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五派人把這位表哥送回到他的牢房,并叮囑負責看守的小頭目,這是個重要人物,對他的看守要比之前更加嚴密一些,提升到與那兩個胖副將一樣的等級。小頭目應下,當著影五的面,立刻增派了新的人手,確保一天十二個時辰,這人不會從他們的視線之中消失。
影五重新回到刑房,把自己的安排跟沈昊林、沈茶和薛瑞天匯報了一下,說道,“屬下以為,這個人是絕對不能放回去的,還有那個車隊的領頭。”
“這個是自然的,讓他回去無疑是放虎歸山,那位表哥是個聰明人,肯定也想到了這點,所以,在被揭穿了真實身份之后,沒有做任何的抵抗,擺出了一副你們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訴你們什么的姿態。他這樣的行為,大概是為了不受皮肉之苦,在死之前自己留點尊嚴。既然人家有這樣的認識了,我們何必做壞人呢?賞他一個全尸、給他一個體面,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對吧!”薛瑞天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抱緊他的手爐,一臉困倦的看著沈昊林、沈茶,問道,“你們兩個是怎么想的?”
“這人先留下,有用!”沈茶從石凳上站起來,在屋子里面走了兩圈,甩甩胳膊、踢踢腿,活動一下快要僵直的身體。“那兩個胖子出來的時間太久,對完顏萍的現狀不了解,這人不一樣,可以打聽一下。”
“那剛才為什么不問?”薛瑞天不解,“乘勝追擊啊!”
“不急,不急!”沈昊林擺擺手,“那小子雖然很明白自己的處境,但還是心存僥幸的,你不是說了,他擺出了那么一個姿態,一方面是讓自己死得有點人樣,另外一方面,也未嘗不是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后路?什么后路?”薛瑞天撇嘴,翹著腿來回的晃悠,就好像是一只糯米團子粘在石凳上,拼命想讓自己脫離凳子的束縛一樣。“落到咱們手里,還想著后路,確定不是白日做夢嗎?”
“他以為自己手里掌握了一些我們所需要的東西,可以用這些東西來換自己的命。”沈昊林有些無奈,“這人看著挺老成的,但還是很單純啊,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那是,咱們都是些什么人啊!”碩大的糯米團子薛瑞天,指指沈昊林、沈茶,“看看,看看,這就是兩只成了精的狐貍啊,什么事情能瞞過你們?”
“你不也一樣?耶律不早說了嘛,我們是狐貍三兄妹!”沈昊林輕笑道,“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打破這位表哥這個幻想,讓他知道,我們可以從他這里獲取消息,也可以從別人那里得到想要的東西。而別人的要求,要比他的低多了。”
“這個別人指的是那兩個胖子?”薛瑞天看看沈昊林、又看看跟個老大爺似的背著手在屋子里閑晃的沈茶,“那兩個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嗎?”
“那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不能當真的,我覺得真實的情況要比我們想得要好一些,對我們更加有利一些。你們想想,那兩個胖子在阿不罕的身邊待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一點人手都沒有。這倆名義上是副將,實際上,金軍很多的日常事務都是由他們兩個來負責的。完顏萍雖然殺了阿不罕和他手下一部分的核心將領,但大部分的人、包括下面的兵士都被留下來了。就好像那位表兄一樣,依然安穩的當著他的小伍長,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所以……”
“哦,我明白了!”薛瑞天點點頭,“你們沒有把話說死,是認為胖子們在軍里還有眼線,而且,金軍現在的情況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的平靜,對吧?”
“否則,他們不會選擇這個時候返回金國。”沈茶瞥了一眼薛瑞天,“你不會真以為他們兩個沒腦子吧?”
“我還沒那么傻。”碩大的糯米團子終于擺脫了石凳,站起來活動一下,歇一會兒還要繼續審那兩個胖子,和那位表哥相比,他們才是真正難啃的骨頭。薛瑞天學著沈茶的樣子,也甩了甩手腳,只是他穿的太多,阻礙了他的行動,差點被過長的衣擺絆倒。“只是這兩個家伙總輸給我們,才總下意識認為他們傻。”
“他們確實是夠傻的。”沈昊林冷笑一下,“不傻,為什么要躲到咱們這里?”
“元帥,屬下有個問題。”紅葉趴在桌子上看著沈昊林,“剛才怎么不問問他為什么對將軍下手呢?”
“你是不是傻!”薛瑞天朝紅葉扔了個橘子,這還是之前紅葉拿給他的,現在又給扔回去了。“他既然是金國人,對小茶下手還要什么理由嗎?擺明了就是趁機干點小壞事,好在完顏萍面前邀功。畢竟,光是送那兩個胖家伙,不足以讓他升官的。”
“他需要升官嗎?他不是貴族嗎?”
“宋其云還是皇親呢,不也得靠著軍功慢慢往上升嗎?”薛瑞天翻了個白眼,“這壓根不是一回事!”
“元帥?”紅葉看看沈昊林,又看看沈茶,“將軍?”
“他說的有道理。”沈昊林和沈茶一起說道。
“好吧,這個問題過!”紅葉揮揮手,表示自己認輸,“剛才替軍師來送信的小八說,他跟軍師打聽了一下完顏萍對阿不罕舊部的態度。”
紅葉也是個好動的,讓她在椅子上坐半個時辰,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樣。她一會兒蹦噠兩下,一會兒拿起審問的鞭子甩幾下,有一下沒控制好自己,差點甩到影五的臉上。她趕緊扔下鞭子,跑過去跟影五道歉。影五擺擺手,表示自己沒關系。
“軍師說什么?”
“雖然金國現在水患嚴重,但對阿不罕舊部的追殺依然沒有停止,這里的舊部專指那些核心人員,比如這倆胖子,完顏萍的態度是……斬草除根,一個都不放過。”
“自首呢?”
“自首也沒用!”和金菁一起回來的梅林,本來是過來給沈茶送熱湯的,聽到她家將軍的問話,趕緊回答道,“完顏萍恨他們入骨,是絕對不會網開一面的。她恨阿不罕不是因為對方要搶王位,而是差點要了她爹的命。還有一個,阿不罕想要在事成之后,用霸占完顏萍的方式來侮辱那些曾經瞧不起他的貴族。”
“阿不罕的腦子是被驢踢了?”紅葉目瞪口呆的看著梅林,使勁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霸占完顏萍?虧他想的出來,真是太不要臉了!”
“就是!”梅林也是一臉嫌棄,“所以,阿不罕手下的那些人完全是被遷怒的,只要被完顏萍抓住,下場很悲慘。”梅林把提著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把里面的碗拿出來,送到了沈茶的跟前,“苗苗姐給你熬的湯。”
“哦!”沈茶拿過來,吹了吹熱氣,喝了一口,“不錯。”她看看沈昊林和薛瑞天,“要喝嗎?”
“算了,算了!”沈昊林和薛瑞天同時擺手,“金苗苗的手藝,我們是受用不起的!”
“不要看我,我也不喝。”紅葉朝著沈茶搖頭,“苗苗總喜歡在湯里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我見識過一次之后,就再也不吃她做的東西。”
“你們都是沒口福的,苗苗的手藝很不賴的。”
“敬謝不敏!”沈昊林走過來拍拍沈茶的腦袋,順便又揉了揉,示意這個話題結束。他看著梅林,說道,“繼續說,完顏萍是怎么對待阿不罕的那些人的。”
“手段很殘忍,概括說來就是千刀萬剮。這可不是虛數,而是實打實的數字,按照這個人在阿不罕心里的分量,幫過阿不罕做壞事的數量,從一千刀到一萬刀。行刑的過程整整持續了五天,每天都能聽到那些人鬼哭狼嚎的叫聲。”梅林搖搖頭,“我們去得晚,并沒有看到行刑的場面,但咱們的人看到了,覺得很惡心,他們看完那個之后,兩天沒敢吃飯,怕吃了以后想起那個場面會吐。”
“完顏萍……是個狠人!”
梅竹的描述,讓見慣了各種戰爭慘烈場面的幾個人都有些受不住了,沈昊林和薛瑞天一個勁兒的搖頭,沈茶喝了半碗的湯,剩下的半碗也喝不下去了,看著碗里的湯,突然很想吐。
“確實狠,但臨潢府的百姓很喜歡她。”梅竹聳聳肩,“阿不罕和他手下的人欺負臨潢府百姓那么多年,現在落得這個下場,百姓們是非常高興的。”
“阿不罕不得人心啊!”薛瑞天感嘆了一句,“就是把完顏宗承從王位上踹下來,他自己也坐不穩,過不了兩天安生日子的。”
“茶兒,想什么呢?”沈昊林一直看著沈茶,生怕她吐了,“沒事吧?”
“這是我們的機會。”沈茶搖搖頭,做了幾個深呼吸,把那種惡心的感覺往下壓了壓,啞著嗓子說道,“那兩個胖子應該沒聽過完顏萍的壯舉,我們就做個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