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相師的問話。
紅衣少女許靈兒微微抬起頭,細聲低語道:“關于我的修為,想請先生算一算,可有方法恢復?”
相師聞言微微有些意外,聯合到夢境中這少女的結局,相師以為她會算和那件事有關的事情,卻沒想到居然是要算修為能否恢復。
但轉眼相師就心態平靜下來,道:“可以。”
如果拋棄夢境中的故事,將少女當作一個普通修真者來看,她受了重傷,來詢問恢復的可能,也是挺正常的。
是相師先入為主了。
經過昨晚一夢之后的思考,相師的心態已經有了微微的轉變,不再去刻意的做些什么。
他決定按照自己的推測,順勢而為。
少女交上了十兩金子。
相師啟卦。
十幾個呼吸之后。
得到了答復的少女,呼吸微微起伏,有一些激動,拜謝相師:“多謝先生。”
但相師卻隱約察覺到,少女對這一卦的內容,并沒有那么的看重,只是……
算完這一卦之后,少女抬起頭來,明眸注視相師,低聲再問道:“多謝先生指點,敢問以后是否還能向先生請教?”
相師似乎察覺到了什么,面色沒有改變,慢慢開口:“已經開例,只要你不對外宣揚,為我引來別的修真者,我便也當你是一個普通凡人一樣,每次啟卦十兩金子,與其他人一樣。”
得到這句答復,少女反而似乎比剛才那個能夠讓她修為恢復的指點更加的情緒波動劇烈,雖然掩藏的好,還是被相師瞧出了一點蛛絲馬跡。
看著少女最后離開的背影。
相師在原地收拾卦攤,喃喃自語道:“雖然沒猜中開始,但看這樣子,結果還是我所料中的那樣,她只是來小心試探,后面才要……”
收拾了卦攤之后。
相師去了一趟王林的木雕鋪,特地感謝了一番上次的木雕出手之情。
王林沒做什么表示,那本就是償還相師第一次卜算的謝禮,不用相師再來告謝。
倒是他對于那小道士背后之人始終沒有出面有些疑竇,但與相師說了幾句話,相師也不明所以,最后二人簡單交談了幾句。
看著相師離開的背影。
王林眸光閃爍,他始終對于相師有著關注,尤其是這幾日那紅衣少女來找相師問卦一事。
他也是知道那場夢境的。
紅衣少女與相師的交集,顯然是夢外的異變。
但這個故事,明顯是與他王林沒有多大關系的,經過上一次與相師的交談,他已經做了決定,不插手這與命運有關的旋渦之中。
但不妨礙王林默默地關注,要當一個看客,在這化凡的幾十年中,想要看看相師、常浩、紅衣少女幾人最后的結局,究竟是不是那個故事的結局。
生活又似乎恢復了平淡。
歲月匆匆,紅塵如梭。
又是五年過去。
五年期間,許靈兒隔個一兩年,就會前去相師的卦攤請教。
如今。
王林的鬢角已經霜白,成了一個中年人形象。
隔壁鐵匠鋪的大牛父母也已經成了蒼老的一對夫婦。
凡人的壽命就是如此的脆弱,在十幾年的歲月摧殘下,任他一代天驕或是絕世佳人,最后都免不了白骨骷髏,一抔黃土,更何況這些普通人呢?
當年那個時常趴在王林柜臺前看著王林雕木雕的小孩,如今也成為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大男孩。
大牛父母一年前給他說了一門婚事,今年就成親了。
這些年王林與大牛一家關系很好,大牛甚至已經將他當做自己的家人一樣了。
大牛成親那天,更是帶著妻子對王林磕了幾個頭。
這一日,看著已經唇邊續起胡須,明明才十八九歲,卻強作成熟,接過了父親的那桿鐵錘,成為了鐵匠鋪頂梁柱的大牛,成為撐起這個家的主人翁。
王林心中又多了一些東西。
“薪火相傳,家庭更替,一代接著一代,這就是凡人的一生……”
老的了父母,長大的兒子……
大牛一家只是這茫茫紅塵中無數凡人家庭的一個縮影。
王林這一日在店門口站了一天,陷入了感悟。
十幾年化凡,他終于抓住了一些東西。
“你小子還真的化凡了……”
夜晚,王林耳邊傳來熟悉的蒼老聲音。
“是你……”
王林看了過去。
是那個十幾年前專門坑騙修士的白發老者。
也就是那位首先看出相師只有練氣三層修為的神秘老者。
老者嘿嘿笑了一聲,也沒等王林開口,便自己走進了王林的木雕鋪。
王林謹慎的看著這個老人。
云雀子對于王林忌憚的目光視若不見,但其實他心中也是在打鼓。
卻不是因為王林。
而是因為那神秘的相師。
他早就看中了王林的資質,尤其是這些年來再次看到王林已經抓住了化神意境的一絲苗頭的時候,就更加忍耐不住要將王林納入自己陣營的想法。
培養道苗,未來動搖朱雀星的格局,讓種族翻身奪回這顆祖星,一直是云雀子此生最重要的任務。
所以,他盡管畏懼那神秘相師,卻還是忍不住來找王林了。
其實他心里之所以有這個膽氣,還是因為當年遇見那相師的時候,對方曾經吩咐過,只當他不存在,自己該做什么事便做什么事,只需要遵循一點,不要去打擾他便是。
正因如此,他才會被周武泰的舉動驚怒到了極點,喝退了周武泰。
如今,也才會將這當初的吩咐當做令牌,大著膽子來繼續做自己的事。
盡管王林一生謹慎,但是架不住云雀子這位問鼎中期的大神通者表現出來的好意。
不是當初的隨口提點,這一次,來到王林的店鋪里,經過幾番交談后,直接為王林提點到了最重要的意境。
更加重要的是,這一晚,云雀子直接將王林帶去了這四級修真國的四派聯盟中,霸道的姿態,好似帶著徒弟降臨,令那些化神修士顯示意境讓王林體悟。
也就在王林跟著云雀子離開了這條街之后。
第二晚。
許靈兒的小院子中。
許靈兒正在盤膝打坐,忽地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少女當即睜眼,眸光中一抹凌厲之色閃過,袖中飛出一把小劍,勢若驚雷,掛著雷霆,掃向了闖入之人。
那人似乎有些驚訝,但手腳動作卻不緩慢,身形一閃,便將許靈兒飛劍拍落,最后身體快速靠近了許靈兒,讓她看清了臉龐。
“是我。”
常浩壓低了聲音說道。
許靈兒一瞬之間眸光變化,躍現出驚喜之色。
“你……”她才說一個字,隨即就面色煞白,因為她摸到了常浩身上的血跡,心疼的問:“你又受傷了。”
常浩語氣平靜的道:“遇到了三名幻神宗元嬰以及幻神宗兩個幫手的圍攻。”
許靈兒看著常浩的這身傷勢,已經是眼淚忍不住就要掉落下來。
常浩卻是似乎無所謂,掃視了一下這屋子,最后道:“我的傷不礙事,倒是你,似乎傷勢恢復了?”
他語氣中帶著疑問,卻也有種為許靈兒欣喜的感覺。
許靈兒低著頭,道:“當初跟著幻神宗那煉丹長老身邊,學了許多的丹方,被你安頓在這里后,無事之余,便嘗試著用儲物袋中的一些藥草煉制簡單的傷藥,后來見有效,便出外歷練了幾回,采回了一些藥材,五年下來,雖然還沒完全恢復,卻也好了六七成。”
常浩復雜嘆道:“你傷勢好了一些,為何還留在這里。”
許靈兒已經從儲物袋里取出了傷藥,低著頭抿緊嘴唇:“要是走了,你要再怎么找到我。”
她只說了這么一句話,便趁著月色,低著頭小心為常浩上著傷藥,動作輕微。
月色下。
這一幕就像是普通人家里一對夫妻的樣子。
懂事的妻子什么也不問,只是默默照顧丈夫這身傷勢。
“疼嗎?”許靈兒輕咬貝齒,小心的問道。
遲遲得不到回復。
她微微抬起頭,只見常浩正默默地看著她,眸光復雜。
許靈兒又低下了頭,道:“要休息幾天?”
這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子。
常浩將復雜的目光隱藏下去,隨后道:“等傷好了就走。”
許靈兒忽地想起了什么,問道:“你師姐呢?她沒事吧?”
常浩嘆息道:“我二人分頭逃散,她修為高我一籌,應是沒事,等我傷好之后,便去聯系她。”
之所以回到這里,也是因為此地偏僻,還有一個原因……
自從他宗門被滅,家族被屠之后,五年前救回了許靈兒這個故人,于是許靈兒所在的地方,就成了他在這世上唯一還有熟悉朋友的地方。
除了此地,他無處可去。
“你先休息,你的傷很嚴重,我需要出去采購一些靈藥,才能煉出上佳的療傷丹。”
“不用了,我身上有……”常浩開口說道,卻見少女低著頭道:“我的丹藥,能讓你好的快些……”
說罷,她就出門了。
常浩看著少女出門的背影,沉吟片刻,便開始于床上打坐。
直至日正中午,許靈兒才回來。
接下來的幾天,許靈兒開始為常浩煉丹。
幾日過去。
常浩皺眉問道:“你臉色怎么變的這么差?”
許靈兒摸了摸臉,搖了搖頭笑道:“還好吧。”
常浩皺眉道:“煉丹大耗心神,你傷勢只好了一半,不必……”
他話還沒說完,許靈兒便道:“咱們倆誰傷的更重?”
常浩還是皺眉。
許靈兒又低著頭道:“你先服下丹藥再說吧。”
常浩接過這顆紅皮丹藥,入手便聞見濃郁的藥香,以他即將元嬰的見識,一眼便看出這丹藥品級極高,修仙界坊市之中,絕煉不出這樣品級的丹藥。
“你的煉丹術……”常浩有些吃驚。
他的確是將許靈兒從幻神宗的煉丹長老手中救出,卻沒想到,許靈兒竟然繼承了對方如此精湛的煉丹之術,這樣的煉丹之術,在修真界足以被稱為煉丹大師,地位比尋常結丹境還要高。
難怪少女自己的傷勢,在不到五年的時間里就好了一半。
常浩打量了一下丹藥,沉吟片刻,隨后道了句:“辛苦你了。”
說罷,他將丹藥服下。
但下肚之后,盡管已經從品相上看出了這丹藥極其珍貴,常浩還是被這療傷的藥力驚到了。
這一顆療傷丹的藥力,簡直要勝過普通十顆療傷丹。
三天三夜的煉化。
常浩再次醒轉,面色雖然還是不太好,卻已經稍稍有所好轉了。
結丹境大修士的傷勢,只用了三日便有了好轉,不得不說許靈兒煉丹術的神奇。
常浩在許靈兒面前自嘲一笑:“看來是我的運氣又來了,才會在重傷的時候,正好碰見你這位煉丹大師。”
許靈兒跟著笑了笑,面色還是那么蒼白,道:“那我再煉制一些,你過些日子就能好了。”
常浩這次沒有拒絕。
就這樣,連著半月時間過去。
許靈兒送來的丹藥效果越發的好了,但常浩卻是皺眉發現少女的面色也更差了,幾乎透明如紙。
縱然煉丹耗費心神,也絕不可能對人傷害至此。
常浩心知,若是自己強問,許靈兒恐怕不會說實話。
這一日,他在許靈兒出去之后,也跟了出去,以他結丹境界巔峰的修為,足以讓許靈兒毫無所覺。
就這樣,他跟著許靈兒到了城外的一處。
這里是一座火山,顯然許靈兒就是借著此地的地火來煉丹。
常浩站在暗處,看著許靈兒開始煉丹,看著一顆顆靈藥被放入丹爐。
他內心疑惑,這些靈藥都是品級不太好的靈藥,怎么能煉出那等品級的丹藥。
緊接著,常浩看見了一幕。
在那丹爐之前,所有的療傷丹靈藥都被投入了丹爐,緊接著,許靈兒面色蒼白的站了起來,身軀還微微搖晃了幾分,隨即,她伸出了瘦弱無骨的手臂,本來白皙的手臂,已經發青發黑,上面結了十幾道傷疤……
這一刻,許靈兒緊咬貝齒,忍著痛苦,將手臂再次割開……
一縷血液從她手臂滑落,流進了丹爐。
常浩這一刻如遭雷擊,石化在了當場。
這一刻,某些被他忽略的了事情……
當初幻神宗之所以沒殺許靈兒,便是因為許靈兒是罕見的丹體,那煉丹長老一直帶在身邊,想要將許靈兒培養成一顆人形大丹,所以這些年來一直不吝資源,為許靈兒服下了巨量的珍惜靈藥。
這讓許靈兒的鮮血,早已經具備了強大珍貴的藥性。
那些療傷丹之所以品級那么高,是因為主材料是許靈兒的體內的藥血!
滴……答……
血在流淌,不過留的慢了些。
是因為少女身上的血,不夠了。
這么長的時間,誰也撐不住。
許靈兒看著手臂上流出的血液開始緩慢,開始滴答,她身軀輕顫,失血過多,有種暈眩感。
但是這血液還撐不住一爐丹藥的用量……
她顫抖的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株血色靈草。
此物,名為生血草。
而后她張開微微干澀的嘴巴,要將這株草咽下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
一只大手,有力的抓住了那株草,蠻橫的搶了過去,同時快速握住了許靈兒那只流血的手腕,靈力灌入,強行止血……
許靈兒身軀一震,當即就要掙脫,羞怒之極。
然而,當她入目看見那張面色憤怒的臉龐之時,不由得低下了頭,有些慌亂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