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芳突如其來的勇氣,說出的話就像炸彈一樣,把步森遠和繆海平震得目瞪口呆。
怎么覺得這話有威脅的意味!
不錯,林瑞芳的確是豁出去了。
是江筠的態度和勸慰,給了她莫大的勇氣。
本來以為只有一死了之才不用去面對的問題,其實也沒有那么可怕。
就像江筠說的:“你要是死了,誰會難過?只有你媽媽!她現在哭,將來哭,哭一輩子!而其他人呢?跟你好的,跟你熟的,掉幾滴同情的眼淚,扭臉回家就把你給忘了。”
重點是,你沒那么重要!
你在別人的心目中,根本就沒有你以為的那么重要!
每個人惦記的都是自己的事,別人的故事不過是茶余飯后的消遣,說著說著就沒什么人提起了。
簡而言之,沒有忘不掉的人和事。
如今看起來支持她的只有江筠,所以江筠說的話就是她信念的支撐。
林瑞芳在看到步森遠和繆海平的猶豫之后,心里豁然開朗,腦子一下也想通了這個時候,沒有什么比自己活著更重要!
強烈的求生欲,促使她把不怕死的說辭隨口就甩了出去。
步森遠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說道:“小林,你可一定要堅強啊,你現在是組織上想要培養的積極分子呢!”
林瑞芳直直的看著步森遠:“組長,那我現在就請求你和小繆投我一票!”
步森遠和繆海平對望一眼,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再不答應就是眼睜睜的看著林瑞芳去尋死了:“小林,你千萬不要有其他什么想法,我和小繆都是為了你好,要對你負責。”
繆海平咬著大拇指的指甲,不發一言。
江筠暗暗松了一口氣:“步組長,那就這么說好了啊,明天一早七點半鐘到手術室門口去簽名。”
步森遠騎虎難下,也不得不閉著眼睛往下跳:“嗯,明天下午我必須要去辦事處報到了。”
真心希望這件事不要出什么牛鬼蛇神才好。
提心吊膽的過了一夜,提心吊膽的簽了字,提心吊膽的又等在婦科手術室門外。
步森遠覺得自己這個年過得真是糟透了,不但進了醫院,還被迫給同事簽字,坐在這兒等手術結束,還要擔心人家把他當成患者家屬,那滋味真是一言難盡啊!
手術室的門開了。
林瑞芳在一個護士的攙扶下,腳步虛浮的慢慢往外挪。
“到這里來坐著!”江筠以為護士會推一個帶輪子的手術床出來,然后幫忙推回特級病房去,他們幾個只要跟在旁邊關心的問候一句就行:“護士,讓病人自己走回去嗎?”
護士奇怪的看了江筠一眼,覺得這問題真是不可思議:“你看別人,都是自己走,我這還扶著呢!”
如果不是特級病房的病人,如果不是唐主任親口囑咐病人術后宜忌,她才不會多這個手好吧!
江筠懶得跟護士理論:“有沒有輪椅可以借?”
作為“表妹”,她是來照顧“表姐”的。
護士更奇怪了:“你還想推她去哪兒啊?外面走廊上都是風,就在這兒坐一會兒,有力氣了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唐主任說病人身體情況良好,不用住院。”
江筠好聲好氣地:“能不能讓病人回病房去睡一覺,我們再給她辦出院?”
護士心里暗暗鄙夷,面上也現出了不屑:“那邊病房正在收拾呢,等下有病人要入住。”
江筠愣了一下:“我們還沒辦出院手續,那邊怎么就收拾了呢?還有行李在病房里呢。”
床位再緊張也沒有這么趕病人的吧?
護士翻了個白眼:“那你們趕緊去個人把病房里東西都收出來吧,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問問那邊的護士。”
江筠看護士這態度,估計特級病房那邊有真正的特級病人過來了,她們得騰地方。
“繆姐,你在這兒陪著林姐,我去病房里把行李都拿過來。”江筠充分見識到了繆海平的沒主見,只能事事親為:“要是主任出來了,你問問要不要再開點什么藥。”
特級病房是在住院區最后面的一片獨立的病房,江筠還是早上起來才在旁邊散了一下步,暗暗贊嘆這里只比療養院少了一點綠色植物少了一灣溫泉,門口就差一個站崗的了。
匆匆趕到病房,江筠聽到病房里一個年輕人的聲音,語氣極其不耐:“你們也太不負責任了,這是特級病房,是給有特殊級別的人住的!怎么能給隨隨便便的人來住呢?這到底是誰安排的?去叫住院部的李主任來!還有這些行李,趕緊拿走,全都拿出去!”
江筠敲了敲虛掩著的門,推門進去,看到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小伙,穿著黑色呢子大衣,帶著呢子帽,脖子上搭著一條羊毛格子圍巾,鼻子上架著一副玳瑁眼鏡,唇紅面白。
可惜了一個白面書生的人設,配上這種語氣,就像個斯文敗類呀,江筠心想。
年輕人轉身看到江筠,不悅的神色沒有減半分:“你是干什么的?”
正在拆床單枕套的護士連忙解釋道:“這是病人的表妹,我們剛剛通知她過來收拾行李的。”
年輕人冷著臉掃了江筠一眼:“動作快點!”
江筠從住院區一路走過來,看到普通病房的條件,比起特級病房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想到林瑞芳能陰差陽錯的住到特級病房來,還得到了專家教授的診治,她也沒什么好反駁的。
她們三個人的行李都沒拆開過,洗漱用品,喝水的茶杯,兩下就收拾好了,本來還想說幾句客套話表達謝意,一看年輕人的臉色,連聲多謝都免了。
江筠費力地提著幾個袋子往外走,心里還在自嘲,在電影里,一般都是把他們的行李直接扔到院子里,她再狼狽的撿起來才對啊。
一輛小汽車停在了院子門口,車后座上下來一個人,回身去攙扶車里的人下車,眼角不經意的瞥到江筠,愣了一下:“小江?你怎么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