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老板娘與兩個伙計一人端著個盤子上來,用最恭敬的姿勢,在圓桌上放下的,是三道當地再平常不過的平價食物。
“醬油水炒海螺,烤生蠔,還有一道炒秋葵,齊了。”
帶著本地口音的老板娘報上菜名,眉眼依然帶笑。
相比鄰座那一桌子的各色海鮮,這三道在當地再平價不過的食物,擺在圓桌上顯得尤為節儉。
可是許途就這樣看著自家老板面色不變地執起了筷,夾了一筷子嫩綠的秋葵一口吃下。
仿佛,往日他吃過的鮑魚山珍,與他面前的嫩綠蔬菜沒有任何區別。
鄰桌吃飯的客人在談笑,隱隱喧嘩,更顯得這桌的沉默。
許途一個眼色,老板娘跟伙計都退下了。
烤生蠔沒有動,醬油水炒海螺也沒有動,筷子只落在嫩綠的秋葵上,許途看著老板又吃了兩口,雖然神色淡漠但動作極為優雅。
放下筷子的時候他拿起邊上一瓶啤酒,許途立馬從桌邊取了只干凈的杯子放到老板跟前,卻聽到他低淡的一個字:“坐。”
這幾乎是自下飛機后,老板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只一個字。
許途在老板身邊小心翼翼地坐下,看著老板已經給另一個杯子里也倒了啤酒,推過來。
他有些惶恐,伸手先去接,看到老板已經將一杯啤酒一飲而盡,要再倒滿。
還是忍不住出聲勸:“先生,您剛犯過胃病,酒還是少——”
如果說在離開機場前,老板曾給過他唯一一記眼神,那么此刻,現在,是第二次。
依然只是漫不經心的一眼,許途的下半句,再次只能咽在了喉間。
不再勸,默默將老板給倒的酒也喝干了。
不遠處的老板娘站在柜臺前,姿態尤顯拘謹,目光不時往靠門口第二排的圓桌望去,只要那邊有什么吩咐,她第一時間就能知曉,不敢怠慢。
這樣的視角,只可以看到男人沉默挺拔的背影,這么英俊出色且渾身透出迫人氣場的客人,老板娘不可能輕易忘。
她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到這位客人,是在三年前。
也是寒冬的天,同樣是晚上客人已經不多的時段,門口有客入來,她抬頭說“歡迎光臨”的尾音,怔在男子的身影上。
人到中年,開著飯館,見過形形色色的食客,那是第一次,老板娘腦海中出現一個詞,“驚為天人”。
容顏英俊的男子氣質尊貴不同常人,就這么往店內一站,突然讓她的餐館顯得格外寒酸。
那時隨男子身邊一同來的,還有一位十分年輕的姑娘,光潔的臉龐美麗的眉眼,清新又動人,讓她腦海中難得出現了第二個文縐縐的詞:天造地設。
那一晚,高大英俊的男子與嬌小依人的姑娘,也是坐在臨近門口第二排的那同一張圓桌,那一夜他們點的,也是這樣的三道菜。
是的,兩個人,在深夜的時候點了三道不能算正餐的菜。
他們在餐館停留的時間并不算長,當時老板娘也是坐在柜臺前,笑眼瞇瞇地望著那一桌,望著那樣精致的一對男女的身影,賞心悅目,覺得自己的飯館也跟著蓬蓽生輝起來。
后來呢?
以為像是其他外來旅行的食客一樣,只是一生有緣遇到一次,是過客。
沒想,第二年,這位先生又來了,稍稍怔愣之后,老板娘就認出了他,只是這一次,他身邊,沒有那姑娘。
今年是第三年,與那位先生一同來的,是他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