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們身后護衛的軍士們驚恐慘叫“大人——”眼前一片硝煙彌漫,哪里還有那二人的影子。眾人不待硝煙散開,便連滾帶爬地沖過去找人。
“在這里!”
有人驚喜喊。
“咳咳……”
坡下草叢中傳來咳嗽,接著抬起兩張煙塵滿面、心有余悸的臉——裴本將鄭若男護在臂彎下——先互相對視,接著便咧嘴傻笑,充滿劫后余生的慶幸。
裴本仰天長笑,“天不亡你我!我們得天庇佑!月皇乃天命所歸!姑娘是白虎出世……”
鄭若男:“……”
眾人……
江面上,烏篷船內,潘嬪回首看向后方,見自己剛乘坐的戰船被火炮擊中,驚出一身冷汗。
正看著,船艙中有了動靜:挾持江如藍的一名禁軍忽然暴起,出手襲擊身邊同袍。
若有經歷過兩月前那場血色婚禮的人在此,便會認出他是范大勇的屬下常來。范大勇被李菡瑤擊敗后,常來依然追隨左右,不離不棄,很得潘嬪看重,故而范大勇死后,將他收在身邊,誰知今日竟反了。
潘嬪吃驚地叫道:“你是李菡瑤安插的奸細!”
常來輕蔑地瞥了她一眼。
潘嬪領會了他的輕蔑:這人的底細她命人查過,在范大勇尚未升任將軍前,就已經在軍中了,若非半路被李菡瑤收買,就說明他本是李家人,被李菡瑤送入軍中,為李家拓展人脈的,而不是刻意針對范大勇安插的奸細,不過是趕上了范大勇和李菡瑤的斗爭而已。
潘嬪迅速反應過來——
他是李菡瑤的藤甲軍!
李菡瑤果然名不虛傳!
下得一手好棋!
布得一手好局!
常來出其不意地擊殺了兩名南疆禁軍后,并不戀戰,拉著江如藍就竄向后艙門外。
潘嬪尖叫“攔住她!”
剩下兩名禁軍剛要追趕,卻見東郭無名長臂一伸,環住潘嬪脖頸,從袖中掣出一柄匕首,橫在潘嬪脖子下,喝道:“都不許妄動,否則我殺了她!”
那兩禁軍都驚呆了。
朱進正在外面警戒,聞聲看向艙內,忽瞥見常來和江如藍已經出了船艙,到了船尾,急忙大吼,命屬下阻攔,他自己也鉆進艙去追趕江如藍二人。
一進艙,又發現潘嬪被東郭無名挾持,大驚失色,怒喝道:“大膽奸賊,敢傷害娘娘!”
潘嬪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看東郭無名,細膩的肌膚擦著刀刃的邊緣,沁出一條血線。
朱進驚叫:“娘娘小心!”
艙外傳來“撲通”落水聲。
江如藍和常來跳水了。
跳水前,江如藍大喊:“東郭無名,別忘了你我的約定!”
她說的是兩月前,她去寧波府找東郭無名商談的公事,而潘嬪卻誤以為她和東郭無名早已定情,所以才聯手對付自己,萬箭攢心的同時,恨意濤天。
她顫聲對東郭無名道:“鴻哥哥,你這樣對我?”
東郭無名聽見江如藍的喊聲,眉眼中溢出微不可查的笑意,忙拖著潘嬪向后艙門轉移,要跟江如藍會合,與她共進退——有潘嬪在手,也省得他們被敵人攔截逐個擊破——又聽見潘嬪質問,目光霎時變得冰冷、銳利,漠然道:“何必惺惺作態!娘娘挾制、利用了我這些日子,難道不許我反擊?真當東郭無名是無能之輩!”
潘嬪:“……”
你不無能。
你是無情!
她知道自己惹東郭無名生氣了,卻從未想過他會對自己下手,畢竟他們之間的關系非比尋常。
他是皇子,她是忠臣之后;他們曾同甘共苦、經歷生死;他們青梅竹馬、相濡以沫;她更為了他進入大靖皇宮、以身飼虎……他怎么可以這樣對她?
呂暢也比他強萬倍!
呂暢……可惜是個假的!
潘嬪這會子恨意滔天,恨東郭無名,更恨潘家,恨呂暢,恨一切利用她又辜負她的人。
船尾兩禁軍迎上來,又是一個出其不意,擊殺了追趕東郭無名的禁軍,替東郭無名斷后。
朱進不可思議地問:“你們都反了!”
一禁軍道:“錯!我們從未反過。”
朱進犀利道:“你們是何人?”
這不是他手下的兵。
他手下的兵,不說個個叫得上名字,但見了都能認得出來;這二人他雖臉熟,但絕不是他手下人。
另一禁軍道:“我們受顏大將軍委派保護東郭公子。東郭公子才智超絕,早有布置,都是這奸妃歹毒,才壞了公子大事,害我數萬靖海水軍兄弟……”
說話間,已到了艙外。
朱進終于認出來了:這二人原是靖海水軍副將軍裘光的屬下,也參與水軍兵變的。誰想得到竟是奸細?估計剛才趁著混亂,混到潘嬪和東郭無名的船上。
這是東郭無名安排的?
潘梅林曾有書信給鎮南侯,說東郭無名善行奇詭之計、神鬼莫測,這話果然不虛。
朱進一直以為,許將軍能突襲靖海水軍、殺害靖海水軍副將軍孟凡,全靠裘光做內應;眼下看來是他想錯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潘嬪,才讓東郭無名失于防范;若非潘嬪,他們這趟很可能就栽在東郭無名手上。
難怪東郭無名恨潘嬪!
朱進電光石火間想通了這其中關竅,腳下卻絲毫不停,奮力沖上去,要留下東郭無名。
烏篷船一陣亂搖亂晃。
東郭無名卻拖著潘嬪跳入江中,兩禁軍隨后也跳下水,引得所有烏篷船上禁軍驚叫連連,有人跳水追趕,有人朝水下開槍,有人喊“別傷了娘娘”。
因怕誤傷了潘嬪,朱進等人不敢下死手射擊東郭無名和江如藍,只能命將士下水攔截。
江如藍和那個禁軍早鉆到水底去了,再被江水一沖,溜去下游好遠,避開了敵人的追殺。
東郭無名自從被江如藍陷害了一回,差點淹死,后來去了顏貺麾下,便每日去海里苦練水性。不過他練習時日尚短,技藝還不夠精深,落在這樣滾滾大江中,心慌的很,自己尚且不能自保,哪里還敢帶著潘嬪。
于是他將潘嬪交給一禁軍挾持著,深吸了一口氣,瞄準了江如藍去的方向——此刻那丫頭早不見蹤影了,他依稀記得是往東南方去了——一頭扎入水中,借著水流的沖擊力向下游溜去。一口氣用完,再浮上來換氣時,已經在四五丈開外了;然后再吸一口氣扎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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