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默走出人民醫院,門廊處的塑料簾子被人掀的嘩嘩作響,穿著卡其色制服的保安正站在院子里指揮交通,想要進來的車輛排成長隊在炫目的陽光下焦躁的等待著,朝醫院里面走的人臉上都寫著憂慮,負面的情緒在白色的建筑里匯集成洪流,就像來蘇水的味道彌漫的四處都是。
成默站在水泥雨棚的陰影里抬頭看了一眼曾經讓他夏天完全不敢出門的太陽,那種暈眩和虛浮的感覺離他遠去,此時的他只感覺到這具身體不在是靈魂的累贅,它的里面充滿了堅韌和活力。
他輕輕的跳下了臺階,像是歷經了短暫的飛翔,揚起的嘴角和彎起的眉梢勾勒出了微笑的輪廓。
這怪異的舉動讓成默引起了不少人的回眸,不過他對此毫不在意。
盡管前些天已經感受到了身體的變化,但這一刻體檢表的出爐,才讓他徹底的放下心來,雖然他的心臟病并沒有完全好,壽命依舊比不上普通人的長,但他現在起碼能夠活的像個普通人了,更重要的是,他暫時逃離了死神的步步緊逼,不用在午夜驚醒,擔心自己看不見明天早上的太陽。
本體強化讓他血液內的紅細胞大量增多,并且還讓紅細胞生成素受體(EPOR)基因突變,使得血液的攜氧能力提升了25%至50%。這就意味著他的血液能夠攜帶比普通人更多的氧氣,大大降低了心臟的負荷。
不僅如此,盡管他從未鍛煉,但他原本稀松瘦弱的身體也呈現出了一種健康的緊實,那是肌纖維密布在身體內的原因,還有能夠讓爆發力增強的ACTN3基因的攜帶比例如今竟高達頂級運動員才能夠達到的80。
另一種名為血管緊張素轉換酶(ACE)的基因,這種主要影響人體的心肺功能,從而影響人體的有氧耐力素質的基因的攜帶比例到達了30。
更重要的是他的心臟也被強化了,雖然單心室的病根沒有能夠解決,但血液的攜氧力增強大大的減輕了心臟的負擔,另外心臟的增大變強,也提高了供血能力,此時他的心率已經從原來的165次每分鐘,降低到了普通人水準的95次每分鐘。
這也意味著他終于能夠像正常人一樣運動了,如果說他的心臟是正常的話,他如今的身體素質應該已經達到國家級運動員的水準.....
不過即使只是現在這樣,成默也很滿足了,從一個醫生斷定活不過十八歲,連跑步都不能夠的少年,變成現在能夠運動,還至少能活到三、四十歲的樣子,成默沒有理由不感到輕松和愉悅。
成默將這份運動員才會做的體檢報告卷成筒狀,握在手心里,走出了人民醫院的大門。
然后他在星城37度的高溫下慢跑了起來,感受著心跳在胸腔里加快,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暢快的呼吸,很快汗水就打濕了體恤和褲子,腳下的帆布鞋也變的灼熱,手中的體檢表也被下意識的攢的皺了起來。
他沿著解放西路向著湘江跑去,在路人驚訝的視線中,在高樓大廈的參差不齊的陰影中,在陽光依依不舍的追逐中,他感受著健康生命的喜悅。
他喘息著,沸騰著,腦海里一片空白,隨后各種思緒翻涌.....
“終于不用羨慕別人了.....原來跑步是這樣一種感覺.....一路經過的所有繁花似錦,所有車水馬龍,所有喧囂人群,在我奔跑的腳步中,都只是一片片一段段的浮光掠影.....當人類全力奔跑前進的時候,完全就不會覺得孤單了.....大概普通人第一次飛翔,就是這樣的感覺吧!”成默在他自己用奔跑刮出的熾烈氣流中想到。
他一路向西越跑越快,直到看見了波光粼粼的湘江,巨艦一樣的橘子洲頭佇立著偉人像,藍天和青黛色的岳麓山都在閃閃發光,他橫穿了馬路跑到了光點斑駁的香樟樹下,一陣夾雜著樹葉香氣的清涼的河風吹過來,讓人神清氣爽。
成默雙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咽了幾口口水滋潤干渴的喉嚨,他一個人沿著河岸慢慢的走了起來,河水泛著白色泡沫輕輕的擁抱著古舊的堤岸,年復一年。
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和父親一起從醫院回家,那個時候他們還住在社科院的大院子里,那棟老舊的紅磚屋前面就是一大片綠色的草坪,每天都有小朋友在上面踢著足球。
父親牽著他從旁邊經過,他扭著頭盯著那群在尖叫在歡笑的孩子,皮球的砰砰聲就像是快樂的召喚,他羨慕的問道:“爸爸為什么我不能和別的小朋友一樣呢?”
父親轉過頭,看了一眼在草坪上奔跑歡笑踢著足球的小朋友們,回答他:“因為你天生與眾不同,注定將要走在一條抵抗孤獨的路上.....”
成默有些抱歉自己這個時候才想起父親對他說過的那些話,人的記憶真是件靠不住的東西,對于他人的好總是忘的很快,那些無意的傷害卻能深深的鐫刻在心里。
他跳上了堤岸的高臺,在河風中輕顫的葉片里蟬鳴響成了動聽的節奏,河水嘩嘩的在流淌,汽車的橡膠輪轂摩擦著滾燙的水泥路面,對街的星巴克有情侶坐在落地窗邊拍合影,他的腦海里有夏天的旋律在回響。
他將卷在手中的體檢報告撕成了碎片,然后拋灑向了不能回頭的滾滾湘江。
白色的碎片被風吹的四處飄飛,還有幾片卷到了他有些凌亂的頭發上,成默伸手將碎片抓了下來,放在手心吹向永不停息的江流。
“但不要害怕,總有人能看到你的與眾不同,能看到你在孤獨中閃閃發光,然后走過來擁抱你的。”父親摸了摸他的頭發,輕輕的說道。
成默看著那些碎屑流向遠方,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一個顯示為隱藏號碼的電話,按照成默原來的性格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掛掉,但在今天他卻猶豫了,看了半晌,他按了接聽,電話那邊響起了萌萌的甜美聲線:“小哥哥,網戀嗎?我蘿莉音!”
成默一聽就知道是顏亦童,他“哦”了一聲,并沒有繼續說話,也沒有掛掉電話。
“小哥哥,你說話啊!”
“說什么。”
“你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
接著電話那邊響起了音樂伴奏和顏亦童模仿土味視頻皇帝高飛的致命說唱:“嗯!呦!呦!想你想你想我.....喜不喜歡我,喜不喜歡我.....小心我做你女朋友.....”
可惜成默這種沒有網絡流行細胞的人完全GET不到顏亦童的點,還沒聽完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了,不過瞬間那有些聒噪的默認音樂就響了起來,成默看了一眼,這次還是顯示的隱藏號碼,于是成默又將電話按掉,然后就是成默與不屈不撓的顏亦童之間的耐力之戰。
顏亦童不停的打,成默不停的按,當成默走回步行街的時候,顏亦童終于認輸,將電話改了設置,不在隱藏號碼,成默才按了接聽。
“喂!人家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想逗你笑.....你怎么這么過分一直掛我電話啊!”
“因為你的玩笑不怎么好笑。”
“切!那你說什么玩笑好笑?”
“嗯!一群偉大的科學家死后在天堂里玩藏貓貓,輪到愛因斯坦抓人,他數到100睜開眼睛,看到所有人都藏起來了,只有牛頓還站在那里。
愛因斯坦走過去說:‘牛頓,我抓住你了。’
牛頓:‘不,你沒有抓到牛頓。’
愛因斯坦:‘你不是牛頓你是誰?'
牛頓:'你看我腳下是什么?'
愛因斯坦低頭看到牛頓站在一塊長寬都是一米的正方形的地板磚上,不解。
牛頓:'我腳下這是一平方米的方塊,我站在上面就是牛頓/平方米,所以你抓住的不是牛頓,你抓住的是....'”
電話那頭的顏亦童有些懵逼,十分冷靜的問道:“那愛因斯坦抓到的是誰?”
“當然是帕斯卡.....”
“哈哈哈哈哈!!這個笑話好好笑哦!”電話那邊響起了顏亦童十分捧場的假笑。
成默道:“其實我覺得這個笑話一般,但是它能夠無限延伸下去才是有趣的地方,比如伏特/安培/歐姆....所以,不用勉強自己覺得好笑....”
“呃.....我們換個話題吧!你現在在哪里?”
“步行街。”
“一個人么?”
“嗯!”
“那你等等,我和付遠卓馬上過來接你,我們一起吃飯,然后下午去網吧,晚上去橘子洲看音樂節....今天要來好多明星,許巍啊!陳粒啊!毛不易啊!草東啊......”
“我不怎么聽搖滾和民謠.....”
“沒關系啊!感受一下唄!我其實平時聽的也少,但音樂節的氣氛還是挺好的,多接觸一下不同的東西也是不錯的,你說是不是?”顏亦童頓了一下大聲的像是在跟自己打氣一樣的說道:“嗯!我也會好好學習,爭取有一天能完整無誤的理解你的冷笑話的!”
“其實不能理解也沒什么,我又不愛講笑話....”
顏亦童“嘻嘻”笑道:“說的也是,冷笑話什么的,實在破壞我們大天才成默的形象,以后你就不能高冷的行走江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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