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
大京國使團三百多人浩浩蕩蕩進入大風城,大京國使團帶團的正是蚩陀滿。
玄靈在大慶殿設宴,帶了三皇子肇愷和文武群臣作陪。
不少大臣還是第一次見到肇愷,這位深居簡出的皇子相貌十分一般,不但一般,還有點丑,他的眼睛嘴巴都還可以,就是鼻子塌了下去,塌下去還罷了,鼻孔卻還朝天,感覺十分古怪。
本來玄靈是準備帶肇真出席,但肇真在皇子中排在十八,這次救駕雖然立了大功,可長幼規矩不能廢,加上他箭傷未愈,所以還是帶著肇愷來了。
肇愷知道自己不受玄靈喜歡,所以坐在次席也沒說話,甚至懶得去給大京國使者敬酒。
今天郜太尉難得被玄靈召見,他坐在肇愷后面,心中七上八下,不知皇上對他倒底是什么想法?跟肇愷搭訕,肇愷也沒理他。
酒過三巡,玄靈端起酒杯,一臉悲切地道:“使者大人,前段時間犬子肇駒帶了和親使團去大京國,有傳言說他客死異鄉,不知使者可知曉此事?”
蚩陀滿有些驚異,他接到萬焱阿獅蘭的飛鴿傳書,知道肇駒和十三公主已經被抓,但他眼珠一轉,并未對玄靈說出實話。
“九皇子殿下沒死,他只是失蹤而已。”
“失蹤,他怎么失蹤的?”
聽到肇駒沒有死,玄靈精神一振。
“九皇子和大鳥公主逃到涿州,被我家立成將軍發現,原本打算送他們到南津城,誰知他們竟在路上逃走了。”
蚩陀滿是兩天前得到的消息,他還不知道現在肇駒真的逃走了。
“他和大鳥國公主在一起,這,這消息是真的嗎?”
“當然,千真萬確,有人在完古部見過他們。”
玄靈松了一口氣,肇駒只要活著,就還有回來的希望。
蚩陀滿端起酒杯,道:“皇帝陛下,我們大郎主提出的條件,想必你們已經知曉,不知準備得如何了?”
玄靈有些奇怪,問:“請問使者大人,你們提出過條件嗎,是什么條件?”他并不清楚皇后和大金國結下盟約的內容,今天的宴席排場這么大,他還對大京國在平定之后歸還幽前十六州抱有期望。
蚩陀滿很不高興,啪的一聲將酒碗放在桌上。
“我家大郎主叫你們一個月內準備好五十萬兩白銀、十萬匹錦緞、三十萬斤糧食,還有鐵器等物送到幽州城去,難道你們一點都沒有準備?”
玄靈氣得身子發顫,差點將酒碗摔在地上。
“什么,你這條件什么時候提出的,孤王不知道!”
蚩陀滿瞪著玄靈,毫不示弱。
“那皇上您現在知道了,作何打算?”
歐陽牧憤憤道:“使者大人不要欺人太甚,你們不但不歸還幽前十六州,還敢獅子大開口,你,你們當我們大崋是什么,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么?”
蚩陀滿也十分生氣。
“你是誰,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你們皇上自己給大郎主寫信,不是說一切都能答應嗎,怎么現在抵賴了?”
歐陽牧道:“我們皇上又沒有答應過,那是以前的皇后——”他話說到這里,猛地頓住,玄靈曾關照所有大臣,嚴禁對外人提起大風城的叛亂,自己怎么隨口說出來了。
蚩陀滿問道:“什么以前的皇后,你是說你們皇上要聽皇后的?”他這話一出,大京國使團發出一陣竊笑聲。
歐陽牧老臉通紅,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坐在側席的郜太尉暗暗冷笑,自己不在皇上身旁,這些人都是草包。
玄靈朝黃吉恩看去,黃吉恩難看地點點頭,皇后做這些事他雖然沒在身邊,但還是略知一二,她確實是給萬焱阿獅蘭寫過信,至于什么內容還不確切,玄靈心中恨不得痛打司空文嵐一頓,這女人不但亂來,還此肆無忌憚賣國。
蚩陀滿并不在乎,又道:“我家大郎主說了,大京國不是大鳥,沒那么好糊弄,你們每年給大鳥國的歲貢是多少,給我們的至少要加一倍,這些東西一個月內不送到幽州,大郎主就揮師南下,踏平你中原之地!”
歐陽牧生硬地回道:“大鳥國的歲貢才送去不久,今年沒有了,明年要多少再說!”
蚩陀滿三角眼一翻,道:“你這糟老頭是誰,這次大崋和談的大臣不是閣下吧?”
歐陽牧擅長詩詞文章,執政和談判都是外行,這時他氣得發抖,在這樣隆重的場合,大京國的使者居然稱自己是糟老頭,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在下又怎樣?”
蚩陀滿也不看歐陽牧,直接對玄靈道:“你們這次要是派這個糟老頭來接待,那也沒啥好談的,我們轉身就走!”
玄靈已經不想在這里坐下去,他看到郜太尉在席位上向自己作揖,便叫了一聲:“郜大人——”
郜太尉見到皇上終于叫自己,立刻站起來打圓場,他端著酒杯賠笑道:“使者大人言重了,誰談不是談,來來來,先喝酒,喝酒!”
肇愷還坐在郜太尉前排,見玄靈一直不問自己,也沒任何表情,只是自己給自己倒酒。
蚩陀滿那些人并不在乎玄靈難看的表情,聽到郜太尉的話,又端起酒杯。
大京國使團中有人嚷嚷道:“怎么喝酒沒有女人跳舞助興,不是說大崋出美女么,快喊出來,干喝酒有什么意思!”
郜太尉歉然道:“使者大人來得不巧,最近宮里治喪,皇上已經為你們這樣的貴賓開恩飲酒,這歌舞樂器還在禁止期間,還請原諒。”
聽到宮里死了人,蚩陀滿等人有些意興闌珊。
郜太尉又道:“剛才使者大人說要揮師南下、馬踏中原,請轉告大郎主,自古禮不伐喪,望哀恕班師,敢不每年進奉修好,只是歲貢的數字,還可否商榷?”
蚩陀滿點點頭,道:“你這個老頭沒那個糟,商榷當然是可以商榷的,但是不是你跟我們談啊?”
郜太尉道:“多謝使者大人高看老朽,誰跟您談由我們皇上定奪。”
玄靈一直忍著,他覺得酒席已經索然無味,找了個借口起身出去。
郜太尉急忙跟出來,他靠近玄靈小聲道:“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此事要從長計議,大京國兵強馬壯,不可小覷,他們可是滅掉大鳥國的蠻子啊,真打起來,我們損失更大,老臣建議還是和談為上!”
玄靈沒好氣地道:“今天他們是要錢,明天要我們割讓土地,你都答應?”
郜太尉道:“陛下,您不是說過,只要能用錢辦的事,都不是事?”
玄靈哼了一聲,冷冷道:“既然這樣,那跟大京國使團談判的事就交給你去辦,你跟他們好好談談,價碼太高,我們不答應!”
郜太尉心中一喜,看來玄靈還是離不開自己,跟大鳥和大京人談判,只有自己能勝任,當下一揖到地,道:“是,老臣遵命!”
接下來五天,由郜太尉牽頭與大京國使團和談,郜太尉使了一個拖字訣,他帶著蚩陀滿在大風城里吃好的,玩好的,就是不提歲貢之事,到了第六天,蚩陀滿終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底限,大京國要二十五萬兩白銀、五萬匹錦緞、三十萬斤糧食,白銀和錦緞可以暫緩,但糧食顆粒不少,而且要一個月內送達。
郜太尉在春暖閣向玄靈稟告此事。
小說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