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把高勝美江筠帶到最后一排坐著:“今天兄弟部隊臨時來了首長,司令員說讓你們坐在后面。”
高勝美巴不得呢:“行!那你跟我爸說一聲,中午飯我們兩個自己解決,就不跟著大部隊行動了。葉阿姨那兒也讓陳叔叔的警衛員照顧一下。”
十個人的報告團呢,作報告的戰士有八個,一人講一個小時都得八個小時,再加上領導講話,這個報告會肯定得聽一天。
進了禮堂,大燈已經關上了,舞臺上的頂燈照著紅色的幕布,會場很安靜,觀眾席已經沒有人說話。
高勝美牽著江筠在前半場的最后一排往中間走,跟一個年輕軍人隔了一個座位坐下來。
旁邊的年輕軍人轉過臉來盯著高勝美看。
高勝美看回去,今天來聽報告的都是團以上的干部,這個人臉這么嫩,看起來到不了團級,這么直直的打量人,挺沒禮貌的,看來是不知道她是誰呀:“你是哪個團的?怎么沒帶家屬?”
那個年輕軍人目光炯炯:“我姓岳,我就是家屬!”
高勝美愣了一下:“姓岳?軍里團以上的干部好像沒有姓岳的呀!”
她們剛拍完的那個紀錄片,連以上的干部都露了臉,好像沒有見過姓岳的。
那個年輕人笑:“兄弟部隊有啊!”
高勝美歪著頭,用力地瞪回去,有些不滿對方的眼神太直:“哪個兄弟部隊?姓岳?你的全名叫什么?說不定我知道呢!”
“我叫岳鵬!我爸是岳華!”
岳華是另一個軍區的司令員,送岳鵬到京城受訓,順便來看望老戰友高磊陳忠。
高勝美立即換上一副笑臉:“哦!岳伯伯呀?嘿嘿,認識認識!我們家還有我爸跟岳伯伯的合影呢!你跟你爸長得不像啊!”
岳鵬眼神閃亮,往前移了一點點:“仔細看還是很像的。”
這時,觀眾席頂上所有的燈都滅了,報幕員從紅色的幕布后面走出來,激動的宣布先進事跡報告會現在開始。
高勝美趕緊坐好:“聽報告啦!”
趁著黑暗的掩護,江筠越過高勝美的肩頭看過去,兄弟部隊的小岳還在毫無顧忌的打量著她們倆。
江筠的心一動,猛然感覺這好像是相親的節奏啊!
不過,她跟岳鵬之間隔了兩個位子,看不清,也無暇多顧及,立即就被臺上的報告團給吸引了。
排在前面作報告的兩個戰士,屬于積極分子,訓練不怕苦不怕累,執勤站崗兢兢業業認認真真,先進事跡既樸實又感人。
當兵都很苦,當邊防兵就更苦,在冬天大雪紛飛冰天雪地的時候,就連動物都不出來覓食了,他們還要堅持巡邏,確保邊境線的安全。
第三個上臺演講的是陳躍飛和徐志堅,這一次的二等功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榮譽,所以就是由陳躍飛主講,徐志堅在旁邊補充。
他們作報告的形式很特別,陳躍飛生動的還原了他們兩個執勤巡邏的經過。
那是初冬的一個夜晚,突來的一場暴風雪,陳躍飛和徐志堅在步行巡邏的途中,遇到了向他們求救的老鄉。
他們兩人牢記部隊的教導,要保衛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于是不顧自己的性命安危,冒著暴風雪跟當地老百姓一起搶救集體財產。
在這個救援的過程中,他們還意外的在半尺厚的冰雪下發現了一名危在旦夕的牧民孤兒。
陳躍飛脫下了自己的軍大衣,徐志堅脫下了自己的棉手套,給這個孤兒穿戴,找到了避風的地方,陳躍飛還把這個孤兒抱在懷里取暖,給他搓熱手腳,讓他恢復知覺。
徐志堅補充說,那個孤兒叫江源,他們就江源的時候,因為天氣太冷,還沒有發現什么,等回到連隊的營地,才發現江源全身都長滿了虱子,頭發上衣服里全都是,皮膚上都被虱子咬滿了小疙瘩,密密麻麻一層疊一層。江源還笑著說,冬天好,虱子都給凍僵了,咬不了人。
伙房的伙頭兵不顧天氣寒冷,還是燒了兩大鍋熱水,他們給江源剃了光頭,用肥皂從頭到腳給刮了三遍,換了新衣服。
江源傻笑著說:“原來沒有虱子真的可以不用受苦!原來真的不是每個人都會長虱子的!”
江源對陳躍飛徐志堅感激不盡,一定要留在邊防連,說是要做牛做馬給他們做事來報答兩個人救命恩情。
高勝美聽得激動,扭頭對江筠說:“哎,小江,小飛他倆……哎,你怎么哭了?”
江筠用手絹捂著鼻子和嘴,啜泣不已,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她是瘢痕過敏體質,從小就怕蚊蟲叮咬,別人被蚊子叮一下就是個小紅點兒抹點清涼油就好了,她要是被蚊蟲叮咬一下,就會起又紅又腫的包,還不能撓,一撓就容易留下疤痕。
如果徐志堅說的都是真的,那么江源吃了多少苦頭啊,生活的環境該有多么糟糕啊!
要不是遇到陳躍飛和徐志堅,江源的命就沒了!
江筠的眼前又浮現出黑白照片上江源那雙愣愣的眼神,那個就是對虱子的叮咬已經很麻木,已經感到習以為常的了反應吧?
大冬天的,作為孤兒,是無處可去了,還是沒米下鍋呢?為什么會在暴風雪的時候,跑到外面來呢?他為什么會是孤兒?他以前的生活又是怎樣的?
江筠越想越難過,淚流不止。
高勝美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老外的電影里打仗的血腥場面,逼真得讓她這個當導演的都看得心寒膽顫看不下去,江筠都還能若無其事的反復看,若無其事的翻譯,情緒一點都不受影響。
剛剛小飛說的是很感人,但還不到催人淚下的地步啊!
“小江,我的手絹借你!”高勝美體貼的遞上自己的手絹。
江筠換了手絹,捂住自己的眼睛,繼續流淚。
要是頭天晚上陳躍飛跟她說了救江源的經過,她可能也會淚灑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