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雅典娜的刀實在太快,陳少華的頭在空中轉了一圈,DNA螺旋才從座位上騰空而起,但彩色的DNA螺旋并沒有辦法消解周遭太極龍成員心中的震撼。
沒有人想到雅典娜竟真敢在華夏,還是在一眾高手的環伺之中,用這樣一種羞辱的方式砍掉了太極龍將領的腦袋,雖說那只是陳少華的載體。
成默目睹這一切發生,扛著旗子坐在欄桿上,閉了下眼睛,暗自慶幸陳少華今天是激活載體來看比賽,他百分之百確定今天來的是陳少華的本體,雅典娜也會毫不猶豫的動刀砍下陳少華的腦袋,只能說陳少華命不該絕,自己和太極龍之間的關系還沒有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斬殺載體這事說大也算不上大,但說小也算上不上小。損失大量的經驗值這個都還好說,可在華夏,有時候面子是大于生命的。就陳少華個人而言,如果這個場子陳少華找不回來,那基本上這個砍頭“slogan”注定將伴隨陳少華一生,這對陳少華來說,距離“社死”只有一步之遙。
其實得罪陳少華,甚至得罪陳家都無所謂,反正他和陳家已經水火不容了,這倒不是因為白秀秀,或者說是他和陳少華之間的私人恩怨有多深,而是立場決定的。
但臺面上和臺面下是兩回事,雅典娜又是破壞新修好的太極演武場,又是當著一眾太極龍的人砍了陳少華的腦袋,即便那只是載體,也完全就是沒把太極龍放在眼里。何止是沒放在眼里,就連陳康神將本人在這里,她都如此肆無忌憚的砍了他侄子的載體,還當著陳康神將的面說要“誅九族”,這是多囂張跋扈目空一切。
這個世界上敢把神將和太極龍當擺設的,也就雅典娜一個人了。
成默仿佛看見了地球幫大姐頭雅典娜大小姐,握著那把黑色的柏修斯之劍就像握著一把究極砍刀,此時她要真穿著背后繡著“天上地下,為我獨尊”的風衣,那就有內味了。
要是剛才說的那句“這次只是個警告,下次我定你誅你九族”,改成古惑仔中的經典名言“出來混要講信用,說過讓他全家死光,就讓他全家死光”,妥妥的就是土味短視頻。
不過不管是那種,對成默而言都是甜蜜的負擔,總的來說甜蜜是大大多于負擔的,有這樣一個老婆,他除了夫復何求又能說什么?至于爛攤子,他要是擺不平,還配做雅典娜的丈夫嗎?
成默像是飲了一杯極富刺激性的“血腥瑪麗”,香甜和辛辣的滋味反復交纏,叫人真是欲仙欲死。
當然,不只是成默,坐在太極演武場中的看客們同樣也心情復雜。從雅典娜一刀斬殺太極龍天榜排名第二高的孫永,到她懸空當梯步入場館上空,一劍破開能量盾,再她于諸多高手中斬落陳少華的人頭。
她用自己石破天驚般的三刀震住了所有人。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雅典娜天縱之才,七年霸榜第一,是神將之下近乎無敵的存在,可也沒有料想到雅典娜恐怖如斯。萬籟俱寂中雅典娜那張天姿國色的臉龐還在大熒幕上閃耀著光芒,但人們已經沒有勇氣直視。
仿佛在這無法形容的美麗之上,有如同黑洞般的陰影,令人望而生畏。
等陳少華的DNA螺旋消散,雅典娜才若無其事的走下座椅,她像是做了件無足輕重的小事,隔著一群太極龍高手轉頭看向了依舊還騎在欄桿上的成默淡然的問道:“不要什么啊?”
眾人順著雅典娜視線,看向了坐在VIP觀眾席和主席臺之間的欄桿上的成默。看到戴著眼鏡的少年肩膀上還扛著個應援旗幟,完全就是一副雅典娜普通粉絲的模樣,眼神里都流露出了幾分訝異。不過見過成默的,卻是因為雅典娜而訝異;沒見過成默的則是因為沒有想到雅典娜不要一表人才出類拔萃的拿破侖神將,卻找了一個相比之下平凡無奇的華夏少年。
成默搖了搖頭說道:“算了,沒什么。”
雅典娜全然當其他人不存在,邀功似的說道:“你告訴我不能炸平監察部,所以我剛才就跟你們監察部的部長溝通了一下,你以后可以不用再去監察部了......”
成默心道:“這也算是溝通嗎?你怕是對‘溝通’這個詞有什么誤解。”他扛著應援旗幟跳下欄桿,一群太極龍成員立刻給他讓出了一條過道,他快步走到了雅典娜面前,握住了雅典娜的有些冷意的柔夷小聲說道:“我其實已經有兩天沒去過監察部......”
雅典娜也沒問成默去哪里了,只是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那就暫時先只是警告一下吧。”
穿著一身灰色中山裝的陳康神將顯然是動了真怒,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雅典娜小姐,我們把您當客人,沒想到你竟如此無禮。您知道不知道您的行徑是在損害華西友誼。”
雅典娜轉身垂頭看向了比她矮一截的陳康神將,毫不介意的說道:“如果宰了個載體就能損害華西友誼,這友誼......也沒多深。”
“你......”陳康神將強行收斂怒氣,“看樣子雅典娜小姐是不愿意講道理了?”
“我當然講道理,”雅典娜橫了一下手中柏修斯之劍,“我手中的劍就是我的道理。”
“莫非雅典娜小姐是欺我太極龍無人?”陳康神將虛了下眼睛,冷聲說道:“我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是也還沒有到不能動手的程度。”
雅典娜怡然不懼對方是神將,淡淡的應道:“那就來。”
雅典娜目中無人的態度激起了背后的一眾太極龍高級成員滿腔怒火,可這怒火偏偏又無處發泄。一是陳少華對成默確實不厚道有點理屈;二是他們想站出來和雅典娜打,可單挑確實打不過,只能是自取其辱。因此除了對雅典娜和成默怒目而視,真是無計可施。
群情激奮中成默拉了下雅典娜讓她不要說話,他稍稍走上前,微微鞠了一躬說道:“陳院長,我也不想推卸責任,這件事確實我們夫妻確實有錯,不該破壞國家設施。至于誅殺陳少華的載體這事,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要是您覺得這件事也有錯,那請一并算在我頭上,到時候上了‘天選者審查委員會’,大家各自說說各自的道理好了,一切交由‘天選者審查委員會’便好,我成默絕對服從判罰......”
陳康臉上陰晴不定,似乎覺得這是個可下的臺階,又像是認為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畢竟他也不能真下場和雅典娜角斗。
就在這時,有人突兀的鼓起了掌,一個容貌俊美異常陰柔的男子從嘉賓席間站了起來,嘖嘖有聲的說道:“哎呀!本來只是想看天榜第一對二十六的一場角斗,沒想到不僅能看到天榜第一對太極龍神將的大戲!還能看到太極龍如此打壓功臣名將,不錯,不錯,這真是值回票價.......”
這聲音成默不能更熟悉,循聲望去果然是西園寺紅丸,這個妖異的男人結了一個浪人發髻穿著一身黑色紋付羽織腰間還跨了根竹劍,手中拿著把畫著櫻花的折扇,站在人群中如鶴立雞群。
見眾人都將目光轉移向了他,輕輕一笑,如荼蘼綻放,他握著折扇向成默拱了拱手,儀態翩翩的說道:“成兄,自克里斯欽菲爾德一別,已經數載,沒有想到我們竟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啊!”
成默心中暗罵西園寺紅丸這個攪屎棍這個時候跳出來拱火,表面卻很是驚訝的說道:“我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西園寺兄。”
西園寺紅丸又向陳康神將拱了拱手說道:“陳康神將您好,鄙人西園寺紅丸,目前在神風擔任大東亞區情報官一職。”他微笑著拉扯了一下身邊遮掩著臉孔的高大西裝男子,說道,“這位呢,三星總裁李世顯先生......”
李世顯放下手滿臉尷尬的站了起來,先是微微向陳康神將鞠躬問好,接著才向成默窘迫的笑了笑說道:“成兄,好久不見。”
西園寺紅丸繼續說道:“之所以突然站起來,是因為我們和成兄也算是舊識,剛剛聽說成夫人說成兄在太極龍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所以就想問問所為何事?”
陳康神將剛要開口,西園寺紅丸便搖了搖折扇說道:“對了,這是你們太極龍的內部事務,我不該問,我不該問.....”他沿著臺階向下走,邊走邊搖晃著折扇說,“不過那個陳少華......不就是在阿斯加德臨陣脫逃的人嗎?怎么你們還讓一個逃將來審問一個拿到了‘歌唱者號角’的功臣啊?”
成默心道西園寺紅丸真是挑撥離間的一把好手,一句話里埋了無數個坑。這個時候可不能猶豫,他立刻不動聲色的冷笑道:“西園寺兄,你又是從哪里聽說是我拿到了‘歌唱者號角’?你這個情報工作可做的不到位啊!”
西園寺紅丸故作驚訝的楞了一下,忙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是A國人說的。A國人可是把你認作了........”他搖了下折扇,笑道,“不能說了,不能說了,不過這不重要,我就想問問陳康神將是不是真接了成夫人的挑戰.......想必陳康神將是不會開玩笑的......”
西園寺紅丸跳出來再次激化矛盾,就像是在火藥桶里投入了火星,眼見事情有點失控,短暫消失了的白秀秀,及時出現,她瞥了眼西園寺紅丸,不怒自威的說道:“院長,怎么都不該您出手,要上也是我來上。”頓了一下她又在陳康神將耳邊低聲說,“陳少華這次確實是太過分了,沒有申請就抓著成默進‘幻世’,也不賴人家老婆鬧上來。”
陳康院長垮著臉沉默不語。
白秀秀又輕聲道:“院長,我剛剛已經跟謝繼禮同志打過電話了,他說他會把成默上交給‘天選者審查委員會’的案子駁回,就以現在的調查結案。”
陳康神將冷笑了一聲,“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說什么了。”說完陳康神將甩了下手轉身便在護衛的簇擁下向著出口走去。
白秀秀看了陳康神將的背影一眼心中嘆氣,隨即正色道:“雅典娜小姐,眼下‘太極演武場’的能量護盾已經損壞,暫時無法使用,等修好了,你我再約一戰,可行?”
雅典娜淡淡的說道:“我無所謂。”
白秀秀點頭,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大聲說道:“今天的教學賽和表演賽到此為止,請大家有序退場。”
由于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以及發生了太多的轉折,以至于退場的時候氣氛格外的詭異,兩萬觀眾如同沉默的行軍。
等觀眾離開了大半,西園寺紅丸施施然的說道:“成兄,想必你也是焦頭爛額,一堆事情要處理,在下就不多叨擾,等改日我們再聚。”
成默冷冷的說道:“感謝西園寺桑,今日為我仗義執言,來日成默必有回報。”
西園寺紅丸像是全然沒有聽出來成默話中有話,轉頭望向了白秀秀,說:“白部長,我這個情報官只是掛個名號而已,并沒有真的從事情報工作,所以在華期間還請多多關照。”
白秀秀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你還是玄洋社社長,西園寺家族的家主,天榜排名第七十三的八岐。”
西園寺紅丸微微鞠躬,“能被白部長記掛在心,是紅丸的榮幸。今天就不多打擾了。”
白秀秀點頭。
李世顯又心不甘情不愿的過來跟成默和白秀秀打了個招呼,眼神在雅典娜身上徘徊了幾下,跟著西園寺紅丸離去。
等一眾觀眾走完,白秀秀才領著成默和雅典娜從VIP通道離開,門外已經有車隊在等。白秀秀安排雅典娜和馮露晚坐了一輛車,讓成默上了她的車。
等上了車,白秀秀打開了屏蔽器,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本來我是想讓你受點委屈,最好不要謝家介入,可現在事情突然發展這樣,已經不是我能夠控制的了的了。”
成默苦笑了一聲說道:“對不起,白姐。我應該多跟雅典娜說說的,我也沒有想到.....”
白秀秀搖了搖頭,“這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雅典娜的錯,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雅典娜那一刀非常大快人心。可如今我們太極龍和星門進入對抗之后,就像是在里世界和表世界同時砸開了一個巨大而可怕的旋渦。隨著雙方信任的不斷削弱和對抗領域的擴展,這個旋渦正愈來愈急,愈來愈大,不斷拉扯著周邊的人卷入其中,從而使其成為漩渦的一部分。我們太極龍內部的撕裂也很嚴重,還是又不少人對西方抱有希望,覺得應該努力爭取和西方合作,你不過遭受了無妄之災而已......”她停頓了一下,輕聲說,“其實是讓你受委屈了。”
“沒關系。”成默說,“我已經習慣了。”
白秀秀抬了下手,像是想要撫摸一下成默,但她的手舉在半空立刻就收了回來,假裝捋了下頭發,“我的奶奶是一位物理教授,在那個年代是當之無愧的高知,在那個動蕩的年代和許多知識分子一樣,她也遭遇過非人的虐待,包括讓她去打掃學校廁所,讓一個物理學教授去掃廁所......那時候大家都說,有物理學難題就去廁所找傅教授。十多年后她重新獲得自由,被選為京城理大的校長,她立刻就騎著自行車上任,勤勤懇懇的推動華夏物理學的發展,從A國引進了不少人才回國教書,還弄了很多合作項目,現在華夏基礎科學的發展也有她很大的功勞。我曾經問她,她是怎么熬過來那段時間的,她告訴我說也沒有什么,就是‘沒心沒肺,能吃能睡’。人總有遭受這也打擊那樣挫折的時候,關鍵是不要怨天尤人,內心的強大也是一種力量......”
“我懂的,白姐。”成默誠懇的說,“對,我確實是個自私的人,也不會喜歡受這樣的委屈,讓我無私奉獻,只為利他毫不利己,我做不到,我的道德標準沒有那么高。但我也不是那種會沖動的人,不是那種看不清楚狀況就盲目行事的人。你放心委屈我能暫時忍著,但總有一天我會還回去。”
白秀秀輕輕搖了下頭,“你呀....”
成默打斷了白秀秀的話,“白姐不是你想的那樣。雖然我對自己的道德標準并不高,可要報復陳少華,倒也不是說我小氣或者說睚眥必報,而是我需要一個公平。我想不管是我,還是謝旻韞都不想要這樣一個世界,總要求別人站在損己利人的角度去奉獻,要求那些道德高尚的人去為世界和他人付出,這樣的世界是不合理的,也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好處。我們必須得承認一個大家都道德高尚的完美世界不可能存在,但是,一個做了好事就有回報,做了壞事就有懲罰的公平世界........是可以存在的......”
白秀秀轉頭扭頭看向了成默,夕陽正在天際緩緩墜落,橘色的陽光如同火焰,他的側臉在其中燃燒。白秀秀第一次感受到了成默內心的渴望與力量,這讓她覺得從前那個冷漠的總想要置身事外的成默變得模糊而遙遠。
白秀秀想那個抱著她畫像,陪她喝酒的小男孩終于長大了,也許那些錯誤是他長大必須經歷的過程,她應該感到欣慰,可她又有些悵然,像是終于要徹底的失去某樣心愛的事物。
她就這樣靜靜的凝望了他好一會,直到他問:“怎么了?我說的有什么不對的嗎?”
“沒....沒有.....”白秀秀笑了下,“你做好心理準備,我現在帶你去見謝旻韞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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