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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錦書咬咬牙,道:“若辦不到,任憑郡主處置。”為了方家的未來,眼下這點屈辱算得了什么。
瞧著她低聲下氣的討好自己,衛亦馨滿意的笑了起來。
眼前這個小女孩,也和那些想要討好自己的人一樣,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她只不過是運氣好了一點,有先皇太后的托夢罷了。
不知何故,在前世發生的事絕大多數她都記得真切,唯獨對方家的記憶模糊。也許,是因為自己不想要和他再發生任何交集的緣故。衛亦馨這樣想著,難道是因為方錦書的身份,自己太過敏感了些嗎?
想到這里,她對方錦書喪失了興趣,口吻倨傲,道:“好,本郡主要的也不多,采一斤便可。只要完整的花朵,不要枝葉殘花。”
一斤,聽上確實不多。
但桂花的花朵細小輕巧,又藏在茂密的綠葉之間。要想摘滿一斤,是個耗費體力的活計,何況方錦書還不滿十歲。
周圍伺奉著的宮人紛紛低下了頭,掩起對方錦書的憐憫之色。當今帝后或許并不清楚,但他們做奴婢的,最知道主子的脾性。
這位端成郡主,私底下是喜怒無常、驕縱任性的脾性。有時候明明正在興頭上,但轉眼之間,就會大發雷霆。誰也不知道,什么事情會惹怒了她降下責罰。因此,他們雖然同情,也不敢露出分毫,生怕惹禍上身。
方錦書低聲應了,道:“臣女謹遵郡主吩咐。”
她問一旁伺候的宮人借來幾張羅帕,掖在腰間,走向了月桂樹下,仰頭往上看去。
桂花盛開,枝頭像撒滿了碎小的金子,藏在那茂密得像一團團綠云似的枝葉間,一股股清香沁人心肺。
方錦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伸手攀住離她最近的一株樹椏,兩腳用力往上一蕩。
幸好今日從庵中下山后直接進宮,身上所穿的雖然不是僧衣,但也是素凈厚實的布袍。若是按平日里進宮朝覲的裝扮,那些華美卻脆弱的面料,只會造成累贅。
爬樹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在這個春天,她和彗音等人一道在樹林里采蘑菇撿竹筍時,就時常忘卻煩惱,和眾人一道笑鬧爬樹。一回生二回熟,又有前世的經驗打底,從剛開始的生疏,到后面毫不費力,也只用了幾回而已。
但她在往上蕩的時候,眼角余光瞥見衛亦馨輕視的目光,故意手上一滑,“啊!”地一聲失去平衡。
衛亦馨“嗤”地一聲輕笑,揚了揚下巴,點了一名侍女,道:“你去幫方四小姐一把。”
那名侍女蹲身應了,走到方錦書身邊,將她高高舉起。借著侍女的力道,方錦書故作狼狽的爬上了樹,雙腳一前一后的站在樹椏上,后背貼著樹干,雙手采摘起桂花來。
不多時,便采摘了滿滿一羅帕。她將手帕打了個如意結,拋給了樹下的宮人。
“郡主,您看這樣的成色可好?”方錦書有些緊張的問道。
這個時候,衛亦馨已經覺得這個游戲有些無趣,粗粗地看過一眼,點點頭道:“還行,你在這里慢慢摘。”
說罷,竟舉步走了。
跟著她們而來的宮人,有七八個都是伺候端成郡主的。有她從齊王府帶來的侍女,還有的是曹皇后吩咐照顧她的宮女內侍。
衛亦馨一走,呼啦啦就全都走了,只留下一個剛留頭的小侍女。方錦書認得她,正是在凈衣庵時,跟著良辰打下手的小丫鬟,名喚小竹。
見她走了,方錦書心頭也松了一口氣。當下不再遮掩,上到更高的樹枝之中,兩手靈巧的在綠葉中穿梭,采擷起新鮮的桂花。
每摘滿一包,便拋下去給小竹拿著。不多時,便采了滿滿好幾張羅帕,估摸著不止一斤。
方錦書想了想,為穩妥起見,又在樹上候了兩刻鐘的樣子。見衛亦馨仍未折返,便右手勾住樹椏,足尖輕輕在樹干上蹬了幾下,身手利落的在樹下站好。
一抬眼,瞧見小竹瞪得溜圓的眼睛,方錦書輕輕一笑,道:“回長樂宮。”
在衛亦馨面前,她不得不藏拙,以消除對方的敵意和戒心。面對一個小侍女,她無意演戲。對方人微言輕,就算說了出去也沒有人會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何況她還是靖安公主的人。
再說了,她只是下來時順利了些,又有什么好值得刻意去說的?作為奴婢,難道要說,她盼著公主喜歡的小主子摔跤嗎?
低頭撣了撣胳膊和下擺處在樹上沾染的灰塵,方錦書看見衣角處被樹枝掛破,有幾根線頭露在外面。月桂樹枝葉濃密,想必是剛剛發生的。
她不想再耽擱下去,將線頭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和小竹一道,捧著懷里用羅帕包著的桂花,回到了長樂宮。
經宮人通稟后,她步入殿中,見衛亦馨并未回來,暗自松了一口氣。她不是害怕衛亦馨,只是眼下她急著回家,擔心親人久候著急,不想再橫生枝節。
見到她一個人回來,曹皇后詫異問道:“怎地你一人回來了,馨兒呢?”
方錦書斂禮道:“在路上瞧見一顆月桂樹,郡主說摘些下來做桂花釀。采摘過程有些長,臣女未能尋到郡主,以為郡主先回來了。”
“是臣女的錯,還請娘娘責罰。”
言辭之間,絲毫未提衛亦馨對她的刁難。反而將衛亦馨沒有等她,擅自離開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曹皇后的目光在她破掉的衣角處停了幾息,笑道:“馨兒頑皮,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從庵里回來,想必也乏了,本宮這就讓人送你出去。”
就算方錦書不說,她一看就知道事情始末,怎能去責怪于她?
衛亦馨年紀尚幼,心性不定。一時興起要摘桂花,等得不耐煩了走掉,實屬正常,對自己嫡親的血脈,曹皇后不會多加責怪。方錦書既然如此識大體,就最好不過。
對曹皇后這樣和稀泥,靖安公主的眼中閃過不贊同的神色,開口道:“你先回去。我已經讓云裳的大掌柜去你家中等著,小姑娘家家的,這么素凈做什么!要打扮鮮亮一些才漂亮。”
看見她身上的著裝,和被勾破的衣角,靖安公主狀似訓斥,實則維護。
曹皇后面上一熱,不自然的笑了笑,道:“姑母說得是。前幾日尚衣局新收了幾匹雨花織金錦,本宮這就著人跟你送去方家。”
雨花織金錦,是云錦的一種,梭織工藝極其繁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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