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角斗士擁有‘財富’,那么天選者就是掌控了‘知識’........而屹立于金字塔頂端的‘神將’則手持‘規則’丈量著物理世界的一切。正是我們這些人類精英托舉著‘全視之眼’,引領著普羅大眾走向真正的天國。我們每一位天選者都應該有一顆朝圣者的心,且堅信自身是肩負人類歷史的真正神明.......”——大衛·洛克菲勒
(《KNS》—澤野弘之)
2024年12月26日凌晨5時。
在海與天之間的黑暗中,火鏈和激光亂飛,仿佛是提前預祝元旦快樂的節慶禮花,無人戰機墜毀如禮花般凋謝,載體騰起的光柱好似葬禮的圖騰。
白秀秀貼著云層快速飛行以規避鎖定,為了節約能量和避免過于醒目,她沒有點亮光盾,在如棉花糖般堆積的云上拉出了一道淡淡的煙霧。追在后面的星門載體射出激光,如鋪天蓋地的箭矢,她在云上舞蹈,高速移動中做出匪夷所思的規避動作。
即便如此,有限的能量恢復速度還是追不上消耗速度,敵人之中也來了高手,就她所知,圍獵她的人中就有天榜排名第九的亨利·斯賓塞·摩根,也就是第四神將約翰·克里斯·摩根的親侄子。他正像一個獵人,試圖用手下將自己趕進包圍圈,如果不是她掌握有最強的隱匿蹤跡的技能“時空裂隙”,幾番死里逃生,她應該早就打掉級了。
對方顯然對她非常了解,不斷的緊逼并不是為了一舉擊殺她,而是為了慢慢消耗死她。只要她不回歸本體,能量遲早會見底,受損率也會讓她自行崩潰。
危機時刻,白秀秀大腦里一片空靈,她已經沒有空再去想別的事情,只能全情投入戰斗,她的能量已經快要見底,受損率也在不斷提高,在一步一步的向著失敗靠近,她清楚,只要她倒下一分鐘,承載著七十二名普通太極龍士官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
她必須竭盡全力,即便希望渺茫。
通訊頻道里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開口說話了。從最初的全力以赴,大家都在詳細的報告自己這邊的狀況,后來就只是偶爾說一下戰損和呼叫支援,到現在,大部分人都閉口不言,心里只剩下死戰的絕望。
其實就連長征九號的士官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對方摸清了他們的底細,知道他們的天選者只有區區十八個人,不想要花費太大的代價,這支特別行動隊早已經被碾成粉末了。
即便對方沒有用盡全力,高強度的戰斗卻已經讓太極龍的天選者們到了強弩之末。
三十六個星門天選者再次包圍了白秀秀,她掃了眼全息地圖,四面八方都是象征著敵人的紅色光點。十八個星門天選者,意味著六個作戰小組,每個小組都是配備了遠距搜索、近戰攻擊和全方位防御超強戰斗人員,如此強大的配置,就是不想給她回歸本體的機會。
銀亮的月光照在云海之上,紅色的光點在逼近,激光如雨而落,她揮動羽翼,姿態蹁躚,在光雨中舞蹈,她試圖利用高速突防,對方迅速拉開,四面八方圍過來的光點,猛的就擴張開來,防備的就是她靠近,很顯然對方十分清楚她擅長近戰,根本不給她靠近的機會。
白秀秀無奈,只能再次潛入云層中,激活了“時空裂隙”以隱匿自己的行蹤。察覺到她消失不見,高處回蕩起了男高音歌唱家似的聲音,那聲音彬彬有禮,像是正在一出賓客滿棚的舞會上。
“白女士,很高興再次見到你。知道你在我特意從福特號上趕了過來,并且叫我的人不要傷害你。我并不在意你擊毀兩架預警機這種小事。”他停頓了一下,柔聲說,“現在希望你和你的潛艇能跟隨我去福特號上做客。”
白秀秀抬頭向上看,只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第四神將約翰·克里斯·摩根正凌駕于月光之上,黑色的披肩在風中翻騰,胸前的紅玫瑰閃爍著奇妙的光芒,他俯瞰著她的方向,勾著唇角微笑,這微笑中卻蘊含著詭秘和興奮,像是嗜血的禿鷲正端詳著即將倒下的尸體。這語調看似誠懇卻是赤果果的羞辱,白秀秀難免血氣翻涌,可她連還嘴都做不到,第四神將沒有出手,她和她的下屬們就已經是被貓玩弄的老鼠了。這四個小時不僅是身體上的折磨,同時還是心靈上折磨,實力和數量的相差巨大,讓他們就像是只能逃竄的獵物,等著被捕食。
“沒想到連第四神將都來了。如果我投降,他們就會放過長征九號,那也未曾不可。可......”白秀秀在虛空中搖了搖頭,心想,“你怎么能這樣想?他是在動搖你的戰斗意志......”
約翰·克里斯·摩根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淡淡的說道:“我過來只是看看而已,不會違背‘里世界公約’以任何方式出手。不過我覺得你現在的做法毫無意義,雖然我剛到不久,卻也知道你的能量所剩無幾了。讓我猜猜你的能量還有多少?百分之二十?還是百分之十八?”
白秀秀不言不語,她的大腦已經接受到了能量預警的消息,正如約翰·克里斯·摩根所說,她的能量已經因為再次開啟“時空裂隙”驟降到了百分之二十。
“還夠我戰斗多久?也許三十分鐘,也許二十分鐘......”白秀秀快速的掃了眼戰斗頭盔的信息欄,短短的四個小時,已經有七個太極龍天選者掉成了角斗士。降成角斗士就意味著無法使用飛行技能,在海上等于喪失了大半戰斗力。
其他人也都有被擊殺,從匯總上來的情況看,有六個人的經驗值已經過了警戒線,再死一次也會掉入角斗士。如今只有她一次也沒有死亡過了,但她的情況不容樂觀,能量消耗百分之八十,機體受損率到了百分之三十九。她必須找機會回歸本體,然后花錢修復一下載體以及補充能量。
白秀秀在時空裂隙中低速飛行,對方瞬間就擴大了球狀的包圍圈,并在空中布下了碩大的藍色的電網,只要她通過,就會被感知到,并被附著上能被追蹤的電光。
“白女士,接受我的邀請吧!你已經拒絕過一次了。這次再拒絕的話,可就不禮貌了。小摩根是個要面子的人,他可不喜歡被人拒絕的滋味.....”
這是比拼耐心的時候,可偏偏狂掉的能量就是懸在她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因此白秀秀只能利用高速先突破包圍圈再想辦法。
就在這時通訊器里響起了呼救聲。
“我需要支援我需要支援對方的反潛巡邏機已經在投擲聲吶浮標了,還有.....還有......好多‘海上守衛者’(無人反潛機)正在接近......我守不過來了.....”
“我這邊也是......有人能幫幫我嗎?”
“等等等我.....把......”
“霍大鳥?霍大鳥?你人呢?”
片刻之后,霍鯤鵬才沮喪的說道:“艸TM我光榮了.....我也.....掉級了.......”“白教官......白教官......現在怎么辦?我們只有九個人有天空作戰力了。”
白秀秀停止了突圍的計劃,她掃了眼全息地圖,遠處正有星門支援過來的天選者和無人機部隊抵達,她在波動的虛無的中環顧了一圈,藍色的電光像是一張球狀的網,而她是一尾無處可逃的魚。
她抬頭看向了正在云層上游弋著的約翰·克里斯·摩根,輕聲說道:“等等你們等等,等我的指令,集體入海規避傷害!”
“白教官?你要選擇自爆嗎?”
“只能這樣了,我的能量也不夠了,必須得死一次......”
通訊器再次陷入了緘默。
這是個無奈的選擇,眾人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天榜排名越高的天選者載體死亡,經驗值扣的也就越多。足夠排名靠后的天選者扣幾次甚至十幾次的經驗值,也許都不夠排名前百的天選者扣一次。雖說白秀秀一定有多余的經驗值儲備,但料想不會太多,最多能承受一到兩次載體死亡就會掉級。如果白秀秀掉了級,就意味著她將失去最大的依仗——“時空裂隙”,這也會導致她的生存幾率無限降低。
至于自爆的痛苦,簡直就是無足輕重的事情了。
白秀秀自己也清楚那些經驗值對她來說多珍貴,她的載體只要在掉級一次,就將永久掉級。可眼下并不是考慮這么多的時候,做了決定她就沒有一秒猶豫,從云層朝上走向藍色球形電網的中間,那一輪明亮的月亮就在她的右側,她沿著月光悄無聲息的行走,呼嘯的海風中,遠處星門的反潛無人機在星門天選者的掩護下,像是結陣的海鳥正在空中飛行。
她在蕩漾著輕紗般的虛空中已經慢慢行走到了天空的中央。她舉起了右手開始匯集能量,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時空裂隙”中蓄力“中子之光”,以前也曾經嘗試過,時間都很短暫,因為想要堅持下去實在是過于折磨和煎熬,并且能量和機體的損耗會飆升到不可思議。
不只是“中子之光”在“時空裂隙”中使用任何能量性技能,結局都是自我毀滅。
此際一切都無關緊要了,她追求的就是自我毀滅。
足夠輝煌的自我毀滅。
她觀察著全息地圖計算著時間,讓自己能在星門陣地到達最接近她的位置時爆炸。隨著手中“中子之光”的光團越集越亮,但感覺到風吹進了虛空之中,這風如刀,在不斷的飛速劃過她的身體。她還感覺到了頭頂的光,這光比月光還要明亮,光似標槍,穿透了她的身軀。胸腔內也有能量在激蕩,這浪如在她的四肢百骸里翻涌,要把她撕扯成碎片。附著在身體上的外殼在龜裂,發出了刺耳哀鳴,血液從中滲了出來,腦袋也嗡嗡作響。
足夠承受千噸tnt爆炸的戰斗頭盔陡然碎裂,晶瑩的碎片穿過了“時空裂隙”朦朧的薄紗,向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白秀秀滿頭的秀發如水波在月下蕩漾。
“大家做好準備!”
悄無聲息中,死亡的光芒在無聲的月光中匯集,但這一切都發生在“時空裂隙”之中,無人能窺見,只有在白秀秀顯出載體的那一秒,他們才能目睹毀滅之光。
久久沒有觀察到白秀秀突圍,約翰·克里斯·摩根第一個察覺到了異樣,即便是神將他的光盾也像是被巨大的能量波動所刺激,忽然點亮,他看見了在藍色光網的最中心有數不清的亮晶晶的碎片如蝴蝶般在晶瑩的月光中飛散。他低聲吼道:“全體撤離!”
可惜這一聲呼喊已經遲了,就在白秀秀的能量和機體受損率降到“0”的時候,自爆和“中子之光”同時引爆,她那玲瓏曼妙的身軀猶如乍現的太陽。所有人都目睹了在太陽中屹立著一位雪白如神祇雕塑般的影像,她的光芒遮蔽了月光,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光。
光芒在云海上猛烈的爆發,向著四面八方席卷,瞬間吹散了茫茫的云海,吹出了一片晴空。就連黝黑的海面也被吹出了巨大的凹陷,掀起了巨浪。散布在她周圍的星門六個作戰小隊首當其沖,就連瞬移都沒有能躲開爆炸的范圍,直接被轟成了DNA光柱。遠處的無人機群更無法躲避,須臾間便被烈焰吞噬。護送無人機的星門天選者紛紛點亮了光盾,用光盾抵擋無孔不入的能量侵襲。這光是如此強盛,讓不少弱小的載體在焚天的光照中灰飛煙滅。
約翰·克里斯·摩根拉著他侄子亨利·斯賓塞·摩根的衣領,站在遠遠的高空中。兩個人注視著腳下的光在向內坍縮。
亨利·斯賓塞·摩根沉重臉驚愕的說道:“這是什么技能?快要趕上核彈的威力了......”
約翰·克里斯·摩根松開提著侄子衣領的手,淡然的說道:“應該是‘時空裂隙’中‘自爆’疊加‘中子之光’的效果,這樣確實不亞于一顆核彈爆炸。就算是我,真要硬抗也得受不小的傷.......”他微笑了一下,“還真叫人驚喜啊!我就喜歡這樣脾氣火爆的妞。”
“可這又有什么意義?最多不過拖延點時間而已.....”
“沒必要在玩下去了,逼迫他們發射‘行者’吧!做好搜索‘行者’的準備!”約翰·克里斯·摩根勾著耐克笑說,“得感謝陳少華,不是他的話我們也掌握不了‘行者’的資料......”
“白教官!”
“白教官!”
“白教官......”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秀秀從“行者”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手腳嘴唇還在發抖,她看見自己在熒幕中的倒影,唇色發白,殷紅的血從嘴角滲了出來。
這一次的自爆威力過于強大,連本體都受到了強烈的沖擊,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她醒來仍然感覺到了一陣暈眩和搖晃,張開哆嗦的檀口,無力的說道:“大家堅持一下,大家堅持一下,我的載體正在修復和充能,很快.....很快.....就能重新啟動了.....”
“行者”內置熒幕上出現了艦艇指揮官李航那滿是汗水堅毅沉著的面孔,“長官,對方已經摸清楚了我們的位置,已經投擲了EER爆炸回響探測模式聲納......我們.....”
潛水艇再次搖晃了起來,如同一頁在巨浪中飄蕩的孤舟。
沉悶的響聲中,李航搖晃了好幾下,才重新站穩,“我們將無法再陪伴你們前行!”
白秀秀急切的說道:“等等!等等!李航......我馬上......”她勉強抬起手腕,看了眼自己的“烏洛波洛斯”,按下按鍵,表盤上浮現出了維修和充能的標志,此時進度竟然才到百分之五,她的臉色變得煞白比她眼前的熒幕還要亮,“再堅持一下.....我就能激活載體了.....”
“非常高興能和你們合作,并且在敵方神將趕來的情況下拖延足夠多的時間!”李航微笑了一下,說道:“全體都有!敬禮!”
“等等!等等.....”白秀秀按動她的“烏洛波洛斯”,試圖再次激活載體,然而她的手表只是閃爍著光芒,沒有任何動靜。
她聽到了電磁彈射器的工作聲,這聲音在她的耳際回響成軍號。顯示屏上跳出了潛艇發射口的印象,在不遠處還有翻滾的泡沫,爆炸物在探頭中緩慢的下沉,然后在海下爆炸成一團團水花。李航的畫面已經消失不見,強烈的推背感從頭頂傳了過來,她跟隨著“行者”從發射口沖出了潛水艇,像是一枚碩大的魚類。
耳畔響起了李航的聲音,“預祝你們安全返回!”
白秀秀將攝像頭切換到了頭頂的那個,卻只看到后面如冰雹般的爆炸物正紛紛揚揚的從海上墜落,翻滾的氣泡阻擋了她的視線,她已經看不清楚那艘黑色的長征了,氤氳的燈光里只剩下幾線模糊的影子。
“行者”沒有在海中穿行多久,很快海中就明亮了起來,在飛馳中她透過屏幕看見了遠處有一團火焰在燃燒,像是泥沼在某個位置坍塌成了中空,跟在她后面的“行者”拉出了長長的水痕,正快速的逃離那照亮他們前進路途的光,他們和受驚的彩色魚群一起向著遠方逃離。
在一下接著一下的爆炸中。深沉的混沌像是被驚醒了過來,海底之城正在蘇醒,火光在大海中四散,這一秒,炫彩奪目的燈火像是永遠都不會燃盡,那威嚴的恐懼的核潛艇在綻放著它最后的光輝。
白秀秀看到了銹跡斑斑的沉船,看到了發著微光的水母,看到了海葵在用奇怪的姿勢在海中漫游,還有火光映照下如山巒般綿延的鯊魚礁里沖出來了數不清的鯊魚群,其中還夾雜著大型鰩魚、海龜和密密麻麻的熱帶魚,它們熠熠生輝,像是水族館里的觀賞物,它們在海底飛翔,川流不息。猛然間兇猛的鯊魚擺著尾巴飛奔似的穿過魚群,熱帶魚便四散奔逃,露出了后面在火焰中沉淪的碎裂的長征九號。
這景象壯美極了,白秀秀卻不忍觀看,無力的閉上了眼睛。比自爆還要強烈的疼痛吞噬了她。
“真悲哀啊!為什么我還是如此弱小呢!?如果我和神將一樣強大就好了......”
白秀秀還沒有來得及悲傷,就聽見孔黎的驚呼:“不好了,好像后面有星門的無人潛艇在追蹤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