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柯不厭其煩的跟莫曉慧介紹著營房里的常備藥品,以及用藥常識。
藥品其實也不多,來來去去就那么幾樣。
這幾天,他已經介紹了好多遍了,臺詞說得可溜了。
莫曉慧在陳家見過的藥比這多,在葉清音那里聽到的醫藥常識也更豐富,可她還是耐著性子聽著穆柯說話。
胡大力吐槽:“穆仁智,一班長還沒生病呢,你就給她開藥預防,怎么我打噴嚏你就教我去跑步呢?!”
這個穆柯就喜歡克扣他們男兵的藥,總跟他們說是藥三分毒,有副作用,少吃為好,怎么到了女兵這說辭就不一樣了呢?
穆柯振振有詞:“那是當然!你身體多好!跑跑步發發汗,就退燒了嘛!”
莫曉慧笑著說:“一排長,像你身體這么好,你知道感冒是什么滋味嗎?”
胡大力咧著嘴:“就是知道才不敢生病!這小子有一次給一個戰士打針,針頭都給打歪了!”
穆柯一個勁兒的跟胡大力使眼色,有美女戰士在這呢,人艱不拆!
他們說得正熱鬧,陳躍飛跑了進來:“穆柯,膠布,繃帶!”
攀繩的時候,沒有手繭就容易打滑,在手指上定點纏上兩圈膠布,抓繩子的時候更好借力使勁。
穆柯拿出一塊膠布,用剪刀在布邊見了個小口子,準備一撕為二。
陳躍飛:“臥槽,一塊膠布也這么省?”
穆柯:“那個女兵小班長也要,給她留點。”
陳躍飛:“那就把膠布都留給她吧,我只要繃帶就行。”
莫曉慧:“……”絕對有情況!
胡大力:“……!”怪不得,他都提干了,回去相親,人家大姑娘也看不上他,原來要這么說話才會討人喜歡!什么“我有的是力氣,沒說的,家務活我包了”都是浮云吶!
說曹操曹操到。
江筠在衛生室門外問:“穆同志在嗎?”
陳躍飛噗嗤樂了:“穆仁智,有人找!”
穆柯漲紅了臉:“嚴肅點,都是戰友!你才來幾天就學壞了!”
陳躍飛拿了繃帶就走:“本人根正苗紅,絕對好人!謝謝穆仁智,我先回班上去搬物資!”
這里人太多,都是熟人,情況不妙,還是先撤!
走出門去,跟江筠打了個照面,陳躍飛沖著江筠何向東笑了一下,小跑著走開。
江筠拉著何向東一起進來,看到屋子里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繼而笑著打招呼:“一排長,一班長!穆同志,我來拿膠布和繃帶。”
莫曉慧溫聲道:“二班長,你受傷了嗎?”
江筠點頭:“是,我的腳趾頭磨破了,手指也磨破了。”
胡大力汗,二班長這是帶頭嬌氣啊:“磨破了就得讓傷口自己好,不能包紗布,就得等結痂了再磨,慢慢磨出繭子來,就好了,就再也不疼了,你這樣又是紗布又是膠布的,好不了。你看看,就得我這樣才行!”
胡大力攤開雙手,他的大掌上幾乎都是黃色的厚繭:“過兩天就要實彈射擊了,手上要是纏著膠布,槍都不認你!你這樣扣扳機都扣不動。”
他說的其實就是摸槍的感覺。
男子天生就具備競技和武器方面的直覺,與武器之間的磨合,身體發膚所受的痛楚,他們都認為是必然的,就算是痛也會安然接受。
不像女子,對于武器,除了敬畏,還有著像對待衣服和包包鞋子一樣的愛憐。
胡大力完全不能體會江筠的愛美之心。
江筠也不想解釋。
拿了她想要領的藥品,就跟何向東匆匆回了宿舍。
人在生病的時候特別脆弱。
女兵宿舍里蔓延著一股淡淡的哀傷。
這種哀傷若是得不到宣泄,就最容易影響士氣。
江筠讓何向東寫家信:“訓練結束后,不管分到哪兒,去處雖然保密,寫封平安信還是允許的。”
通過寫信的方式,訴苦也好,報喜也好,情緒都能得到釋放。
何向東嘟著嘴去自己的床位上趴著寫信,寫哭了也不至于讓別人看著笑話。
江筠則跑出去,到炊事班開墾的菜地里,看新冒出來的菜秧。
進入六月份之后,清甜的中午,日頭很曬,不到訓練的時刻,營地里的戰士們基本上都躲在宿舍里不出來。
江筠在菜地邊蹲下來拔雜草。
盡管江筠一直淡化著自己的思家之情,江家小院的菜苗卻不期然的與眼前的菜秧重疊在腦海里。
經歷過太多的生離,她清楚的知道,對于無法干預的人和事,不能有任何思念與不舍,否則徒增傷感。
她也想寫信,只是沒想好寫什么——在江家這一年來,她并沒有生出太多的依賴和牽掛。
可以說,她不知道該寫給誰,又說些什么。
她當兵出來,江永華還不知道呢。
現在也不知道江永華執行任務完成了沒有,有沒有回到師部?
江永華,這個她稱之為父親的人,是她來到這個時空,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親人,她希望父親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到家。
大院里的江家如今只有姥姥姥爺在照顧江蘭,也不知道生活習不習慣,也不知道小舅會不會隔幾天就能騎上單車回去大院看一眼,讓兩個老人家不至于在人生地不熟的大院里茫然無措。
要是寫信給江蘭,江蘭一定會想著給她寫回信的。
想到寫回信,江筠想到了陳援武,想到了他寫的那張小卡片。
那封自制的生日賀卡,被她折疊了一下,壓在兩塊鏡子中間,帶到了軍營。
軍營里不允許有私人物品,但是女兵情況特殊,梳子鏡子都可以有,只是必須收藏好,不能放在讓人看得到的地方。
太陽,月亮,你!
江筠看著腳下自己的影子,想著那首英文小詩,臉上露出一絲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笑容。
制作生日賀卡的主人,此時頂著排長的頭銜,正在軍區裝備部寫入黨申請書。
再過幾天,他就要去京城參加入學考試。
只是在選擇學習專業方面,他的家人出現了分歧。
葉清音想讓兒子學文,即便在部隊,也能留在機關上班。
陳忠則堅持男子漢必須到前線去,沒有打過仗,怎么能叫參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