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筠覺得自己輕得就像一陣飄渺的云霧,融入在無邊的黑暗中。
她看到前面有一處光亮,許多人在圍著在看什么。
發生了什么事?
感覺很熟悉的樣子。
她這么想著,瞬間就來到了眼前。
那是一輛卡車,車尾詭異的翹了起來。
仔細看,后車輪底下塞了一輛小轎車。
小轎車的車頭連同駕駛室,都被壓的變形了。
旁邊還停著消防車,救護車,警車,拖車。
還有一大圈穿著各色制服的人圍在旁邊,來來去去,大施其法,各展身手。
江筠聽到他們不斷的說:
“把卡車吊起來,小車拖走!”
“拿鐵剪來!”
“準備輸液!”
“已經備好血漿!”
經過一陣忙亂,小車終于從卡車車輪底下拖出來,江筠看到被壓扁的小轎車就如同被壓扁的膠片玩具盒,駕駛室里的人被緊緊的擠壓在車頂和座位之間,密不可分。
“是我!”江筠看到渾身是血的自己,支離破碎,那是一個已經失去了靈魂的玩偶娃娃,忍不住大喊:“小心點,骨折了,骨頭碎了,不能再把皮膚剪破!”
她不愿意看到自己在眾人面前如此狼狽。
沒有人理睬她,繼續在忙碌著。
江筠看著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駕駛室里被壓扁的自己抬出來,平放在地上。
看著他們做無用功:上呼吸機,量血壓,心電刺擊……
跪在地上忙碌了半天的白大褂站起來抹了一把汗:“病人已經停止呼吸,腦電波還有極其輕微的信號波,必須馬上帶回醫院!”
江筠嗤笑:笨,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給玩具娃娃做電擊就能站起來走路,你真以為你們是上帝啊?!
好無聊!
這是不把這具身體倒騰碎了不罷休啊!
真是沒醫品!
“江筠”
“江筠”
有一男一女在喊她,聲音既遠又近。
江筠奮力地睜開眼睛,看見楊雙雙和羅海翔。
她想說話,張了張嘴唇卻發不出聲音來。
楊雙雙激動不已:“醫生,她真的醒了啊!!”
醫生的臉就像非洲人:“這種情況我見得多了,就是血糖低,空腹泡溫泉,水溫又太熱,身體脫水嚴重,大腦供血不足缺氧引起的昏迷。”
羅海翔問:“除了打吊針,還有別的辦法嗎?”
醫生:“多吃肉,吃肥肉!”
楊雙雙驚喜:“好啊!我們房間剛好有火腿肉!我現在就去拿來好不好?”
江筠:“……”
醫生:“也行,去拿吧,她還得再躺半小時,沒有不適的話,你們就可以接她回去了。”
楊雙雙自告奮勇地跑了:“我馬上就去!”
醫生也跟著離開,還不忘交代羅海翔:“你在這里看著,先別讓她坐起來啊,我上個廁所就來,最多兩分鐘。”
既然病人的情況不嚴重,離開幾分鐘沒問題的。
羅海翔低下頭來,微笑:“江筠”這是他第一次喊出這個名字:“你還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身上還有沒有哪疼?”
他曾經在高原地區進行過飛行訓練,有過缺氧的經歷,胸悶,四肢疼痛,有昏迷前兆。
江筠的腦海里不時的閃現著剛剛“看到”的畫面,她急于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就覺得身邊的任何聲音都顯得很聒噪。
索性閉上眼睛,裝睡。
反正現在她是病人,很柔弱。
卡車,救護車,白大褂,消防員……還有……
“江筠”羅海翔輕聲呼喚,犯困也是大腦缺氧的癥狀之一,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睡,睡過去就意味著昏迷,意味著危險:“江筠,睜開眼睛!”
江筠蹙眉,焦急的回憶:“不要吵,我都想不起來了!”
羅海翔:“你說,我幫你一起想,你先睜開眼睛看著我。”
江筠眉頭緊鎖,努力的回想著消防員還有警察還有醫生,然后呢,然后還有什么?這些人在這里干什么?跟我有什么關系嗎?
想到這里,江筠不耐煩的睜開眼睛,瞪了羅海翔一眼:“討厭死了啊,我都想不起來了!”
脫水導致的嗓音沙啞,她的話一說出來,就帶了幾分嬌慵無力,還有那一瞥,不像生氣,更像是撒嬌。
羅海翔的心怦怦跳:“那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江筠復又閉上眼睛,發現剛才閃現的片段更模糊了,只有“我是誰”幾個字在腦海里不斷的重復。
羅海翔想起剛剛江筠喊出來的只言片語:“江筠,是骨折了嗎?哪里骨折了?”
骨折……
江筠的眼前即刻閃現出那具沾滿了血跡多處骨折的身體來,還有白大褂的喊聲,肋骨骨折,不能做心肺復蘇按壓,拿電擊棒來。
旁邊被剪開的小車癟成一堆廢鐵。
車頭的車牌折成了紙團狀,依稀看到最后的兩個數字53。
很熟悉的數字。
白大褂再喊,不能搖晃,加大電流,再試。
地上的自己,了無生氣。
江筠睜開眼睛,驚慌失措地看著羅海翔,嗓子發干,直冒冷汗:“我,我好像死了!”
羅海翔伸出大手抓住江筠扎著針頭的手:“你還活著!”
他也曾有過覺得自己死了又活過來的體驗,具體的過程不記得了,至于怎么死的又怎么活的過程,就像是斷片了,完全回憶不起來,只記得睜開眼睛的那一剎,是一種深深地失落,像是再也回不去再也找不到再也沒有了的那種遺憾。
他想給江筠力量。
讓她不要害怕。
手上驟然包裹的溫暖,像是一團火,江筠仿佛回到了地面,喃喃地重復:“我還活著。”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楊雙雙沖進來,手上拎著一大袋食物:“來了,都拿來了。”
羅海翔在聽到門響的時候,已經迅速的把手抽了回來,鎮定的把袋子接過來,看了看:“楊雙雙,你去把手洗干凈,這塊荷葉包著的是醬豬蹄,你來扯著給江筠喂點。”
醫生這會兒也回來了:“喲,廚房還有這么好的菜啊?我怎么不知道?這個太涼了,我這兒有鍋,有小刀,切碎了熱一下,要不然膩住了,堵著嗓子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