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援武堅持把江筠送到家門口。
江筠放松了心情,破天荒地睡了個自然醒。
她這一睡不要緊,可把洪桂珍給急壞了。
洪桂珍讓江蘭跟著張德寶去了連隊的菜地買白蘿卜,自己坐在后院,拿了塊舊床單在做鞋墊,一邊等著江筠起床。
江筠走出小屋,伸了個懶腰:“姥姥,你怎么沒跟姥爺一塊出去啊?”
洪桂珍停下手里的針線:“大妮兒,來,姥姥有話問你。”
“好啊!”江筠蹲在洪桂珍身邊,把胳膊架在洪桂珍的膝蓋上:“姥姥,你說吧,我聽著呢。”
洪桂珍一本正經的看著江筠:“大妮兒,昨天半夜里,我看到有人送你回來的。”
“人”字咬的特別重,說明洪桂珍不但看見了人,還知道是什么人。
江筠并不驚訝,還嘻嘻的笑:“姥姥,你都看見啦?”
洪桂珍急了,這么嚴肅的事兒怎么還笑上了:“大妮兒,那是誰啊?你怎么會半夜跑出去跟他在一起?啊?你們,你們沒啥吧?你別笑啊,到底有啥沒啥啊?”
江筠拍拍洪桂珍的膝蓋,撒嬌:“姥姥,你看看你嘛!人家知道我怕黑,特意送我回來的,什么叫有啥沒啥呀!”
洪桂珍更急了:“他還知道你怕黑,你認識他多久了?你跟他有多熟了啊?他是干什么的呀?”
江筠哭笑不得:“姥姥,你這是政審嗎?就送我回個家,您這都想到哪兒去了呀!”
洪桂珍嘆氣:“那你快說呀!”
“好啦,我說,可是我要跟你說了,你一定一定要保守秘密,堅決不能告訴別人,連姥爺那兒都不能說!”江筠無奈。
洪桂珍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行,我誰也不告訴,你趕緊跟我說吧!”
江筠湊到洪桂珍的耳邊,用一只手遮住嘴,輕輕的說:“姥姥,他是幫我打聽我爸的消息的。”
洪桂珍一臉驚訝:“真的假的?”
江筠佯嗔:“姥姥,你又要問,又不信我!”
洪桂珍一咬牙:“大妮兒,我不是不信你,我看他拉著你的手不放!”
老天爺哎,那手抓的老緊了,要不是黑咕隆咚的怕嚇著大妮兒,嚷嚷起來不好看,吃虧的還是自家外孫女兒,當姥姥的哪至于躲在廚房門后面偷偷看呢,早就沖出去了。
江筠偷偷翻個白眼,在心里嗔怪陳援武,不知道他發什么癲,一路上走得好好的,到了家門口跟他揮手說再見的時候,突然就抓住她的手,還好她溜得快,把手抽開了。
“姥姥,是我沒站穩,差點摔跤,人家扶我來著!”
“你一手抓著門板,能站不穩?用人家扶?”
“姥姥,那就是個禮節,叫握手告別!”
“你就別蒙我啦!就姥姥在,你老實說,你倆,你倆現在到,到哪個地步了?”
江筠挽著洪桂珍的胳膊晃來晃去的:“姥姥,你想哪兒去了!什么地步也沒到!我跟他沒啥!啥也沒有!”
在家等消息的這十幾天,江筠把最壞的結果想了n遍,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包括江永華的問題處理到了最嚴重的一步,自己跟陳援武之間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她已經把自己剔除在陳援武的生活圈子之外。
只要及時抽身,只把他當做自己的救命恩人,還是可以相處的。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是對的,換一個角度,心里果然沒那么難受,還可以好好說話,甚至開開玩笑。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洪桂珍松了口氣,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我就知道我們大妮兒最乖巧了,你媽還說你跟別的男人醬醬釀釀的,我就說嘛,根本不可能!你媽凈冤枉你!”
江筠被這個爆炸消息驚得差點坐到地上:“張秀英這么說我?!”
洪桂珍訕訕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也是老糊涂了,你媽的話怎么能信呢?”
江筠撇撇嘴:“姥姥,你說我到底是不是張秀英親生的?張秀英已經不是第一次這么說我了!”
洪桂珍嘆氣:“哎,你媽還是我親生的呢,你看她跟我像不?你看她跟你姥爺像不?我不知道你媽性格脾氣都隨了誰?”
江筠嘟嘴站起來:“姥姥,有沒有可能張秀英不是你親生的?”
洪桂珍樂了:“你媽不是我親生的,那你也是她親生的呀!”
江筠點頭,老太太反應還挺快,居然沒被繞到坑里去:“好啦,我去吃點東西,等會我坐在這兒跟你一塊兒繡手絹兒!”
洪桂珍連連點頭,看看手絹兒上的花樣子:“你也不小了,可以開始繡點兒枕套啊背面兒的,現在就得開始攢嫁妝了。”
江筠嗔怪:“你一會兒說我才十五,一會又說我已經十五了,我到底是大呀還是小呀?”
洪桂珍被逗樂了:“現在還小,再過幾年,就不小了!”
祖孫倆快快樂樂的嘮家常曬太陽。
江筠覺得這樣的生活太不真實了。
按照曲仁杰的說法,她還在人道,生活總是會起起落落。
就因為這句話,江筠的心里總有隱隱約約的不安。
陳援武白天要比賽,晚上和其他打比賽的戰友住在連隊。
這三天,他想方設法打聽到的消息,幾乎都是對江永華不利的。
直到他比完賽,準備回學院的頭天晚上,陳忠帶來了最可靠的消息:“江副科長的處分下來了,要么到地方上去接受勞動改造,要么進去。”
陳援武震驚了:“怎么這么快就出結果了?”
這兩個結果,無論接受哪個,都是最壞的結果!
陳忠道:“他們是最直接執行任務的,問題最嚴重,肯定是放在前面審查的,為了給后面的人提個醒,所以對他們的處罰也最重。”
陳援武心情沉重:“那他家里人怎么處置?”
陳忠:“還能怎么處置?該退的都得退。”
部隊的處置結果就是最高命令,只能全盤接受。
陳援武的心里空落落的:“他們只能離開部隊了?”
陳忠點頭:“去地方上勞動改造,多少還的點工資,在部隊里,所有的都得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