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陰碼頭伏擊戰的三天后,一則駭人的消息連同‘江湖百曉生’這一期的江湖傳聞幾乎同一時間送到了嵩山派左冷禪的手里。
而在左冷禪聽完了自己師弟費彬日夜兼程帶回來給他的晴天霹靂后,在震怒之余,不得不強忍著怒火的他打開了這一期‘江湖百曉生’的江湖傳聞并看到了里邊的內容是這樣的:
《江湖月報·驚聞錄》
——華山派江陰遇襲,兩百強敵鎩羽而歸!
七日前,華山派掌門‘君子劍’岳不群攜門下弟子近二十人,自江南乘船沿水路返回華山,原定計劃從杭州沿運河北上,途徑江陰、淮安府、開封府,最后在洛陽上岸走陸路。
然則,行至江陰城外一碼頭處過夜休整時,竟突遭兩百余名蒙面黑衣人夜襲圍殺?
據該碼頭一起夜的目擊商販所述:子時剛過不久,江面突現數十黑衣人,其如鬼魅般自水中、岸上同時對華山派的泊船發難,而更駭人聽聞的是:襲擊者手中,竟有十余具軍中所用之強弩?
‘那可怕的弩箭破空之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可那岳掌門白衣飄飄,一人一劍,只見那劍光一閃,就斬落了至少七八支箭,真真是神仙手段!’
那目擊商販如此這般顫聲將其所見所聞說了出來。
據悉,華山派此戰兇險異常。
原由是黑衣人中至少有三十余位一流好手,其中更混雜著十數名退隱多年的江湖名宿。
然華山派卻以寡敵眾,竟殺得黑衣賊人們血染長江大敗虧輸!
此戰,‘雙劍驚鴻’岳靈珊雙劍如電,獨戰數名一二流好手,然則卻能以寡擊眾,劍過處必見血光;而‘白云劍客’陸大有則憑著那一招變幻無窮的‘白云出岫’將圍攻其的七名黑衣人先后斬殺。
其中,最令人膽寒的是:有十余位一流高手竟被同一式劍招斬首,其脖頸切口平整如鏡,似是極鋒利的快劍所致?
‘定是‘君子劍’岳掌門出的手!’
‘那劍光如白虹貫日,我隔岸看著都被晃花了眼!’
其中一名目睹的漕幫弟子信誓旦旦的這般述說。
然則!
戰仵作驗尸,官府卻發現諸多蹊蹺之處?
譬如:其余死者劍傷與那十余位一流高手脖頸斷口光滑的劍傷完全不同,那十余人似是瞬間被某種神兵利器切斷,而絕非普通刀劍所為?
而其中,一具浮尸疑似嵩山十三太保中的錦毛獅?
然對此,嵩山派和其弟子卻極力否認,直言其高師伯已于半年前閉關,至今未出?
再則,現場所獲弩箭上帶有江陰總兵府庫字樣,似是有貪官將官府庫存弩箭外售并流入江湖?
更玄奇的是:華山派對此戰細節卻三緘其口,即便是其弟子都不愿對外多說?
繼續,岳不群僅是次日向江陰知府遞了份文書,稱‘江湖恩怨,已自行了斷’后,便率眾改道西行,更改路線沿大江往應天府去了。
嘭——!
看完了之后,一聲巨響如驚雷炸響!
然后,沒什么意外,那則江湖傳聞的月報被左冷禪狠狠拍在了那紫檀案幾之上。
剎那間,案幾表面瞬間凝結出一層森冷的冰霜,緊接著,那張紙張在巨大的沖擊力下,竟如脆弱的琉璃般瞬間碎裂成了無數細小的冰晶齏粉并紛紛揚揚地四散開來。
很顯然,那是左冷禪用上他的那寒冰真氣了。
“哼!”
“丁師弟。”
此時,冷哼著的左冷禪那聲音平靜得猶如一潭死水,聽起來沒有絲毫的情感。
“你不解釋解釋?”
可在這平靜之下,對面的丁勉卻知道,那一定是隱藏著洶涌澎湃的怒火,一不留神就可能會讓他粉身碎骨!
“師兄!”
所以,丁勉那魁梧得如同鐵塔般的身軀此刻微微發顫著,然后只是盡可能低頭作揖,心中苦澀和悲憤的他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哈!”
“兩百精銳啊!”
左冷禪猛地走到丁勉跟前,眼中寒芒暴漲,猶如兩把冰冷的利刃般深深刺入到那丁勉的雙眼里,讓其不得不將頭顱垂得更低了。
“兩百人死傷大半!”
“還搭進去了二十余名一流好手!”
“那可是我嵩山派費盡心思積攢多年的暗手,足足三分之一的人馬,連帶高師弟在內!”
“就那么折在岳不群那偽君子手里了?”
“你就是這么辦事的?!”
感受著自家師兄那欲殺人一般的目光,丁勉的額頭瞬間滲出了更多的冷汗,而且還順著臉頰滑落,不斷地滴在地上。
但對此,他卻不敢有絲毫的駁斥或者抵賴。
許久,直到看到自己掌門師兄的雙腳已經轉身離開并開始在大殿內踱步后,他才用那顫抖的聲音小心說道:
“師兄!”
“實不是屬下失察,而是……”
“是那岳不群隱藏太深,平日里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實則心狠手辣,詭計多端且還留著后手……”
“費師弟剛剛也說了!”
“他當時完全是按照原定計劃,將大部分人手拖著岳不群一行,然后十幾名好手突襲那個小女孩,可怎料……”
后邊怎樣,丁勉已經不想去說了,因為剛剛連夜跑回嵩山的費彬師弟已經稟報過了,他不想再去提那件事情、
“夠了!”
“我不想聽借口!”
左冷禪突然欺身上前,如鬼魅般瞬間出現在丁勉身前,一掌重重地拍在了丁勉肩上。
霎時間,寒冰真氣如洶涌的潮水般透體而入,丁勉只覺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傳遍全身,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
但他深知自己師兄左冷禪的脾氣,此刻不過是對方小懲大誡而已,所以就自然是不敢運功去抵抗,只能咬牙強忍著那種徹骨陰寒的痛楚。
“這次且先饒你一命!”
“說說吧!”
收回手掌后,左冷禪才用那低沉得仿佛是從九幽地獄傳來的聲音怒問道:
“那小女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為何能瞬間全滅我嵩山十幾名一流的好手?”
是的,據剛剛跑回來報訊的那個費彬所說,原本他們的計劃都成功了,那十幾個人也要馬上抓住那個小女娃了,可結果……
他們那么多人,竟就那么莫名其妙被人瞬間斬首了?
至于當時具體發生了什么,費彬自己也沒看清,只是在看到結果并意識到事情不妙后他當即下令撤退。
然則,命令剛下,華山派的岳不群卻趁機帶隊反殺,慌亂間大部分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掉江的掉江,即便是回來的費彬等人也丟了半條命?
丁勉想了想,于是繼續強忍著寒意和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說道:
“師弟猜測……”
“要么是有堪比東方不敗的高手暗中保護,而那高手神出鬼沒,武功高深莫測,我們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要么……”
說到這,他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并看了一眼左冷禪,隨后才苦笑道:
“就是那女娃本身就是絕頂高手?”
聽到這,那左冷禪當即冷笑起來,那笑聲如同失聲的夜梟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桀哈哈哈!”
“八歲的絕頂高手?”
說著,他飛快地來回踱步并反問道:
“你當我是三歲孩童?”
丁勉不敢怠慢,急忙繼續解釋道:
“師兄誤會了!”
“那只是個猜測,師弟也更傾向前者……”
“那女娃身邊,定有高手暗中相護。”
“且那高手可能極擅隱匿之術,且手里有著神兵利器,還一直隱匿在暗處,關鍵時刻出手,才讓我們的人全軍覆沒?”
說完,丁勉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
他也知道他的這個猜測有些牽強且沒有任何證據或者目擊者,但問題是,目前結合所有的情報和費師弟的描述,也只有這種猜測比較靠譜了。
丁勉說完后,大殿很快陷入了一片死寂,而左冷禪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他只是緩步走到大殿的窗邊,然后凝視著遠處的群山,眼神變得有些猙獰和復雜,指節更是不自覺地敲擊著窗欞,也不知道又是在琢磨些什么。
良久,他才突然開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華山方面……”
“勞德諾那邊可有消息?”
“啊……”
“回、回師兄,尚未收到密報。”
“眼下華山派岳不群他們還在返回華山的路上,路途遙遠,且人多眼雜,勞德諾他目前實不宜輕舉妄動。”
“若貿然行動,恐怕會打草驚蛇,壞了師兄的大事?”
丁勉小心地回答著,每一個字都斟酌再三。
“行了!”
左冷禪疲憊地擺了擺手,然后命令道:
“傳令下去,即刻辟謠。”
“此事與嵩山派絕無半點關系,那定是魔教所為!”
“去吧!”
“就這么統一口徑!”
“讓江湖上那些蠢貨都以為,是魔教的那些孽障們在興風作浪,與我們嵩山派毫無干系便可。”
“是!”
“可是師兄……”
“那些戰死的弟子,還有高師弟……”
“哼!”
“死了的,厚恤家眷,讓他們閉嘴。”
“活著的,讓他們管好各自的舌頭,若有半句風言風語傳出……”
左冷禪面無表情,仿佛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休怪本盟主心狠手辣?”
說著,他指尖輕彈,一縷寒氣如閃電般射出,瞬間將一支燭火凍結成冰晶并擊得粉碎!
見狀,丁勉渾身再次一顫,然后連忙說道:
“明白!”
“我定會嚴加囑咐那些弟子,讓他們守口如瓶,若有違抗,嚴懲不貸!”
而左冷禪則不置可否,只是想了想后擺擺手吩咐道:
“待岳不群等人返回華山后著人去告訴勞德諾,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查清那小女娃的底細!”
“特別是對方身邊究竟有著什么樣的高手!”
“我倒要看看,那小女娃這背后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竟敢壞我嵩山派的好事!?“
“是!”
說完,看看已經沒有什么事情后,丁勉趕緊抱拳行禮,就準備離開。
“等等!”
然則,才走兩步,左冷禪卻突然又喊住了他。
緊接著,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他看到了桌冷藏走到案幾前拿出幾本新的書本丟給了他。
“這是……”
丁勉接過書本,借著大殿里的燭光,當看到全都是《辟邪劍譜》,而且似乎還是新印的之后,他不禁有些愕然。
“嘿——”
左冷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讓人不寒而栗。
“拿去!”
“去讓愿意的弟子們去練!”
“這辟邪劍譜乃是武林絕學,若能練成,我嵩山派實力必將大增。”
“哼,岳不群那偽君子不是不是看不上它嗎?我就偏要讓它在我嵩山派發揚光大!”
“去吧!”
說完,左冷禪再次擺擺手,示意丁勉可以滾了。
聽到是這么一回事,丁勉瞳孔再次驟縮,心中暗暗震驚著,
但他深知左冷禪的脾氣,所以也不敢再去多問,只是深深一揖,然后倒退著三步作兩步退出了大殿。
而大殿內,左冷禪依舊站在窗前,凝視著遠方,眼神閃爍,表情還時不時扭曲猙獰著,也不知道是在琢磨些什么。
“華山派“
“君子劍岳不群么”
“哼!”
“這一個悶虧,本盟主記下了!”
想到自己嵩山派多年籠絡和收歸麾下的力量一夜之間去了三分之一,甚至還搭進去一個十三太保,左冷禪要說不肉痛就絕對是不可能的!
但沒辦法,眼下他已經沒有對付華山派的力量了,也不宜再繼續動手,所以,他只能先忍下這口氣,留待日后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