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耳畔風聲呼嘯,成默依舊能聽見遠處俄國佬的喝罵,他沒有回頭,只是閃電般的向著克里斯欽菲爾德的方向奔跑,一顆顆覆蓋著白雪的針葉樹在飛速的倒退,冷風夾雜著雪花撲打著他的臉頰。成默不太喜歡這樣的天氣,他并不覺得冷,只是這些不間斷的鵝毛大雪會阻礙他的視線,讓他看這個世界像是隔著蒙了一層霧氣的玻璃。
當成默的視野里出現克里斯欽菲爾德那并不算高大的石頭城墻時,在他的身后一道道激光如同搖曳的照明彈射向了漆黑的天幕,成默停住腳步,站在幾顆針葉樹的中間回頭看向了遠處的天空,無數流光照亮了一大片天空,雪花在漆黑中搖搖欲墜,當激光消失時便隱沒在黑暗中。
看樣子戰斗結束的很快,成默猜測應該是被西園寺紅丸忽悠過去的星門偵查人員,只要太陽花旗幟的人擊殺了星門的人,成默的計劃就成功了大半。
成默沒有表現出興奮,也沒有多看,轉身繼續向前走,他腳步輕盈的踩在松軟的雪上,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直到小心翼翼的挪到了針葉林的邊緣。成默選了一株粗壯的針葉樹,爬了上去,他穿梭在落滿積雪的針葉樹冠中,搖動了雪簌簌下落,一只正在冬眠的可憐松鼠被他吵醒從樹洞里探出了頭,它被成默嚇了一跳,飛快的沿著樹枝跳到了雪地里,留下了一串小小的足跡。
成默注視著它離開,然后又向上,爬到了龐大樹冠的高處,他俯瞰著黑沉沉的克里斯欽菲爾德。發現阿斯加德遺跡之地的克里斯欽菲爾德和現實世界的克里斯欽菲爾德大不相同,沒有城墻不說,面積也遠不如眼前的城鎮大。不過若論美觀,還是現實世界里的克里斯欽菲爾德要漂亮的多,眼前的克里斯欽菲爾德沒有什么特別的建筑,放眼望去,潛伏在城墻之內的幾乎全是平房,這襯托得原本不算高大的西斯都教堂都顯得巍峨了起來。
雪花紛紛揚揚,覆蓋了整座城鎮,這時灰色的城墻的那邊響起了沉重的“沙沙”聲以及鎖子甲的碰撞聲,這些聲響在寂靜中分外明顯。成默屏息凝神,朝著聲音的來源望了過去,城墻上走過來一隊舉著長矛的士兵,他們頂著雪花走到了城門的上方。
這時茫茫大雪中釘著鐵條的木質城門被推開,一隊穿著朱紅色麻布修士服的男人魚貫而出,他們有人手中高舉著火把,有人手中高舉著十字架,統一剃著奇怪的發型,頭頂光禿禿的,腦袋周圍卻留著一圈頭發,看上去像是一隊河童。
成默并沒有覺得好笑或者驚訝,他知道這種發型是本尼迪克修道會的標志,不過他并不清楚這些修士半夜出來要做什么。成默覺得很奇怪,就他去過的遺跡之地而言,里面的NPC大都是怪物,很少有人類,雖然說“通天塔”這種終極試煉中也有“人類修道士”出現,但成默能清楚的感覺到那些NPC就是毫無感情的NPC,而眼前的這些人表情很生動,完全不像是NPC。
接著舉著火把和十字架的修士后面跟著走出了一隊士兵,火光映照著鐵桶般的銀色頭盔,看上去十分詭異,白色布衫上畫著紅紅的十字架,在大雪中格外醒目。士兵隊伍中間,夾雜著三個反綁著的黑衣女人,倘若不仔細看很難看見,她們就像是不存在一般,被白色和紅色給淹沒了。
隊伍走出大門就停下了腳步,穿著像是十字軍的士兵將三個被反綁著的女人壓到了大門的前面,皮靴踢在了她們的膝蓋后面,女人們毫無反抗的跪在了積雪中。從她們的衣著打扮看,就是中世紀的普通婦人,似乎并沒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修士轉身開始著三個女人念誦經文,寂靜的夜晚這高聲的鳴唱,格外的詭異。成默一字一句都聽的很明白,但他完全不懂這些修士的語言,聽了好久才發現像是法文又像是拉丁文。
等修士念完,化完十字,城門上方有人丟下了套著圈的繩索,帶著鐵桶帽的士兵將顫抖著的哭喊著的女人推到了繩索邊,按著她們的頭顱,想要把她們的頭套進繩圈,但其中一個瀕死的女人開始奮力掙扎,她撲倒在地,盡力翻滾。地上的雪花飛濺,抓著她的士兵完全控制不住她,于是后面的士兵們沖了上來,壓著她的肩膀,對著她拳打腳踢,凄厲的聲音劃破了黑夜,直到這個女人被強行套進繩圈,城門上方的士兵干脆利落的將三個女人吊了起來,刺耳的喊叫才變成了“嗬嗬”的喘息。
她們臉色逐漸蒼白,在劇烈的抽搐和顫動中,很快就被吊死在城門,像三只烤鴨被懸在了城門門洞的上方。
成默打開貢獻榜,星門的女巫抓捕數量已經變成了“9”,他皺了皺眉頭,注視著修士和士兵如潮水般退進了城門,將厚重的城門緩緩關上,只剩下三具尸體在冷風中搖晃。
雖然成默告訴自己這里是遺跡之地,一切都是假的,但他還是覺得這種毫無尊嚴的死法過于震撼,因為這一切在現實的中世紀也是時常會發生的,甚至比眼前的這一幕更加殘忍,只是親眼看見還是極其的有沖擊力。成默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象,他拋開繁雜的思緒,開始思考眼前的這一幕意味著什么。
就他目前的觀察,阿斯加德遺跡之地和以前的遺跡之地有些不一樣,幾乎是完全寫實的環境,還沒有出現任何怪物。按照成默的經歷,他認為遺跡之地并不是為了讓天選者刷經驗而存在,實際上每一處遺跡之地都在反應一段歷史,告訴進入的天選者史書上記錄的并不一定正確,就像金字塔、秦始皇陵還有通天塔。
解題的思路就是通過遺跡之地和歷史結合,找到線索,發現真相。不過絕大多數天選者并不在乎真相,他們認為遺跡之地不過是幻境,只要能夠通關,遺跡之地想要傳遞的訊息沒那么重要。又或者說絕大多數組織,禁止天選者們去探查這方面的問題,就好比成默在通過有些遺跡之地時,根本無法在網絡上和圖書館里找到相關的資料。
而國外也不是華夏,就算他想要見這方面的專家,也沒有辦法見到。這是他七個遺跡之地只拿到了S的原因。
成默微微吐了口濁氣,從樹冠上跳了下來,他已經聽到了太陽花旗幟的人的動靜。成默在針葉林內沿著城墻奔跑,直到聽不到任何聲音,便越過了針葉林與城墻之間的空白地帶,跳上了城墻。成默駐足,站在箭垛之間遠眺著太陽花旗幟的天選者們,此刻他們已經躍過了城墻,正快速的向著城鎮中央移動,看他們前進的方向目標就是亮著燈火的西斯都教堂。
遺跡之地的團體關卡需要先去任務點領取任務,而阿斯加德遺跡之地的任務領取點就是西斯都教堂。雖然說現在分秒必爭,但成默也沒有過于著急,他下了城墻沿著狹窄的巷道向前走,午夜的城鎮寂靜異常,空氣中彌漫著微微的臭味,但并沒有到那種難以忍受的境地,兩側都是低矮的石頭屋,這種石頭屋十分丑陋,如果不是被白雪覆蓋,不僅會更加難看還會顯得極其骯臟。
鋪著白雪的街道并沒有給成默干凈的感覺,在街與石頭屋子的銜接處雪是泛黃的,大約就是被屎尿染色的模樣,令人有些反胃。有些房屋的墻上觸目驚心的寫上了一個大大的“P”字,那些擋不住風的破爛木門里,不停的有隱約的哭聲傳出來,像是絕望嗚咽,其中摻雜著念誦經文的聲音,如同咒語。
成默知道在中世紀房屋的墻壁上寫著“P”,就代表這間屋子里有得了黑死病的病人,意思就是提醒路人遠離。他走在道路的中間,發現每隔一兩間屋子就寫著一個“P”,有些屋子空無一人,有些屋子還有殘存的氣息。成默仿佛看見了死神揮舞著鐮刀,在城鎮的大街小巷盤旋,這潔白的雪都變成了黑色,整座城市彌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這一座座石頭屋子恍若墳墓,關閉著一個個痛苦靈魂的呻吟。
在這樣令人窒息的氛圍中大約走了二十分鐘,成默已經能隔著雪幕望見西斯都教堂的中庭,它與現實中的西斯都教堂一模一樣,只是此刻站在前面守衛的不在是歐宇又或者丹麥的天選者,而是穿著鎖子甲披著白袍的十字軍,他們手持長矛在教堂前來回移動,把守著正門。
廣場的中央燃著一堆旺盛的篝火,幾只野狗趴在篝火的附近酣睡,一群奇形怪狀的人正在取暖。成默站在廣場的邊緣聆聽了須臾,確定這里已經沒了太陽花旗幟的人,便踩著積雪向著教堂的正門走了過去,成默確信自己的動作足夠大,但巡邏的士兵們就像看不見他一樣,沒有任何反應。成默略感奇怪,他特意的走到了一個士兵的面前,而這個留著兩撇金色小胡子的士兵依舊將焦點落在他的身后,眼神像是穿過了他的身體。他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抓士兵手中的長矛,卻握了個空,就像眼前的士兵只是三維立體投影。
成默并沒有進過只有組隊才能通關的遺跡之地,不知道這一切是否正常,總之遺跡之地發生什么都無需驚訝,他沒有多去思考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徑直走向了西斯都教堂。走過臺階,越過守門的白袍十字軍,踏進教堂的瞬間一股帶著熏香的熱氣撲面而來,教堂的四周燃亮著無數的蠟燭,畫著壁畫的精美穹頂、供著金色圣像的神龕、鋪著紅色羊毛地毯的臺階還有栩栩如生的大理石雕刻的白色天使,這一切都是如此的圣潔雍容。
這里與外面是兩個世界。
教堂里空蕩蕩的,只有十字架的下面的棕色祭臺前站著一個年紀有些大穿著紅衣的教士。
“紅衣主教。”成默的心中跳出了這個詞匯,在很多名著里紅衣主教都擔任了不光彩的角色。并且,這位紅衣主教能夠看見他,成默停住了腳步,站在教堂中間的走廊里與祭臺前的紅衣主教對視。
成默端詳著紅衣主教,他的眼窩深邃,鷹勾鼻格外的大,而頭頂的紅色小圓帽又格外的小,肥胖的身子罩著件華美的紅色絨布袍,胸前還戴著金色的十字架,雙手握在胸前,和藹的注視著站在走廊中央的成默,深深的施了一禮,低聲用拉丁文說道:“尊敬的閣下,現在這座城市面臨毀滅,請問您是造物主派來為我們解決瘟疫的嗎?”
成默并不懂得拉丁文,但這段話的意思就像字幕版直接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內。成默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盯著紅衣教士看了須臾,他滿布皺紋的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更沒有傲慢,帶著一絲謙卑的微笑回看著成默。然而成默一點也不覺得眼前的紅衣主教慈祥,他只覺得對方有些像童話故事《小紅帽》里的狼外婆。他想了想,低聲用英文問道:“瘟疫?”
紅衣主教毫無障礙的聽懂了他的話,立刻就回答道:“對,史無前例的瘟疫,這是女巫從惡魔那里借來的力量,她們根據魔鬼的意志,準備為極小的報酬而羞辱造物主,她們忘了自己的救贖,偏離造物主的信仰,與睡夢中的惡魔阿爾康交X,她們詛咒罰誓,施展魔法,妖言惑眾,胡作非為。她們使小動物夭折,使農作不生,使果樹枯死,使人們死亡......但上帝并沒有拋棄我們,所以您來了。”
“所以解決瘟疫,就是幫你們抓捕女巫?”
“是的,尊敬的閣下,她們擁有惡魔的力量法力強大,我們裁判所的審判官不是她們的對手.....需要借助您神圣的力量。”
“幫你們抓捕女巫我能獲得什么報酬?”
“如果您能幫我們解除來自瘟疫的困厄,我會告訴您巨匠造物主的位置。您可以在擊殺巨匠造物主之后獲得‘歌唱者號角’......”
“我該去哪里去找女巫?”成默問。
紅衣主教稍稍轉身從背后的講臺樣子的祭臺上拿起了一本泛黃的羊皮卷,他將書亮給成默看,低聲說道:“尊敬的閣下,這是《女巫之錘》,上面記載了如何偵查女巫的罪行,也是追捕女巫的基本手冊。你接過這本書,就代表著我們的契約達成。只要你能抓到666個女巫,我們就會舉行祭奠,幫您召喚惡魔阿爾康,只要您擊殺了惡魔阿爾康,我就會告訴您巨匠造物主的位置.....”
成默將目光投向了紅衣主教手中的那本《女物之錘》,封面上寫著一行法語《IeMarteaudesdessorcieres》(《女巫之錘》),熟悉歷史的成默當然知道這本大名鼎鼎的邪惡典籍,它的作者是宗教裁判官英斯蒂道里斯和斯倫吉,兩位專門追捕女巫的審判官,也是教皇諭令的受件人。兩位審判官在知識界和宗教界的權威性,給這部書堤供了道德和神學的保證。在17世紀以前,這部書都是審判官抓捕和審判女巫的基本手冊。
這個瞬間成默有些猶豫,他想起了剛才被吊死的三個女人,她們蒼白的臉孔浮現在成默的回憶里,像是從水底忽然冒出來的尸體。學過歷史的人都知道女巫只是替罪的羔羊,她們并不是導致瘟疫的原因,按照后世的分析,這場席卷十三、十四世紀,導致兩千五百萬人(占當時歐羅巴總人口的1/3)死亡的黑死病,應該是鼠疫。
成默凝視著那本《女巫之錘》,挺直的站在原地,沉入了深深的冥想。
“尊敬的閣下,您還在考慮什么?上帝的子民正在等待著您的拯救.....”紅衣主教用極低的聲音說,“拿走這本書,你就能夠消滅瘟疫,你就能獲得永恒的圣名還有造物主饋贈的禮物......”
成默稍稍抬頭,看見造物主被綁在十字架上,他閉著眼睛,仿佛不忍看到人間的罪惡。也許是雕塑過于生動,也許是剛才那一幕過于震撼,這一刻成默覺得自己心中竟然生出一些悲天憫人的情懷。他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不該這么感性,他懷疑是因為謝旻韞的愛又或者是沈幼乙的溫暖,讓他堅硬的心有所軟化,但現在并不是他該動惻隱之心的時候,他只需要理性斟酌該如何拿到“歌唱者號角”。
至于歷史中的是非,無關緊要。
成默望向了紅衣主教,又看了看那本《女巫之錘》,走到了紅衣主教的前面,他抬起了手,準備去拿那本《女巫之錘》,這時紅衣主教那張滿是皺紋的圓臉上綻放著慈祥的笑容,笑容里沒有太多慈悲,也沒有憂心忡忡,只有一種威嚴而莊重的淡漠。這個瞬間成默竟然分不清面前這位紅衣主教究竟只是遺跡之地中的NPC,還是一個切切實實的人。
成默碰到羊皮卷的手觸電般的收了回去,他忽然想起了他才是真正的“審判者”,如果做了不公允的事情,會被扣取罪惡點數,成默不確定這一點是否在遺跡之地之內生效,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我還得在考慮一下。”成默決心先出去做個測試,他認為也許“阿斯加德遺跡之地”的出現和他的職業審判者的出現是相關聯的。
“您的前面已經有三隊實力強大的天選者接受了任務,您最好不要耽誤時間了。”
“我知道!”成默轉身往回走。
紅衣主教表現出若無其事的失望,他向成默深深的鞠躬說道:“隨時恭候您回來。”
成默沒有回答,他快步走出了教堂,廣場中央的篝火還在大雪中熊熊燃燒,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成默看了眼時間,應該是神風的人到了。成默掃視了一圈,正待找個隱蔽的位置躲藏起來,看看神風進了多少人,無意之中卻看見廣場邊緣的一棟石頭屋的屋檐下,站著一個戴著鳥嘴面具的人,他穿著一身黑袍子,戴著黑色的紳士帽,手中拿著一根拐杖樣子的棍子。
這是中世紀最著名的鳥嘴大夫,成默記得“黑死病”最高等級的階位就是“鳥嘴大夫”,成默覺得心中一驚,突然意識到一個“黑死病”是殺死了無數人的疾病的名字,而鳥嘴大夫卻又是致力于抵抗黑死病的偉大醫生們。
創始者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成默凝視著不遠處的鳥嘴大夫有些不解,屋檐下的冰棱閃爍著篝火橘色的光焰,銀色的狹長鳥喙和透明的水晶鏡片有種跨時空的奇異感。
成默想起鳥嘴面具好像是1656年發明的,阿斯加德的時空卻像比這個年代更久遠一些。成默糾結了一下,對鳥嘴醫生的好奇感壓過了探查神風的意志,他還是快速的下了臺階,向著鳥嘴大夫的方向跑了過去,然而出乎意料的卻是對方像是看見了他,轉身就走向了漆黑的巷道.....
這是中世紀最著名的鳥嘴大夫,成默記得“黑死病”最高等級的階位就是“鳥嘴大夫”,成默覺得心中一驚,突然意識到一個“黑死病”是殺死了無數人的疾病的名字,而鳥嘴大夫卻又是致力于抵抗黑死病的偉大醫生們。
創始者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成默凝視著不遠處的鳥嘴大夫有些不解,屋檐下的冰棱閃爍著篝火跳躍著的光,銀色的狹長鳥喙和透明的水晶鏡片有種跨時空的奇異感。
成默想起鳥嘴面具好像是1656年發明的,阿斯加德的時空卻像比這個年代更久遠一些。成默猶豫了一下,還是快速的下了臺階,向著鳥嘴大夫的方向跑了過去,然而出乎意料的卻是對方像是看見了他,轉身就走向了漆黑的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