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這都是他們在亞洲雇傭兵訓練場學到的標準守城法。
由于最早學員們對這些守城法的態度也和李常來等人一樣,所以這些法則的命名都來自三國演義中的人名事例。
比方說防備水淹每隔百步挖掘的通水暗溝、將河水引入地下河的水井漏泉還有井里為觀察水位放的漂浮物,被稱作‘呂布下邳曾如此’;守備城門的法則叫‘審配鄴城亦如此’。
其實除了這些還有敵軍剛剛攻至城下集結時可以選擇的幾種方案:出城襲擊他們可以用‘孫權合肥當的此敗’,效法張遼集結少量銳士趁敵軍陣勢未定、行軍未整,以其想象不到的方式先兵出擊發動奇襲。
當然有個注意事項是‘張燕在常山被呂布十余日七進七出’,這個法則主要講的是衡量敵我雙方士兵訓練程度,如果精選出的銳士依然不如敵軍,那還是不要作妖了。
如果先兵出擊卻出現了這種情況,就要使用‘賈詡二次追擊法’,攻其不備。
沒辦法,亞洲雇傭軍訓練場的頭子,那個瘸腿的校長以前是東洋軍府的千戶,上過講武堂,原本也是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奈何跟西班牙的戰爭中腿被重型火槍打斷,這才依照陳沐的意愿給自個兒裝了條假腿,轉業當了雇傭軍訓練場的校長。
轉業后依舊忘不了鐵馬金戈,生平最愛捧著都察院官刊三國演義、三國志讀呀讀,雇傭兵的常規訓練用的是東洋軍府操練艾蘭復國軍的那一套,但對將官的集訓則用的是他自己編的教材,里頭的事例全部都選自三國演義和三國志。
這些東西說起來有些兒戲,但都是由親歷戰火的老將擇選,并加上他自己對戰爭的解讀,確實有效可行。
比方說如今的普利城,先是駐防城東的牧野保甲上報發現普利姆河的河水變得渾濁,此后城內觀察地聽的士兵又報告聽到在夜間有非同一般的動靜,城內守軍成功在入城第三日截獲敵軍正在挖掘地道的情報。
緊跟著他們又收到海上巡邏的福船編隊傳來情報,海上有一支十余條大船組成的艦隊正自東向西逼近海灣,人們認為是從倫敦方向開來的敵軍艦隊。
普利縣情形一時間極為危險。
正逢此時,應明率其騎兵部隊入城,與牧野援軍會師,極大減輕了護衛艦提督杜克虜的壓力。
“應指揮使回城,屬下就放心了,海上有敵艦于今夜至,海灣縱橫交錯,我們來時便有幾艘船艦觸礁,我估計他們會在明日清晨發動進攻,我打算于今夜率艦隊出海,明日將其堵在海灣河道殲滅擊沉,暫且將城中防務交給將軍,如何?”
應明出去一趟斬獲頗多、人困馬乏,說實話挺想歇息歇息,不過戰事當頭,歇不歇他自己說了也不算,只得應下,召集部下將戰馬在城中暫且換了,準備出城迎敵。
相較而言,應明這種沒受過軍事教育單以戰功和運氣升遷的將官,綜合實力還真比不上受過些許雇傭軍訓練場教育的艦隊提督,他的想法極為簡單,敵人要來打、守城是挨揍,那就出去揍他們唄。
被杜克虜攔住了,他道:“敵軍艦隊一至,圍城大營興許已知曉這一消息,這兩天挖地道的聲音越發清楚,如明日地道挖通,則城池里應外合、海上艦隊相擊,恐對我不利,不如我們跟他們一起挖。”
應明皺著眉頭:“跟他們一起挖?”
“地道狹窄,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我們有火力優勢。”杜克虜說著,揚臂指了指商隊水手常備的三眼銃,道:“地道之下近身交戰,鐵王八也擋不住三眼銃,即便擋他不住,亦可灌火吹煙,熏死他們,不論如何都于我有利。”
杜克虜展現出雇傭軍訓練場的高超教學能力,他道:“一旦費時多日挖掘地道攻勢為我所阻,潰軍順地道逃回之時,便是圍城敵軍軍心大亂之日,那時將軍領兵出擊,必可收獲全功,海上戰事自有卑職一力承擔,陸上戰事,還需將軍鐵騎大顯神威,將敵軍主力統統吞下。”
這話給應明捧得樂呵呵,拍著胸甲道:“好說好說,杜提督且放心去與敵船海戰,應某管教他們有來無回。”
“對了。”
杜克虜在城墻上看著周圍水勢,對應明指著河岸道:“河流兩岸,還請將軍派遣牧野保甲駐守,一旦兩頭夾擊將敵軍艦隊憋在海灣,他們自相大潰后很有可能登岸化作亂軍,一旦散離這片河道就再難捉住,如被敵將收攏,又是一支兵將。”
“放心吧,這個我懂,要打就打殲滅戰,不過我看牧野保甲的編練似乎不以小旗總旗設置,他們是怎么回事?”
“他們是牧野知縣標下苗人武士編練牧野土兵,依的是播州九股苗的規制,最小為伍,一伍五人,這原本是苗人的獵虎隊,三人重弩一張、小弩三兩張、標槍五桿、梭鏢十五支、大盾兩面、環刀四柄,因牧野修路,尚不備重甲。”
“用于軍事,五伍為甲,有甲長御使,四甲一哨,有老虎漢為哨長,跟百戶差不多,再往上四哨一營,每營四百人,營長為把總,皆為牧野黑將軍標下旗官。”
亞洲有兩個黑,這個黑是黑云龍的黑。
“北亞土民身條都不錯,膽氣也足,他們原本就不用重甲,因此無重甲作戰也不膽怯,各伍閑時皆為獵隊,用苗人重弩捕獵比過去的軟弓好上許多,三人合開大弩費時,但可射遠、勁力十足,藥矢涂北亞土毒,雖無苗人毒矢見血封喉,中者亦片刻麻痹,如待宰羔羊,遠戰有奇效。”
杜克虜將事情交代的差不多,再度對應明拱了拱手,道:“如今城內已選三處民居對照地聽方位挖掘地道,不過今夜仍需將軍派人值夜聽音,地聽終究只能聽出遠近大致方位,差之毫厘亦不能通,仍要慎防敵軍挖通地道。”
說著,他自己也笑了,道:“不過挖地道這事,只要被提早發現,就算不得好計策。”
應明在腦子里想了想,如果是自己費了好幾天勁,帶兵挖呀挖、挖呀挖,終于挖通了松出口氣,抬頭卻發現一票大漢等在上頭摩拳擦掌,恐怕都不用開打,內心便已被絕望填滿。
當下也咧嘴笑了起來:“咱們今夜,給他們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