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你舅舅，你留在這里是不是幫不上什么忙，還有可能會讓你舅舅不放心。”
兜兜看向了季衍。
季衍沉默了下來。
足足一分鐘之后，他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兜兜，我讓你孟阿姨過來接你回去好不好？你跟孟阿姨待一晚上，明天再來醫院看你.媽媽。一會兒如果你.媽媽有什么情況的話，我可能會顧不上你，可是又對你放心不下。”
兜兜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極其失落，又帶著濃濃的擔憂。
薄司擎看了季衍一眼，才又蹲下來抱著兜兜說道，“兜兜，你是想和你孟阿姨待著，還是想讓我帶你走？”
兜兜倒是沒有什么遲疑，可是他卻忍不住看向了季衍，有些擔心。
小家伙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季衍怎么可能會看不出來。
他嘆了口氣，“你薄叔叔太忙了，有太多事情要做，只怕他沒時間照顧你。”
“我有時間。”薄司擎道。
季衍抽了抽嘴角，忍不住皺眉，看向薄司擎的眼神很是古怪。
這人，平日里那么高冷，多少人想跟他搭上線，他連給人一個眼神都欠奉，現在居然會主動要帶兜兜……
季衍覺得自己都有些不認識眼前這個薄司擎了。
他看向薄司擎的眼神也有些古怪。
這人……
他從來都不是什么熱心腸的人啊。
那為什么會對兜兜這么熱情這么主動？
季衍有些擔心。
薄司擎這人，從來都不是什么簡單的人。哪怕失去了五年的記憶，季衍也從來都不敢小看他。
如果薄司擎真的認出了畫畫，真的有什么其他的用心，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把一切偽裝起來，不露出來分毫行跡。
季衍試圖從薄司擎的臉上看出來什么，可是最終，什么都沒能看出來。
“兜兜，你想和薄叔叔回去，還是想和你孟阿姨回去？”季衍低聲問道。
兜兜有些踟躕。
“別擔心，你想跟誰在一起，你舅舅那么喜歡你，一定都會尊重你的意見的。”薄司擎摸著兜兜的腦袋說道。
季衍抽了一下嘴角，可是在兜兜那希冀的眼神之中，他也只能點頭。
對小孩子來說，他們自己的意愿很重要。
“我想跟薄叔叔一起。”兜兜說道，“可是薄叔叔，你要答應我明天一早就帶我來醫院看媽媽。”
“好，一定。”薄司擎笑著抱起了兜兜，又看向季衍，“你忙你的吧，兜兜交給我，你可以放心。等安頓好了之后，你把兜兜媽媽的病房號發到我手機上，我明天一早帶他過去。就是在Y軍區醫院那邊對吧，我知道路。”
“……”季衍有些無語，最終也只能看著薄司擎抱著兜兜離開。
而他，也來不及懊惱什么，飛快地指揮著人給云畫轉院。
與此同時，相關部門安排的人也已經到場，不用季衍說，對方就直接封鎖了醫院的檢驗科，把所有云畫的血液樣本全部都收集起來帶走，把這邊醫院有關云畫的所有就診記錄檢查記錄，也全部都從電腦上徹底銷毀，不留下任何蹤跡。
昆市第一人民醫院這邊，也是一臉懵逼。
病人還發著高燒，經過了這么長時間的處理，病人都沒有任何退燒的跡象，可是病人的家屬卻要求把病人轉院，在這個時候轉院！
“如果在轉院途中出了什么問題，我們概不負責。”醫生拿出了責任書給季衍簽署。
醫生表面上無比鎮定，可實際上心里卻慌得不行。
一開始醫生并未認出來季衍是誰，只是覺得這人有些眼熟，一身矜貴氣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絕對是惹不起的那種。
后來當醫院院長大半夜的親自趕過來，用相當恭敬相當熱情的態度叫對方季市長的時候，醫生也瞬間想起來，昆市今年剛調任過來的一個副市長，據說非常年輕帥氣，一張臉比明星都好看的副市長可不就姓季嗎！
還有人猜測，這位副市長和上頭那位姓季的頂天人物是不是有什么關系，他們也都八卦過的。
只是在何為副市長平日里都非常低調，接受采訪的次數也少，所以一時之間沒認出來。
認出來之后，醫生跟這位大牌家屬說話就不得不客氣了。
可問題是，該走的流程依舊要走啊。
如果是普通人，簽署了責任書之后，就算是在轉院的途中病人出了意外，那也跟醫院沒關系，是你們家屬自己堅持要讓病人在危險狀態之下轉院的。
可現在，這病人家屬可是副市長啊！這就算是簽了責任書，一旦在轉院途中出了什么事故，不還是要怪罪醫院？
難免的事兒。
醫生也是沒辦法，心里還在吐槽，這位季市長完全就是在亂彈琴嘛，在這種情況下胡亂轉移病人，能行嗎？
不過當這位醫生知道還有國安部門的人介入，并且把病人的所有樣本都提取走的時候，醫生已經可以完全封閉自己的好奇心了。
聰明人都知道，到了這個地步，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他們小小的醫生能夠評論和好奇的了。
果然，這位季市長跟著轉移病人的救護車走了之后，國安的人還讓所有跟這位病人接觸過的醫生護士包括檢驗科的醫生，全部都簽署了保密協議，禁制將這件事情泄露。
這可是保密協議啊，一般人從來都不可能在現實中見到的東西。
果然是有什么他們不知道的秘密嗎？
那位一直高燒不退的病人，會不會是感染了什么病毒或者危險細菌？可是若真有傳染性特別危險的話，出動的應該就不只是國安，還要有檢疫部門的人啊，但是沒有……這就奇了怪了。
轉院，檢查。
在軍區醫院的主任醫師簽署了保密協議之后，才算是看到云畫的病例，經過層層加密之后的病例，并且只能在國安的電腦上看，不可以在本地電腦上看，使用的也是專用的衛星加密網絡，并且不允許其他人在場的。
看完病例之后，醫生的臉色也比較凝重。
“向醫生，你有什么看法。”季衍問道。
軍裝外面套著白大褂的向醫生，看了病例之后，臉色很沉重，“這病例還不全吧。”
旁邊一個國安的組長直接說道，“有些情況涉及到機密，不方便公開。”
都簽署了保密協議，可病例還是不能完全公開，向醫生對這位病人也算是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
“就目前的檢查結果來看，她沒有問題。”向醫生說道，“因為我看不到完整病例，就只能根據目前的情況來說。”
“沒有問題？”季衍皺眉，“這怎么可能，她燒到三十九度多，怎么會沒問題！”
向醫生搖頭，“人體是很奇妙的，在醫學上我們還有太多難關未能攻克，有太多的未解之謎。她這種高燒，一般人燒這么長時間，通常是腦炎或者是其他嚴重感染才會引起的，可她并沒有出現任何感染。你看，她的血液檢查結果很正常。”
季衍抿唇，“那就不管她？”
“目前各種降溫方法對她都沒有用，一些常見的退燒藥對她也沒有用處。”向醫生說道，“我的建議是，不要胡亂嘗試給她降溫，就目前的各種數據來看，她的生理機能都還處于平穩正常的安全范圍之內，所以暫時還不需要過多干預。”
季衍一.夜沒睡。
云畫足足燒了一.夜。
到清早的時候，她的體溫降了一點點。
季衍在她病房的沙發上打盹，護士每隔半個小時就會過來給她測量提問并且監控她的各項生理數據。
又一次給云畫測量體溫的時候，季衍也醒了，揉著眼睛詢問。
護士測溫完畢，很是驚訝：“降低了一點點，她現在的體溫是三十九度二！”
季衍的困意立刻就消散，“真的降低了？”
“對。”護士說道，“我去跟醫生報告一下。”
“好！”
季衍深吸口氣！
因為她的體溫數據第一次出現變化，醫生也很小心，立刻趕過來進行檢查。
“我估計，她的體溫還會繼續下降，直到恢復正常。”向醫生說道，“但是具體的問題，還說不了。”
果然，此后每一次的測量，云畫的體溫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上午八點鐘，薄司擎帶著兜兜來了醫院。
此時云畫的體溫已經降低到了三十八度五，已經差不多算是安全范圍了，只是她還沒醒。
“媽媽。”兜兜進了病房，就快步跑到云畫的病床邊上。
季衍則是看向了薄司擎，“辛苦了。”
薄司擎微微頷首，“還好。我跟兜兜投緣，能為他做點什么也好。”
季衍有些牙疼，“多謝你照顧兜兜，這邊沒什么事情了，你……你去忙吧，不耽誤你的時間。”
薄司擎盯著季衍看了幾秒，“你好像很怕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