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筠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氣急敗壞來形容了。
她現在又困又累,再被江蘭的話一鬧騰,倒在床上,想睡睡不著,只得強忍著怒火,重新梳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江蘭想沾程老師的光,一進文工團就能獨挑大梁,唱獨唱或者唱男女聲二重唱,這意味著能力和榮譽。
而程老師,想通過江蘭來接近陳忠,更多的接近權力階層,從而借力讓自己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要說單純,這兩個人在事業上的想法都足夠單純。說好聽了,是求上進,說的不好聽,就是想走后門。
讓江筠生氣的是,江蘭的心智太幼稚,頭腦過于簡單,把人情世故想的太過于美好,太過于理所當然,被別人夸幾句就以為自己真的很有水平了,想著進了文工團再有個靠山,接下來的人生就是等著立功受獎,接受歡呼和掌聲。
至于程老師,想博得領導的好感也沒錯,只是錯在判斷失誤,以為在江蘭這里有機可乘。
“你看見過哪個老師對學生好,就要牽學生的手,摸學生的身體啊?態度不端正,還故意摸錯了地方,就屬于犯錯誤!”江筠忍著沒揍江蘭,只是拍床板。
江蘭委屈得不得了:“程老師是老師啊,我以為他那樣對我就是喜歡我,要是不讓他碰,我怕他就不教我唱歌了,以后在領導面前說我不行,不給我排節目,光讓我打雜跑腿什么的。”
江筠點著床板篤篤響:“在文工團在歌舞團,都有專門的老師教!以后還能上藝術學院或者音樂學院去專門學!習!能不能獨唱,能不能男女聲二重唱,不是他說了算,要領導安排的!”
其實,江蘭也算是受過專業音樂訓練的,在春城的時候,江筠教過的識譜唱譜記譜,和招美蘭教的舞蹈,這些訓練已經不亞于一個在正規藝術院校學過三年的學生,進文工團是綽綽有余。
江蘭不服氣:“程老師是陳叔叔介紹的,我當然相信他啦!”
江筠伸出手指戳江蘭的腦袋:“你長點腦子吧,人家是好心給你介紹一下,是讓你學唱歌!沒讓你去跟人家牽手!喜不喜歡牽不牽手的判斷力在你自己這兒!陳叔叔讓要是讓你嫁給程老師,你也同意?”
江蘭茫然的點點頭:“當然會同意啊,首長安排的,肯定要聽啊。”
江筠無語了:“你這么聽話,你怎么就不聽我的話呢!”
她再也不想跟江蘭說話了——這個蠢妹妹跟那個張秀英簡直是一模一樣,把家里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轉眼就對別人偏聽偏信。
這種性格也就是沒有自信的人在家里人這里找回自信的一種方式。
江筠有一瞬間的氣餒,或許,江永華選擇留在春城還真是個正確的選擇。
江蘭見姐姐半天不吭聲,怯怯地問:“姐,那我明天還能不能去文工團學唱歌呢?”
江筠抓狂,只要江蘭一開口,她就有把江蘭暴揍一頓再扔出去的沖動。
握著拳頭,忍了又忍,江筠終于還是沉聲道:“去!白天我跟你一塊兒去!”
好事壞事都趕在這個節骨眼兒出來,誰的事兒少問一句都不行,少看一眼都出岔子。
這讓她怎么安心的去草原?
她要親眼去看一看程老師的面孔,對小蘭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
做了這個決定之后,江筠閉上眼睛養神,再不睡,她頭疼的毛病又要犯了。
這一宿,江家父女三人各懷心事,全都沒睡安穩。
第二天吃過早餐,江永華就準備出發去平縣人事局:“小筠,我得早點兒走,你去把房間退了,那邊一給我調令,我馬上就回來接你和小蘭。”
他自己的女兒,必須由他自己來照顧,這是他身為父親的責任,再讓女兒們住在貴賓樓,就說不過去了。
江筠打算把江蘭的事押后再說,反正江蘭的事她自己就可以拍板做決定。
現在不說只是為了不影響江永華的心情:“爸,最好進機關事業單位,不要進企業。”
最好周圍的同事都是知識分子,對于江永華這種不聲不響習慣性退讓忍讓的性格來說,工作中生活中會少很多煩惱。
江永華用手指點點太陽穴,大女兒的心思他都明白:“都記住了,肯定能天天在家做飯給你們的。”
他這個大女兒,只要做好吃的給她,有什么好吃的都把她放在頭一份,心情就會特別好,就能死心塌地的對家里人好。
“小蘭,爸爸和姐姐都不在的這幾天,你自己在招待所也好,去文工團也好,一定要聽話,啊!”江永華習慣性地叮囑小女兒。
江筠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原來江永華的教育就是讓孩子在外面一定要聽話,從來就沒有叮囑過孩子在家里要聽話!
怪不得江蘭跟在外面聽話得很,好話蠢話都分不清!
江蘭拽著江永華的提包,眼含淚花:“爸,那要不我跟你去唄?”
姐姐那么鬼兇,一會兒去了文工團,要是當面讓程老師下不來臺怎么辦?在春城的時候,姐姐可是拿著棍子揍過兩個知青的。
江永華也有點猶豫:“跟我去也行,要不然留你一個人在這,我也不放心。”還不忘征求大女兒的意見:“小筠,你看小蘭跟我去行嗎?”
江筠瞪了江蘭一眼,扭頭跟江永華說:“小蘭就差一個證明信了,他們新兵說走就走,就在這等兩天吧。”
讓江蘭跟著江永華走,她才不放心,反正江蘭不敢跟她提的要求,都會在背后悄悄的去找江永華。
她都堅持了三個多月了,不能毀在這最后兩天。
江永華終于還是拎著行李獨自離開了。
江蘭特別特別不想去文工團,心里很后悔不該跟姐姐說,覺得自己沒臉見人:“姐,我昨晚沒睡好,今天就不去了吧?”
江筠哼了一聲:“那你在這睡吧,我自己去,反正程大維我也見過。”
江蘭害怕:“那你一會兒見到程老師說什么呀?”
江筠屈指在江蘭腦門上鑿了個栗子:“傻不傻呀你,還替人家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